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剛好，絕配
路面上的積雪化去了不少，偶爾會踩到一灘水，雲梔穿着附中的校服，外面隨意套了件大衣，兩隻手攥著背包肩帶，低着頭走路。
大衣沒有口袋，她那雙手被凍得通紅。
雲梔模樣隨她媽媽，安靜的時候氣質溫和，笑起來右臉頰有個甜甜的小酒窩，身高也有一米六七，在女生裏面算高的了。
其實在附中追雲梔的人不少，但都只敢邁出送情書的那一步，原因無非是這位長相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溫婉大美人其實是個能把三四個混混干倒的霸氣女戰士。
她那雙狐狸眼啊，內勾外翹，最容易迷惑人心。
能跑能跳，會作會嚎，身邊還有個大魔王宋醒，敢打她注意的一定是做足了心理建設或者是不怕死的。
「凍不死你是吧？」走在她後頭的宋醒兩步就跟上她步伐，右手拽起她大衣的帽子往那圓圓的腦袋上一蓋，還順勢捏了把她脖子。
雲梔停步瞪了他一眼，又早就習慣他這種動作，懶得開口去罵他。
「抱着。」這人不知道哪來的熱水袋，還是大熊貓這種可愛樣式。
雲梔雙手抱着，一股暖意從手心蔓延全身。
「你一大老爺們隨身帶着這玩意兒做什麼。」雲梔嘟囔著，吸了把鼻子。
「還不是怕某人想不開，我媽說了，這段時間要對你關懷備至，關愛至上。」宋醒說着又要伸手去揉她腦袋。
雲梔身子往後一仰躲過，伸出手揮霍過去：「老摸我，長不高了。」
宋醒垂眸瞅了眼：「要那麼高做什麼，這樣剛剛好。」
「什麼剛剛好？」
宋醒嗤笑，揚手比劃了下倆人的身高：「到這裏，剛好，絕配。」
「誰跟你絕配。」雲梔今天不想跟他鬥嘴，說完嗆咳了一聲，步子加快。
到了家，雲梔把熱水袋也帶回了屋裏，陳煙瞧見了，抖了抖手心沾著的水，問道：「這熱水袋我不是給宋醒了么，怎麼到你這了？」
「咱家的啊？」雲梔躺進沙發里，還抱着熱水袋，往自己臉上貼，「人家宋醒說了，這幾天要對我關懷備至。」
陳煙笑了笑，沒說話。
過了會兒，又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一個新的熱水袋，跟雲梔手裏的一模一樣：「等會兒把這個拿過去給宋醒，這幾天氣溫還要再降，得注意保暖。」
雲梔嗯嗯嗯地點頭敷衍過去了。
十點過後，雲梔因為今天上課總分神沒聽進去多少，只得挑燈夜讀，自己鞏固知識點。
坐得腰酸，她一邊活動四肢一邊吸著鼻子，意識到有感冒的預兆，連着續了兩杯水。
陳煙聽到動靜，走到她房門口敲了兩下門才進來：「怎麼了？」
「沒，就是有些流鼻涕，沖個感冒藥來喝。」雲梔剛才出去就是找感冒藥的，這會兒見陳煙有些憔悴，倒覺得她才需要關心，「媽，累了就早點睡吧。」
「嗯，你也是，喝完葯早些躺下，雖然要期中考了，但也得注意些身體，急用功也會適得其反。」陳煙再叮囑了幾句便出去了，掩上門那刻，手心握著門把手，在雲梔的屋外站了好半晌。
「梔子在複習呢？」雲雄從另一間屋裏出來，拐杖聲錯落有致，示意陳煙到沙發上坐着。
「嗯，下周三期中考。」陳煙捏了把手心，走過去給雲雄倒了杯茶，「媽她睡了？」
「睡了。」坐下后，雲雄的拐杖立於中間，他兩手搭著，糾結之下再開口，嗓音沙啞，「煙煙，只要我和你媽還在一天，那外邊的小雜種就進不了這門，我們……」
「爸。」陳煙將其打斷，低頭醞釀着該怎麼說，好半晌，她扯唇，像是終於解脫似的聲線緩緩，「我決定離婚了。」
客廳里鴉雀無聲，雲雄嗓子像是被桎梏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自始至終是他們雲家對不起陳煙，她要走，雲家沒有資格攔著。
「雲煒不是沒提過離婚的事，可為了給梔子一個完整的家庭，我沒同意過，但不知道怎的，最近就想通了。」陳煙不做過多的解釋，掐著泛白的指節，進屋去了。
雲煒在外頭有人，她從來都知道。
默不作聲，是為了雲梔。
不離婚，也是為了雲梔。
而這次同意離婚，仍是為了雲梔。
陳煙的屋裏最近多了股淡淡的藥味，時常為了掩蓋這樣的味道，在這冰天雪地里，她還每天通風幾個小時。
雲梔背身靠在門板上，將外頭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她醒神不少，隨後走到書桌旁，將課本盡數收進背包里，縮回了被窩裏。
【雲邊有朵梔子花】：梔子，睡沒？給你講個睡前故事？
雲梔的手機就放在耳邊，震動聲迫使她在黑暗裏睜開雙眼，良久，她才劃開屏幕回復宋醒的消息。
宋醒這個人貫穿着她全部的人生軌跡，是甩不開的狗皮膏藥，卻也是唯一一個了解她全部的人。
宋醒的所有社交昵稱都帶着雲梔的名字，一開始是玩遊戲輸了被迫改的，後來時間久了，他似乎用得上癮，便從來沒改過。
【梔子花開】：不要，睡了，明天見。
宋醒可不會真的這麼好給她講什麼睡前故事，無非是深夜怪談，讓人聽了一夜難眠的鬼故事。
才準備將手機放好，宋醒快她一步打了個視頻通話過來，雲梔指尖離屏幕只有一寸距離，猶豫間，卻還是鬼使神差接了。
「真睡了啊？」視頻那頭黑漆漆一片，宋醒才洗完澡，干毛巾直接蓋在發頂上，走進房間后把窗推開去瞧比他低一層的扇窗戶。
燈已經熄滅了。
「有點感冒，睡了。」雲梔沒有力氣跟他拌嘴，卻莫名其妙貪戀他的聲音。
「吃藥沒？」宋醒在那邊問。
「吃過了。」
手機里很安靜，沒有多餘的聲音。
半晌，瞧見自己沒被掛電話，宋醒笑了聲：「真給你講個故事，聽不聽？」
雲梔：「……」
「安徒生和格林童話，挑一個？」
「……」
「還是說喜歡老樣子？」
「……」
「那我講了？」
「不聽了。」雲梔這脾氣總能被他激起。
「好了。」宋醒又是笑了一聲，清冽如寒冬，又總能勾起人的一股暖意，頓了兩秒，他像是思索著，緩緩出聲，「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棵梔子樹，以云為根，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梔子女王，它吸收著日月精華，經歷了幾千萬年的風吹雨打，才轉世為仙女……」
雲梔：「……」
雲梔眉心直跳：「宋醒！」
宋醒啊了聲，被她打斷，也不氣，臉大地笑了聲：「要誇我？」
「你不是講故事那塊料。」
宋醒也沒被打擊到，嘆了口氣，才正經地講話：「那早點睡，要是明天被我發現有黑眼圈，你就完了。」
雲梔掐掉了通話，把臉埋進枕頭裏，無聲地彎了彎唇。
其實她撒謊了。
宋醒是講故事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