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刺殺事件的眉目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刺殺事件的眉目

衛瑜拉着項斯遠發足狂奔跑出慈寧宮,一直到跑出宮門口才覺出累,氣喘噓噓地停了下來。

門外的拂曉等人早迎在門口,見衛瑜還敢大跑大跳着出來,都唬了一跳。

「殿下,您怎麼能跑動呢,要是扯到傷口可怎麼是好?」拂曉大驚失色。

衛瑜此時卻沒有空管這個,她此刻正羞恥得渾身不自在,一出了宮門就放開牽着項斯遠衣袖的手。

項斯遠放下手臂,藏在廣袖的手指節微勾,無言的尷尬在兩人中間蔓延開來。

衛瑜心中暗罵一聲,尷尬得腦袋發麻。

這都是什麼事兒?明明清白得不能再清白的兩個人,偏偏還要費儘力氣澄清,凡事但凡涉及男女,果然都是這樣麻煩。

「咳。」她清咳了一聲,佯裝鎮定地道:「你今日算是過關了,祖母應當不會再為難你。」

項斯遠瞅着她通紅的耳根,也覺出了局促不安,站開一步遠的距離,低聲道:「方才語出冒犯之處,還請殿下不要見怪。」

雖說被冷嘲熱諷威脅了一通的人的他,險些小命不保的也是他,但才剛當着正主的面義正言辭地婉拒了她的親事,再怎麼說也稱得上失禮。

這本就是商定的說辭,衛瑜自然不會跟他計較這個,這一節算是就此揭過,她擺了擺手道:「宮中不可逗留,你該出宮了,本宮送你一程。」

項斯遠顧忌她身上還有傷,本想拒絕,還沒開口便瞧見她投來意有所指的一眼,知道她定然是又有正事要交代。

他也就沒有推辭,只是迎著拂曉不斷使來的眼色,勸道:「殿下傷勢未愈,不宜久動,還是坐輦轎吧,我跟着殿下。」

衛瑜看抬轎子的也是熟面孔,便點了點頭。

兩人沉默著往前走進一段無人的迴廊,日光璨耀,落在衛瑜鬢邊的琉璃珠花上,在大紅宮牆上映射出一片光斑。

「本宮遇刺的事,有眉目了嗎?」衛瑜的眼睛瞧著前方,聲音有些發沉。

項斯遠蹙眉道:「進展不是很順利,那些刺客是江湖中的一夥綠林草莽,專為人做些殺人越貨的亡命勾當,留下的幾名活口都只是受上峰要求拿錢辦事,其他一概不知。」

「日前刑獄有一名刺客受不住重刑招了供,提到與他們接頭的上峰,說那人就住在平康坊中。」

他說着一頓,驀地又想起那日在平康坊中遇到的那位顧將軍,晃晃腦袋繼續道:「然而微臣帶人前去緝捕之時,那宅子已經人去樓空,桌上的茶水都還是溫熱的,可見是官府中有人走漏了風聲。」

衛瑜緩緩地問道:「依你看,是五城兵馬司還是錦衣衛?」

稽查她案件的就是這兩個衙門,那人跑得那樣迅速,走漏消息的恐怕也就是這兩個衙門中的人。

項斯遠沉吟道:「錦衣衛由孟統領管轄,又是直屬皇上,而五城兵馬司人員龐雜,若說走漏風聲,定是五城兵馬司之中概率更大,微臣無能,已經派人去細查,只是如今還未有結果。」

「五成兵馬司的亂由來已久,你才上任多久,哪能怪到你的頭上?」衛瑜斜睨了他一眼,捻弄著袖口的絞邊刺繡,目光沉沉,「你猜那幕後主使是誰,又是為何想要本宮的命?」

刺殺她的人既能通曉她的行蹤,又有路子買通江湖人士,還能將手伸到官府之中,皇宮、朝堂、草野,都有他的眼線,真可謂手眼通天。

這樣的人在京城中恐怕也是屈指可數,為的什麼要布下一個如此龐大的局,招買了那麼多人手來殺她呢?

項斯遠道:「幕後主使是何人微臣如今還不敢斷言,只是能夠買通如此眾多人手便已經要價不菲,尋常的官員恐怕難有此財力。」

「殿下仔細想想,近來可還得罪過什麼人么?」

衛瑜的腦中依次劃過幾張面孔,卻又逐個否定。

她在這個年紀,被護在成帝與太后羽翼之下,久居宮中甚少見什麼外人,雖然脾氣不佳,但與各方都無甚關鍵利益衝突,一些口角矛盾,順勢而為的明槍暗箭或許不少,但花那麼大力氣來殺她,卻着實難以猜測。

最近得罪的,唯有姜家,說得更深一些,還有懷王。

衛瑜一早懷疑過朝中早有官員已被懷王收買,若是這些人之中有人知道她就是沖着懷王而去,那卻是有最直接的作案動機。

但回想她重生之後所做種種,扶持項斯遠、指使周氏大興謠言、間接使得孟澈查抄姜沛私宅、順勢給自己中毒扳倒淑妃,挑起清流與勛貴爭鬥打擊姜家。

樁樁件件,都只衝着姜家而去,而且事事都為自己找好了遮掩,絲毫未曾將矛頭對準到懷王身上,誰能猜得到她針對的其實是懷王呢?

「我能想到的,唯有姜家。」她思索了半天,搖頭道。

可是真的可能是姜家么?

淑妃才剛因給她下毒之事被成帝處置,姜嵩也被迫離朝半月,若是說下毒之事姜家只是順勢而為,那隨後在那個時間殺她,豈不是將自己推上風口浪尖么?

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

衛瑜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項斯遠也道:「幕後之人應當不太可能是姜嵩,刺殺殿下的拿伙江湖人慣常四散在各地,想要集結這眾多人馬至少得一個月,背後之人只怕在一月之前就已經決定要對殿下下手了。」

他提醒道:「一月之前,京城中才開始盛傳殿下與微臣的謠言,殿下、微臣與姜家還未成死敵。」

既是如此,那究竟是誰……

衛瑜越想越覺得朝廷是一灣深不見底的潭水,四周人人都可能在背後刺來一刀,實在防不勝防。

「此事既然已有眉目,終有一天能水落石出的,殿下如今人在宮中,有皇上和太後娘娘庇護庇護,不會再有性命之憂,殿下不必憂心。」項斯遠看她臉色不大好,寬慰道。

衛瑜勉強一笑,但願如此吧。

說話間,兩人走至甬道盡頭。

牽頭的垂花門遙遙走來幾名衣着鮮亮的年輕宮嬪,衛瑜平日多在慈寧宮、乾元殿處活動,甚少與宮中的妃嬪來往,瞧著覺得甚是眼生。

拂曉在她耳旁緩聲提醒道:「殿下,這是杜嬪娘娘及幾位美人小主,杜嬪娘娘是杜相爺家的長房長女,才入宮不滿一年,她生性喜靜,平日不大愛出來走動,殿下也許沒見過。」

杜相爺乃是寒門出身,憑着一己之力從耕讀小戶做到了當朝宰輔執掌內閣,不可謂不傳奇,前世元帝登基之後他攜家眷辭官退隱,為人城府極深,但對大殷還算忠心。

但衛瑜向來不好與宮中妃嬪來往,既然無甚接觸,也無意過分客氣寒暄,只讓人稍稍一躲讓過,並未下轎。

杜嬪走近過來,見了她,卻是笑盈盈地主動打了招呼,她年紀瞧著不過花信年華,看向衛瑜柔聲詢問時不像宮妃,反倒像關切弟妹的長姐。

「聽聞公主近來受了傷,不知如今可好些了?」她眉目溫和,笑容可掬,看起來倒不像拂曉說的那樣是個喜靜淡泊的性情。

衛瑜心中莫名覺得一陣彆扭,也不欲與她深交,只在轎輦對她草草一附身,回答道:「多謝娘娘關懷,並無大礙。」

杜嬪的目光又掃過項斯遠,看上去頗為意外地道:「這位是?」

項斯遠抱拳道:「微臣項斯遠,見過各位娘娘。」

杜嬪手中輕擺的團扇一頓,臉上的笑容卻是不變,輕聲慢道:「哦,原來是項四公子。」

宮中出現項斯遠這樣的年輕男子,卻是有些少見,更況且還與衛瑜走在一起,便更叫人浮想聯翩。

杜嬪臉上倒還尋常,可她身後那幾名年紀尚輕的美人就沒有這份好涵養了,紛紛露出些許異樣的神色。

衛瑜眉頭一皺,但又顧忌著兩人名聲,不想再招惹流言,便解釋道:「他今日是應召隨着項夫人入宮,陪祖母說話的,項夫人如今還在慈寧宮,諸位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去慈寧殿瞧瞧。」

杜嬪聽了,面上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樣,淡笑點頭道:「自是如此。」

衛瑜沒了繼續應付這夥人的耐心,「娘娘見諒,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着她也不管杜嬪如何回答,一使眼色讓人起轎。

幾名美人紛紛對她的傲慢面露不滿,唯有杜嬪面上仍帶着得體的淺笑,「要事為先,公主請。」

衛瑜點點頭,才剛走出幾步,便聽來背後傳來隱約的說話聲。

「如此張狂,皇上和太後娘娘也不管束管束。」

杜嬪的無奈的聲音響起,「慎言,這可是陛下和太後娘娘最疼愛的昭陽公主,淑妃的前車之鑒還不夠么……」

跟在衛瑜身邊的宮人紛紛沉下了臉。

輦轎有走出了一段距離,項斯遠才猶豫地蹙眉道:「那位娘娘似乎對殿下心懷惡意,殿下為何……」

衛瑜懶懶地道:「這些許小事本宮若還要管,可不要累死自己。」

後宮嬪妃宮人眾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像杜嬪與那幾味美人這樣的嬪妃面甜心苦之人,她不知道遇見過多少。

她們這樣幾句閑言碎語都算小兒科了,成帝冷待後宮,衛瑜兒時也時常碰到有宮嬪想向她示好、還哄着她讓她在成帝面前代說好話、甚至還有對她下手再在成帝面前將她治好藉此邀寵的。

這些人,大多隻在人前對她和顏悅色,一旦到了人後,便立刻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變得急躁又不耐,當時她們都以為衛瑜年紀小不知事,其實衛瑜記事很早,都看在眼裏。

後來有幾名妃嬪被她抓住戲弄了幾回,在成帝面前露了真面目徹底失寵,就再也沒人利用她來邀寵了,她頑劣刁蠻的名聲也從此傳開。

長大一些她不肯安靜讀書,氣走了好些夫子,性子又不吃虧,任誰讓她不高興都當場發作,不應付人情世故也不顧忌旁人臉面,宮中的風言風語更是沒斷過。

當然也並非所有嬪妃都是如此,但非親非故,哪有人會對着一個面都沒見過幾回的孩子如何發自內心親近呢?

莫名而來的熱切,一般都帶着其他目的,衛瑜從小就曉得這個道理,所以從來不會輕信旁人。

衛瑜一路送他到甬道的盡頭,正待留步向他告別返回含章殿,遠遠瞧見定遠侯夫人攜著大批僕從招搖過市從宮門外走過,樣子活像一隻開屏的孔雀。

她一時來了精神,朝前方一揚下巴,笑容有些幸災樂禍,「如今,你該先擔心擔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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