第75章 第 75 章

第75章 第 75 章

「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啊!」

「姑娘,您且忍忍,纏足疼,放足疼,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兒!原本的女兒家都得這一遭!也是太子爺心慈,這才讓給您放足。

如今您是這院子里年歲最大的,姑娘可千萬不要叫疼,免得嚇到了那些年紀小的!」

「嗚嗚嗚,我,我知道了。」

康熙與胤礽一同來到了胤礽原本未安置那些戰亡將士遺孤的大宅子外,就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宅院深深,這是當地最大的一座宅子,不過當地經濟一直持續走低,所以價格並不昂貴。

當初胤礽將此事全盤交託給閆天之後,閆天精挑細選了這裡。

胤礽和康熙對視一眼,父子二人頂著了上書「慈幼堂」的匾額,邁過了門檻,然後循聲而去。

等到了近前,康熙聽到了詳細的對話,這才不由愕然:

「保成,這是……」

胤礽聽著那裡面不知年歲幾何的姑娘壓抑而又破碎的痛呼之聲,眉心蹙了蹙,隨後引著康熙朝另一邊走去。

「汗阿瑪可還記得保成此前與您說過的驛站破敗之事?如今那位原驛站主事便在保成這裡負責這些戰亡將士遺孤的撫養。

不過,自從慈幼堂成立之初,保成對於撫養這些遺孤的唯一要求,便是女子不得纏足。」

纏足之事,自本朝開國以來便是一直被禁止的。

但民間的纏足卻一直屢禁不止,鑒於舊朝程朱理學之思想早已深入人心,對於女子的束縛一直從未減輕過。

當然,這一點除了百姓的知法犯法外,更多的也與官府的妥協有關。

畢竟,也不會有官府派人去一家一家掀人家女子的裙子,看人家到底是不是長了一對兒小腳。

康熙方才聽著那裡面女子與那老婦人的對話,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可即使如此,康熙的態度還是有些猶疑:

「這樣真的有用嗎?」

國法威嚴,尚且不能讓這樣的惡行屢禁不止,而保成卻只是辦了一個小小的慈幼堂,這樣的改變也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胤礽自然深知如今連國法都無法禁止民間纏足之風,自己所做的這些都只不過是微不足道而已。

但是胤礽更知道——纏足之惡,不除不行!

「目前看來是沒有用的,但汗阿瑪且試想一下,若是等到將來福建遍地都是對於勞動力需求極高的工廠時,這些工廠的要求便是女子不得纏足呢?」

胤礽與康熙一道走著,負責人大手拉著小手,穿過了茂密的高大常綠樹,胤礽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路上回蕩:

「當工廠生產已經常態化,那麼進工廠做工,便會使所有人賴以生存,且能保障他們安定生活的存在。

在這一時段是不會有人願意去打破他們原本生活的平衡,那麼他們必然會為了生存不得不作出必要的讓步。」

胤礽這一番話出口,康熙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保成這話說的簡簡單單,可是康熙卻知道這將是一項何等浩大的工程!

遠的不說,只福建如今,現在也看看只有一個水泥廠和船廠。

可是,這其中對於女子勞動力的需求遠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

水泥廠需要的是體力強大的男工居多,而船廠對於技術的要求性更強,可是這年頭所有技術都是傳男不傳女。

康熙第一次對於胤礽的做法抱以懷疑的態度。

這樣真的可行嗎?

「國法森嚴,但卻不能因纏足之風便將任何一個人逼入絕境,否則百姓恐會嘩變。但纏足之陋習,本不該存於世間,非常事件,非常手段。

汗阿瑪,我們滿族的姑奶奶可以在馬上縱情歡笑,盡情賓士,可是這些纏足的姑娘她們一輩子也不可能體會到這樣的感覺。

除此之外,每一個纏足的女子一生所遭受的痛苦,遠非常人可以想象。」

胤礽似乎沒有察覺到康熙的懷疑的眼神,或者說即便他察覺到了,也並不在乎。

他有解決這件事的辦法。

隨後,胤礽轉而對著康熙說起了自己當初行醫之時遇到的一位患有足疾的婦人。

因為當初胤礽年紀小,並不需要如何避諱,所以可以讓胤礽親眼見到那婦人因為纏足之後所導致的種種感染的跡象。

扭曲的腳弓,被踩的稀爛的腳趾,腐爛的腳心肉,一樣一樣,哪怕是一個正常人看到都會忍不住作嘔的。

可是這樣的陳規陋習卻已流傳,至今不知多少年。

時至今日,那一幕一幕,胤礽至今想起來仍覺得觸目驚心。

而從胤礽看到那雙因為纏足而導致潰爛的雙足之時,心中便已經下定決心。

他一定要讓這樣的陋習從這片土地上消失!

要知道,如果不是胤礽在這裡,隨便換任何一個醫者在這裡,那婦人的一雙腳只怕是廢了。

不說因為纏足而導致腐爛的腐肉,若是不被挖取輕則截肢,重則喪命,就是那女子與男子之間的忌諱,便足以逼的那名婦人回家等死。

所以,胤礽等到閆天將慈幼堂安頓妥當之後,第一個吩咐便是慈幼堂中的女子不得有人纏足,哪怕是纏過的,也得放開!

如果一個人連最基本的身體康健都做不到,那麼胤礽不知道這樣的人在未來又能做什麼?

康熙聽完了胤礽的解釋之後,都忍不住肩膀聳動了兩下,臉上露出了難得的嫌惡之情。

要知道,康熙此前見到民間漢人女子一雙金蓮細足,蓮步而來之時還覺得其有若柳扶風之態,分外惹人憐惜。

然而胤礽的一番話,直接讓康熙所有的幻想都覆滅了。

「這個啊,保成,你做的對!朕可算是知道為什麼老祖宗都不允許女子纏足了!」

試想一下,一個面若銀盤,容貌嬌美無比的女子,脫了衣裳,露出一身羊脂溫玉的皮子。

然而,等看到最後卻是露出了一對兒竹筍似的,飽受摧殘的雙足……

康熙整個人都不好了!

胤礽聽了康熙這話后,只是勾了勾唇,隨後二人便在一棟聯排的房子面前停了下來,裡面竟是傳出了朗朗的讀書聲。

「咦,保成這莫不是要要培養出幾個狀元之才出來?」

要說別人資助無依幼童讀書,康熙還懷疑他能否有成果。

可是如今,康熙看著胤礽身邊環繞著得那麼多的人才,他深深的懷疑在此刻,這一連排簡陋的房屋中,遲早會有一些一飛衝天的人物。

胤礽笑了笑,沒有說話,引著康熙一同上前。

這連排教室的窗戶全部都被替換成了玻璃,這會兒站在窗外朝裡面看去,康熙不由又是一驚:

「這裡竟是如此多的女童!」

而且這些女子沒有學尋常女子所需要學的女紅,紡織一類的技術,反而是在認認真真的跟著夫子識字。

胤礽如今年齡小,身高不足,並不能看到裡面的場景,但一聽康熙的描述,他頓時就知道這是哪一間教室了。

「不錯,除了這些女童之外,汗阿瑪此前說的女童被溺殺之風俗,保成亦是有所耳聞。如您所見,除了這些女童外,育嬰堂中仍有閆天從外面收回來的不少女嬰。」

「收?」

康熙敏銳的察覺到這個字眼,胤礽臉上露出一絲陰霾:

「是的,都是閆天帶著幾個當地熟悉的人去那些容易有女嬰被溺殺,虐殺的地方,大肆宣揚慈幼堂付費收容女嬰之事。」

胤礽說著,隨後頓了頓:

「一兩銀子,便會有人將將出生的女嬰大方的送出。這些女嬰的性命,就值一兩銀子。

不過,這件事閆天會將其記錄在冊,若有女嬰長成后想要離開慈幼堂,只要支付了這一兩銀子之後便可以離開慈幼堂。」

康熙聽到這裡,倒是覺得這也是個辦法,只是若是如此,也是頗為勞心費神。

康熙這麼想也這麼說了,但胤礽卻是笑了笑:

「這只是眼下罷了。」

當女子社會地位被不斷提高的時候,女孩子也會變得寶貴起來。

康熙聽了胤礽的話后,一時之間都覺得無法找出更好的法子,隨後他看向教室:

「不過,咱們剛才一路走來,朕倒是覺得這些屋子裡面男童與女童學習的東西都是一般無二……」

「是的,汗阿瑪,這裡的教室男女各半,他們都會先進行系統的識字,讀書教育,然後再來通過考核決定他們日後到底該走什麼樣的路。」

「走什麼樣的路,這又是什麼說法?」

康熙認認真真的透過窗戶看進去,那些年齡不一的小姑娘這會兒誰也沒有發現窗外多了兩個人,她們都在聚精會神的聽夫子講課。

沒有人捨得眨一下眼睛,生怕自己稍有不慎,便錯過了什麼關鍵的信息。

胤礽扯了一下康熙的袖子,康熙這才發現寶貝兒子雖然說起話來老氣橫秋,可是現在到底還是一個一個……身高不足的幼崽呢,

康熙不由輕笑一聲,連忙彎腰將胤礽抱起來,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胤礽幽怨的看了康熙一眼,他剛才看到了!

汗阿瑪一定在心裡偷偷笑話自己!

康熙對上胤礽那控訴的眼神,這會兒也是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催促的問道:

「保成還沒有說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胤礽輕哼了一聲,這才解釋道:

「所謂走什麼樣的路,便要看他們究竟是不是讀書那塊料了。汗阿瑪,您看過戴梓,徐壽等人之後,您可覺得咱們大清是不是太過於缺少這樣的人才了?」

康熙聽了這話,想著蒸汽機,想著留聲機,便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胤礽亦是點了點頭,直接抬起那雙杏眼,透過那晶瑩透明的玻璃直接朝教室內看去,隨後便見他輕輕的說道:

「那麼不適合走科舉之路的孩童,便可以走另一條路了——技術。」

康熙聽了胤礽的話想了想,然後認真的發問:

「……保成啊,如同戴梓,徐壽那樣的存在,你說這天底下有多少個人能有那樣的大才?」

胤礽:「……」

胤礽不由噎了一下,然後撇了康熙一眼:

「汗阿瑪,您以為這人才都是老天爺隨便掉下來的嗎?考不了科舉,那就學技術!若是技術學不好了,專精一門也就是了,能敲好釘子的工匠也是好工匠!」

「可是,這裡面可都是些女同,難道她們也要……」

「那是自然!汗阿瑪可知,您此次乘坐的福州號那艘大輪渡,中便是由那天的吳秋晚親自做出了九層防水,防沉設計?

有了吳秋晚做出的那九層設計,即便是在海中遇到暗礁,只要礁石不是特別之大的那種,那艘大輪渡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沉沒的,這代表著什麼,汗阿瑪您可知道?」

能讓航行的船隻輕易不會沉沒於大海,那將是一項何等偉大的技術?

康熙覺得自己今天驚訝的次數有些過於多了,這會兒整個人都有些木木的。

「可是,那吳秋晚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莫不是徐壽……」

胤礽直接道:

「汗阿瑪,徐壽何等光明磊落?他不會貪墨一個女子之功,也不會給人隨意捏造功績。而此中樁樁件件,從一開始的實驗到福州號建成,皆有吳秋婉親筆書寫的報告呈上來,您若是不信,一會兒保成便讓人送到您手邊。」

康熙聽完了胤礽這話,一時之間不知道做什麼表情。

胤礽卻不管康熙怎麼想,這會兒只是慢吞吞的說道:

「不過,如今吳秋晚雖是被保成特招在船廠之中,若是等到來日她找個夫家嫁了,那夫家若是不做人些,這項技術只怕會成為那人家中不傳之秘。」

「這怎麼行?!」

康熙差一點跳起來,隨後直接抱著胤礽從教室旁離開,在院子里踱步,然後小聲的向胤礽建議:

「那什麼,保成,你說要是朕將吳秋晚迎入宮中……」

胤礽:???

胤礽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憋死自己!

隨後,胤礽頂著一雙死魚眼看著康熙,一時無語。

他單知道自己以前和汗阿瑪同住在乾清宮的時候,汗阿瑪便業務繁忙,忙完了白天,忙晚上。

沒想到啊沒想到,汗阿瑪為了國家竟然可以做到這一步!

但是,胤礽可不會將一個造船業頂尖人才,未來的女性大佬送到康熙後宮:

「汗阿瑪,請容保成提醒一句,吳秋晚研究出這項技術,至今尚不足半載!

在此之前,她也不過是一個造船工匠之家的獨女,雖然對於造船之事耳濡目染,可這項技術卻是確確實實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

胤礽一面說著,一面抬眼看向康熙語氣認真:

「才不到半載,吳秋晚便做出這樣的功績,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如此人才,汗阿瑪卻要看到眼前的這丁點利益便要將拘於後宮嗎?您真的忍心嗎?」

康熙不忍心,一點都不忍心!

他甚至迫切的希望吳秋晚可以做出更多的功績。

「那,那就是吳秋晚一直在船廠上工就是了。」

胤礽於是嘆了一口氣:

「可吳秋晚,如今已到雙十年華,若是遲遲不嫁人,只怕會惹的民間流言四起。汗阿瑪,流言可殺人,如今有水青書局在手,您不會不知吧?」

康熙這時候終於回過過來,保成這小子這是在這點他的!

康熙沒好氣的看了胤礽一眼:

「你小子,究竟想說什麼?不妨直言!」

胤礽直接道:

「汗阿瑪,保成想請汗阿瑪能立法准和離,復辟女戶之制!」

「這不可能!」

康熙想都沒想,便如是說道。

但隨後,康熙怕在胤礽眼中看到失望的情緒,連忙急急的解釋道:

「保成,朕知道你的想法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如今民情在前,和離,女戶之法若立,只恐百姓不願。」

在程朱理學盛行的今日,女子身上的枷鎖被一層一層的加註其上。

和離,女戶之說,已經成為了遙遠的歷史。

非康熙不想抗衡,只是以如今民風民情,即便是有如此法制,也不過如同當初開國以來禁纏足之法一樣不了了之。

胤礽聽了康熙這話后,贊同的點了點頭:

「汗阿瑪,您所說的顧慮不無道理,保成也知道,但是或許您可以考慮一下,試點。」

「試點?」

康熙又聽到一個新辭彙,這會兒萬分好奇,胤礽口中的試點是什麼意思,隻眼巴巴的看著胤礽。

胤礽不由好笑的勾了勾唇,汗阿瑪這副好奇寶寶的模樣還挺好玩的。

「這試點嘛,便是請汗阿瑪一指定一省為試點,只那一省可以有此律法,三年為期,三年之後,且看那一省如何。

汗阿瑪,不要小瞧了女子的生產力。人口,經濟,稅收,這些都是實打實的東西,不會騙人的!」

康熙聽了胤礽這番話,不由沉默了半晌,過了好久,康熙這才看見了胤礽,語氣第一次變得幽怨非常:

「保成,給朕交個底,這事兒你自個在心裡謀划多久了,今日才對朕開口可是憋的不輕?」

胤礽嘿嘿一笑,並未作答。

徐壽原身的煩惱,吳秋晚童養媳的身份,這所有的一切便如同棋盤上縱橫交錯的棋子。

但如今它們被挨個串聯起來,已成劍鋒之勢,似乎要勢不可擋地突破著陰霾重重的封建思想。

……

慈幼堂之行,讓康熙又多了一份煩惱。

畢竟胤礽這次提出來的和離,女戶之說,實在是有些過於天方夜譚了。

便是康熙是一國之君,也不能輕易鬆口,至於胤礽所說的試點之事,康熙倒是覺得有幾分希望。

「保成,和離,女戶之事茲事體大,遠非朕一人可以輕易定下此事,必須回京與眾臣商討之後方可決定。」

「好,那汗阿瑪,保成便靜候佳音了。」

胤礽這個佳音讓康熙臉上不由露出了苦笑,他只戳著寶貝太子那白嫩嫩的小臉頰,沒好氣的說道:

「臭小子,你自個說說,朕來你這才幾天,你給朕劃撥了多少差事?朕是來看兒子的還是來辦差的?」

胤礽聽了康熙這話只是笑得更甜了一些,他討好的扯了扯康熙的袖子,手腳並用著爬上了康熙的膝蓋,坐在康熙的大腿上笑嘻嘻的說道:

「汗阿瑪說的呀,保成有什麼事兒都要找汗阿瑪想辦法,汗阿瑪您這般英明神武,保成提出來的問題,那能叫問題嗎?

還有啊,汗阿瑪,和離,女戶之法,一旦正式立法,但阻力是有巨大的,但是前景卻是美好的。

貞節牌坊之事,您也是知道的!一個青春年少的婦人,在喪夫之後生生被人逼著要做那節婦。可原本,她本應該能帶來更多的新生命,可是現在都被一塊冷冰冰的貞潔牌坊鎖阻擋了,您說氣不氣?」

康熙不能說不氣,但是心裡卻是結結實實的憋了一口氣。

康熙總覺得保成這臭小子在給自己畫餅!

明明這套技術應該是自己頗為嫻熟的,可是康熙竟然被胤礽那句話給說的真真切切心動了。

貞潔牌坊,只康熙知道的全國每年最起碼要發下的就有數萬,乃至數十萬。

而這數萬乃至數十萬的節婦,若是在她們年輕之時可以和離改嫁,可以立女戶……那會帶來多少的人口增長?

康熙久居在京城,尚覺得京城人口不足,又來了后見識到福建此地的人口稀少,別提多麼頭大了。

可是,這會兒康熙面前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就,好像保成這小子說的這些話真的挺有道理的。

康熙已經可以看到一個繁榮,強大的國家,在自己眼前冉冉生起。

當然康熙在想到眼前的這一切,都是有很大的前提條件。

而這個條件,卻也是胤礽從一開始便創造到的。

那就是——糧食產量的六倍提升。

否則,胤礽此時此刻所提到的人口增長之說,也不過是真真正正的畫餅充饑罷了。

要是不足缺人口增長的話,只會帶來巨大的糧食危機,進一步導致朝廷的地位不穩,這對於曾經的康熙來說是想都不願意想的,但是眼下卻不同以往了。

胤礽成功的用自己的甜言蜜語給汗阿瑪畫了一張大餅,康熙一時之間還真在心中升起了躍躍欲試之心。

與此同時,康熙來此路上耽擱的時間,加上這段時間父子在當地遊玩的時間,康熙出來已經有大半個月了,也該到了康熙回城的時候了。

這日,康熙在吃完晚飯之後,向胤礽提出了自己要離開的消息。

胤礽聽了這話,當即便渾身一僵。

這些日子胤礽已經習慣了,每日和汗阿瑪一起用膳,一起說話,一起談論對於當地的民生民生想法子完善等等。

胤礽從沒有那麼覺得有一個人願意這樣的傾聽自己,並為自己想辦法。

想來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汗阿瑪一個人可以做到。

胤礽端著果茶的手指不由一僵:

「是了,汗阿瑪出來的時間也已經夠久了,想來烏庫媽媽,皇瑪嬤她們也都會擔心的。」

胤礽低低的說著,纖長的睫毛垂了下去,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可康熙只看了一眼尹容的側臉,便知道小太子心裡並不好受。

「保成快別提你烏庫媽媽了!你是不知道,當初你送回去的留聲筒,皇瑪嬤她老人家把你前面給朕說的好聽話都給撿走了!明明你一字一句都是汗阿瑪,也不知道皇瑪嬤要來作甚,哼!

還有上回,你讓人送椰子副產品回去的時候,皇瑪嬤她老人家直接讓人盯著梁九宮的小徒弟,一知道你讓人送了東西回宮,連一刻都沒有耽擱便衝到了朕的乾清宮,可把朕差點沒嚇出一個好歹來!」

康熙控訴著太皇太后的「霸道惡行」,那一番氣呼呼的模樣,很快就把胤礽逗笑了。

「汗阿瑪不說這事兒保成還忘了,這回回去保成再給您,還有烏庫媽媽和皇瑪嬤錄一些留聲筒。」

「還要錄留聲筒,保成不是要在此地常居不成?」

康熙有些不高興的說著,但心裡卻並沒有阻攔的意思。

康熙自從來了福建之後,他看到當地的民風民情,一切所有的改變之後,康熙已經在心裡對於胤礽的這次外出表示服氣。

哪怕是他親自來此,也不見得能做出這一番功績,他實在不能違心的因自己一己之私,便讓保成和自己回京了。

胤礽抿了抿唇,搖了搖頭:

「汗阿瑪,當地真正有價值的水果資源,旅遊資源,還沒有完全被開發出其價值,保成還要再留一段時間的。」

胤礽說到最後越說越小聲,竟是在心中升起了歉疚之情。

前世的自己就像是一隻離不開汗阿瑪的雛鳥,一輩子也沒有做出什麼樣的功績來。

可這一世的自己,連胤礽都覺得自己似乎撲騰的有些過於狠了。

但正在這時,胤礽突然覺得自己頭頂一暖,不由詫異的抬起頭,隨後便對上了康熙那溫和卻又帶著鼓勵的目光:

「留就留吧,只是不知道朕今年可能與保成坐在一起吃一頓年夜飯呀?」

胤礽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會儘力的!」

「嘿,臭小子連一句準話都不能給朕呀?什麼儘力,朕可是要是一定!不然別怪朕直接讓你說的那快遞驛站把你給朕快遞到京城去!」

胤礽:???

胤礽都驚了:

「汗阿瑪,你這想法可要不得!這快遞怎麼能運活物呢?要是再有個萬一,人家將千軍萬馬運到京城城門外看您怎麼辦!」

「你小子也不知道盼著朕一點好,朕不就是隨口一說罷了!」

胤礽這會兒那低落的情緒已經全然不見,甚至一臉狐疑的看著康熙:

「不對,您從來不會無地放矢的,您且告訴保成您這一次究竟是怎麼來的,莫不是真的讓快遞將您給送過來的?」

「那不能!朕可算知道保成當初為什麼說馬車還需要改進了!要是那快遞驛站的馬車能像保成這裡的公共馬車一樣,這快遞過來也就罷了,可是保成不知道那些馬車那叫一個又顛又晃!」

胤礽一聽這話,就知道康熙當初還真的打著讓快遞將自己送過來的主意來著。

「噗嗤——」

胤礽沒忍住笑了出來,康熙頓時僵在原地,似乎才反映自己說了什麼。

以保成的聰明,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當初的想法?

康熙頓時惱羞成怒的瞪了這小子一眼,沒忍住嘟囔著說道:

「還笑還笑?也不想想,朕這樣子都是因為誰,你小子也太沒良心了!」

胤礽笑過了之後,一臉正色的撲進了康熙的懷裡,他緊緊的摟住了康熙的脖頸,將一滴溫熱的水滴灑進了康熙的衣裳里。

康熙不由渾身一僵,也回手拍了拍胤礽的後背:

「保成啊,這回你真不跟朕回去嗎?你可想好了——不要等朕走後自個躲在被窩裡哭鼻子,想朕啊!」

胤礽連忙已經沾了淚花的小臉,在康熙的肩膀上蹭了蹭,站直了身子嘴硬的說道:

「保成才不會呢!」

康熙聽了這話也是一樂,卻強自控制著自己沒有去看自己那濡濕的肩膀,只是笑呵呵的和胤礽並排躺在院中的躺椅上,就著月色,說了許多的話。

而那一夜,父子二人最後究竟以怎樣的話題結尾,康熙已經記不得了。

康熙只知道等他看過去的時候,就發現胤礽不知道什麼時候很沒有安全感的蜷縮了身子睡著了,只是哪怕是熟睡,胤礽手中卻還緊緊的捏著康熙的一片衣角。

月色之下,青年帝王不由發出一聲長長的輕嘆,隨後才慢吞吞的起身將自己的那片衣角從那孩童的手中抽了出來。

只是胤礽攥的實在太緊,康熙費了好大的勁,這才將那一片皺皺巴巴的衣角抽出來,將胤礽抱進了卧房。

「保成,睡個好覺。」

康熙輕輕的說著,隨後這才輕手輕腳的起身走了出去。

但康熙卻沒有看到,他剛出房門沒有多遠,本躺在床上熟睡的那小小一團的身影,不知道為何翻了一個身,而枕頭上留下了一小片水跡。

離別,總是哀傷的。

次日,康熙走在那熟悉的兩邊皆是高大常綠闊葉樹的水泥路上,陽光斑斑點點的透過枝葉的縫隙灑落進來。

並不起眼的馬車上被裝上了福建當地才會有的橡膠輪胎,看上去帶著幾分奇特,

康熙撩起轎簾看著,站在路邊的胤礽,語氣輕鬆的問道:

「保成,確定不和朕回京嘍?」

胤礽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是怔怔的看著康熙那含笑的眼睛:

「汗阿瑪,您先回吧。」

「好,朕就知道,小沒良心的!」

康熙聽了胤礽這話,輕輕的點了點頭,隨後放下了轎簾。

隔著轎簾,胤礽聽到了康熙的嘀咕,沒忍住臉上勾起一抹淡笑,但是而來的還有一片晶瑩的水光落下。

正在這時,康熙突然掀開了轎簾:

「保成,朕在卧房裡還留了一道空白……等等,保成,你是不是哭了?」

胤礽渾身一僵,狼狽的轉過身,過了半晌這才嘴硬道:

「汗阿瑪,您怕是看錯了吧,這應當是方才林間的陽光太過刺眼的緣故!」

康熙默默的看了一眼茂盛無比,如同一把把綠傘一樣的樹木沉默了下來。

「好了好了,不說了,汗阿瑪您快走吧,一路順風。」

「那,朕走了,保成回去吧。」

「好。」

車走了兩米,康熙又掀開教練回聲看胤礽:

「朕真走了!」

「走吧,汗阿瑪。」

胤礽說著,康熙點點頭,縮回了脖子,放下了轎簾。

但不多時,馬車又停了下來,這一回康熙還沒來得及掀開轎簾,便聽到身後胤礽氣沖沖的喊道:

「康熙,您可千萬別這樣了,不然保成害怕這馬車哪怕是等到天黑都走不出一里地!」

康熙頓時尷尬的收回了手。

裝上了橡膠輪胎的馬車,那叫一個輕便如風,沒過多久便已經化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消失在了遠方。

而此時的胤礽一改方才跳腳的模樣,他一直沒有動,目送著康熙遠去。

等到馬車實在看不到的時候,胤礽這才踩腳步,沉重的轉身離開。

正在這時,姚啟聖騎著馬狼狽而來,看到胤礽匆匆下馬,行禮:

「叩見太子爺,皇上御駕可是已經啟程了?臣又來遲了,還請太子爺責罰!」

胤礽看了姚啟聖一眼,卻輕輕的搖了搖頭:

「無妨的,姚總督並未來遲。」

姚啟聖正要說什麼,卻冷不防看到胤礽那通紅的眼圈,頓時一句話也沒有多說了。

也是,他來的早有什麼用?

今日是太子爺與皇上父子二人依依惜別,他杵在這算什麼?

「那,臣送您回去?」

姚啟聖看到胤礽孤身一人來此,卻連一匹馬都沒有騎,連忙小心的建議的。

但胤礽卻是擺了擺手:

「不必了,孤今日要去琉球看看。」

胤礽說完直接便召了一輛公共馬車過來:

「姚總督,再會了。」

胤礽坐著的公共馬車,很快不見了蹤影,姚啟聖站在原地,過了老半晌才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砸了砸舌:

「往常我等都以為太子爺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卻沒想到,太子爺今日皇上那番依依惜別之情,方讓太子爺落入凡間,實在是令人動容。」

姚啟聖所言非虛,哪怕當初攻打琉球之時,太子爺也是雲淡風輕,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可是今時今日,他卻是難得在太子爺臉上看到那樣濃重的悲傷。

姚啟聖這時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他們一直在心中奉為神明的太子爺,如今也不過是以垂髫小兒罷了。

他這個年紀的孩童,本該在他的父輩膝下承歡撒嬌。

可是他卻是在用自己的行動,走著一條從沒有人走過的路,卻堅實的印下了一行連歷史也不會抹去,通往富強之路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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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太子有了煉丹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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