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散完步,回到家門外,池雪焰目送賀橋驅車離開,佇立在路邊懶洋洋地同他揮手道別。
等轎車馬達聲徹底遠去,做足了表面功夫,他才回身往家裡走。
房子里瀰漫著濃郁的玫瑰香味,玲姨下班前將它們搬到了陽台,說等風乾了可以做成香包,不要浪費這麼多鮮花。
池雪焰一進屋,就看到特意留在客廳等他的母親。
韓真真正倚在沙發上敷面膜,語氣八卦地問他:「戒指好不好看?」
其實他還沒打開過那個絲絨盒子,只能模稜兩可道:「還行,暫時戴一下,以後再換。」
韓真真哦了一聲,換了個話題:「你們倆走在一起,看著還挺般配的。」
池雪焰太了解她,失笑道:「媽,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韓真真小聲道,「賀橋看起來是個好孩子,但萬一相處起來不好,你就收拾他,我和你爸也跟你一起收拾他。」
她說得很快,似乎是不想讓兒子覺得厭煩,又轉而問道:「領證這麼倉促,那婚禮還要不要?你想辦嗎?」
「想。」池雪焰耐心地回答她,「我們還沒想好要什麼風格,你喜歡哪種?」
以兩邊的家庭背景,婚事自然不會無聲無息地進行。
「我要好好想想,現在新花樣太多了。」韓真真總算高興了一點,嘀咕著,「對了,我得去找人算個好日子。」
看出母親輕鬆神情背後的擔憂與不舍,池雪焰難得沒有反對她的迷信舉動。
他去廚房熱了牛奶,放到韓真真面前,再細心地插上吸管:「敷完面膜早點睡覺,我先上樓洗澡。」
重新靜下來的夜裡,窩在沙發里的母親朝忽然間有了伴侶的兒子招招手:「焰焰,晚安。」
池雪焰的手心握著小巧堅固的戒指盒,褪去了平日里的散漫不羈,回眸溫馴地應聲:「晚安,媽。」
漫長又特殊的一日終於結束。
池雪焰抓住周末的尾巴,一口氣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起來,他說要去找賀橋,恢復了往日模樣的韓真真當即擺擺手趕他出門。
穿過熟悉的街道,池雪焰獨自走進霓虹燈尚未亮起的SCA酒吧。
營業時間還沒到,店裡沒有客人,四處殘留著狂歡后的痕迹,王紹京扶著梯子,站在上面的酒吧員工正小心翼翼地揭下電影海報。
大反派醫生的白色衣角被捲起,放進幽深的海報筒里。
王紹京見到他來,略顯驚訝:「大白天的,稀客啊。」
池雪焰笑了笑:「過來坐坐。」
再次來到這個曾經意味著快樂和放鬆的地方,已有了全然不同的心境。
這是他命運陡然扭轉的起點。
他在吧台前坐下,王紹京忙完了手頭的活,走過來親自招待他:「喝點什麼?」
吧台上放著一個收納箱,裡面全是手機、眼鏡、鑰匙之類的小物件,池雪焰掃了一眼,應聲道:「隨便。」
「那就給你來一杯失戀特調。」王紹京打趣道,「一般只有失戀的人才能點,你是例外。」
他動作熟練地調酒,絮叨著瑣事:「昨天凌晨玩瘋了,到早上才歇,現在年紀大了,我睡了一天才緩過來,一回來又跟當鋪老闆似的,等著這幫小孩上門來找丟了的東西。對了,那天你走得倒是早,這幾年來頭一回中途離場,忙去了?」
王紹京說到這兒,將杯子輕輕推到他面前,終於換上正經語氣,問候明顯有心事的老朋友:「小池,出什麼事了?」
聽見這個稱呼,池雪焰的面孔上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伸手握住了玻璃酒杯,白皙修長的指節上還沒有戴過戒指的痕迹。
「說不上來。」池雪焰低聲道。
他只是有一點茫然。
一種暫時躲開驚濤駭浪后,凝視著平靜海面時緩緩滋生的茫然。
池雪焰不知道下一次風浪會在什麼時候來,更不知道它們是否真的會來。
但他的生活已經不可復原地改頭換面,要與陌生的愛人攜手前行,要極力欺騙最親近的家人。
儘管他平日里以追求新奇為樂,儘管他嘗試說服自己,這都是必要的,可難免在某些瞬間產生深深的懷疑。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是正確的嗎?
王紹京觀察著他晦暗不明的神情,瞭然道:「你想聊天就叫我,不想的話酒管夠,我會記得叫輛車送你回去的,盡量不讓你在這兒一覺趴到天黑。」
池雪焰揚了揚唇角,笑道:「行。」
外面傳來敲門的動靜:「有人在嗎?」
王紹京駕輕就熟地高聲應道:「來找東西是不是?進來吧!」
大門推開又合上,陌生人走到吧台邊,對王紹京道:「你好,周五晚上我和朋友來過這裡,今天才發現丟了一串學校實驗室的鑰匙,他正好回家了,所以我先替他過來找找看。」
王紹京指指一旁的收納箱:「都在這兒了,找到后要登記一下你的電話和拿走的物品,萬一回頭髮現拿錯了。」
「好,謝謝。」
池雪焰盯著自己面前的玻璃杯出神,沒有在意周遭的動靜。
直到對方主動出聲叫他:「池雪焰?」
池雪焰驀地僵住,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陌生人的聲音稍顯耳熟。
他轉頭,看到那個氣質冷淡疏離的高個子男生。
陸斯翊見到眼前人陡然變得錯愕的神情,話音頓了頓:「……我應該沒記錯名字吧?」
外形出眾的陸斯翊經常被人搭訕,基本是轉頭就忘,那天晚上被朋友們拉來酒吧看恐怖電影,他在狂歡的人群里低頭算著難解的公式,有個紅色頭髮的陌生人遞給他一塊寫字板,聊了幾句。
原本他沒有放在心上,但在兩人互通了姓名后,對方的神情似乎有些失魂落魄,隨即草草結束了對話,那種微妙的怪異感反而給他留下了印象。
這會兒看到池雪焰大白天的坐在酒吧里喝酒,陸斯翊皺了皺眉,主動道:「你那天沒事吧?」
池雪焰足足怔了數秒,才開口道:「沒有,我沒事。」
驟起的風浪轟然降臨在海面上。
他儘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佯裝輕鬆地寒暄:「你來找東西?」
與此同時,池雪焰將手中的玻璃杯輕輕推向吧台內側。
「嗯。」陸斯翊點點頭,「朋友丟了鑰匙。」
看到被推過來的半滿酒杯,王紹京心領神會,當即伸手在收納箱里翻找起來,胡亂抓了一串,朝陸斯翊道:「你看看是不是這串鑰匙?」
每次池雪焰被湊上來閑聊的陌生人煩到想直接動手的時候,就會對他打這個暗號。
陸斯翊的注意力隨之轉移:「不是,只掛著兩個鑰匙。」
「兩個……哦,我看到了,是這串。」
金屬碰撞的聲音叮叮噹噹,陸斯翊俯身在登記冊上寫下物品名與聯繫方式。
他放下筆以後,問王紹京:「這裡經常會舉行那天晚上的活動嗎?」
「《SCALPEL》的觀影會嗎?」王紹京笑眯眯道,「每年電影上映紀念日的時候會辦,片子里經典死亡場面紀念日的時候會,我特別想重溫一遍的時候也會。」
陸斯翊言簡意賅:「在哪裡可以看到活動通知?」
「我朋友圈唄。」王紹京爽快地拿出手機讓他加好友,調侃道,「我對你有點印象,還以為你對這電影不感興趣呢。」
陸斯翊沒有否認,坦誠道:「那種氛圍有助於打開思路。」
辦完了事,他朝新認識的酒吧老闆和池雪焰禮貌地道別,拿上鑰匙轉身離開。
等他走後,王紹京朝池雪焰晃了晃手機,感慨了一句:「看他朋友圈應該是個研究生,大家都在瘋的時候還能想這些,夠牛的。」
「那天你好像對他挺感興趣的,我還心想著,原來你喜歡這個類型。」王紹京好奇道,「怎麼今天說了兩句就煩了?這麼快口味就變了?」
隨著他的動作,屏幕里好友資料頁發出亮光,關於陸斯翊的一切似乎近在咫尺,危險地搖晃著。
池雪焰幾乎瞬間移開了視線,低聲道:「或許吧。」
他猛然想起人聲鼎沸的火鍋店裡,賀橋認真地對他講起用作證據的故事細節,那段與五歲生日、與愛情有關的記憶。
還有昨夜與賀橋牽著手散步時,寂寂樹叢里時有時無的蟬鳴。
毫無疑問的現實與虛幻難辨的未來,忽然交織著匯成深不見底的海。
池雪焰就這樣安靜地坐著,手邊那杯失戀特調始終沒有喝完,直至晶瑩杯身染上窗外的絢麗夜色。
酒吧里漸漸熱鬧起來,他無聲地起身離開。
站在同樣的霓虹燈牌下,池雪焰第二次撥出那個電話。
對方很快接通。
賀橋的聲音清晰地飄進耳朵,依然帶著溫和的氣息:「小池?」
在這個瞬間,池雪焰的心頭湧起一陣莫名的情緒,他緊緊攥著手機,直截了當地提問:「書里我第二次見到陸斯翊,是在哪?」
電話那端突然安靜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再次響起的聲音變得慎重了一些:「一家酒吧。」
一家酒吧。
池雪焰的手指幾乎要鬆開,他用儘力氣重重摁著光滑的機身,一字一頓道:「你得告訴我接下來發生的事,我要知道故事的全部細節。」
賀橋還沒開口,他繼續道:「我又見到陸斯翊了,在酒吧,偶遇。」
他將偶遇這兩個字說得極輕。
燈光暖黃的房間里,賀橋正坐在電腦前接電話,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他不再問,語氣沉穩道:「好,等下見面?」
池雪焰的聲音里透著隱隱的倦意:「太晚了,明天吧。」
賀橋理解他此時混亂的心情,約定好明晚見面后,聽筒里便陷入長久的寂靜。
就在他以為池雪焰是忘了掛斷電話的時候,忽然聽見對方再度開口道:「你說過我破產、眾叛親離,然後死了,而那時我在家裡的公司上班。」
「……對。」
「那我的父母呢?」這兩個問句聽起來格外冷靜,「他們是不是也被我牽連了?」
賀橋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沉默片刻,還是如實道:「是。」
於是池雪焰不再問了。
他輕笑了一聲,帶著濃濃的諷意,隨即語調如常地同愛人道別:「晚安。」
「晚安。」
賀橋靜靜看著結束通話的手機屏幕由亮轉暗。
然後他重新將視線落到閃爍著複雜數字與走勢圖的電腦屏幕上。
今天賀霄去了外地出差,所以他不必強迫自己泡在遊戲房裡。
同一時間,巍峨商業大樓的地下停車場里,司機打開車門,剛剛下班的賀淮禮坐進商務車裡,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司機驅車前往賀家,短暫的閉目養神后,賀淮禮平靜地翻開手邊的文件夾。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紅髮青年的照片。
賀淮禮並沒有找什麼私家偵探,只是讓人簡單搜集了池雪焰算不上秘密的一些基本資料。
家庭成員、興趣愛好、讀過的學校、職業經歷……
在看到青年耀眼的紅髮、五花八門的愛好時,賀淮禮的神情都沒有變化,當視線落在他的大學專業上時,才有了些許波動。
再往下一行,他盯著池雪焰現在的職業,終於顯露出幾分訝然。
片刻后,賀淮禮開口問前面的司機:「老馬,我記得你上次順路去接孫女的時候,說她牙齒不好?」
「是啊,她愛吃糖,蛀牙了。而且膽子小得很,一見到醫生就哭。」司機嘆了口氣,「人家拿個照牙齒的鏡子過來,她立馬哭得撕心裂肺,搞得這事兒拖了快一個月了。」
賀淮禮耐心聽著,若有所思道:「牙齒的問題不能拖。」
「就是說嘛,跟她講道理又不聽,真拿小祖宗沒轍……」
車輛平穩地向前駛去,光影寥落的夜色里,賀淮禮慢慢合上文件夾。
周一早晨。
池雪焰準時走進診所,像往常那樣和相熟的員工們打招呼。
他抬手打卡的時候,在清晨暖陽的映照下,指間閃過一抹耀眼的光。
前台的女生咦了一聲,好奇地盯著他走向診室的背影,推推一旁的同事:「你看見了嗎?還是我看錯了?池醫生的無名指上是不是……」
穿上顏色潔凈的白大褂后,池雪焰摘掉無名指處的戒指,輕輕放進辦公桌上的小托盤裡,準備開始工作。
戒指是簡單但好看的款式。
賀橋的審美不錯,他想。
可惜工作的時候不能戴。
忙碌的一天正式開始,接待預約的病人、幫或聽話或愛鬧的小朋友們看牙……
下午他提前開診,接待的第一位小病人是個眼淚汪汪的小女孩,由爺爺領著過來。
她不在上周五確認過的預約名單中,說是蛀牙疼得厲害,臨時加的號。
這是常有的事,池雪焰沒太在意。
家長走進診室便在一旁安靜等待,小女孩很不情願地坐在牙椅上,微微發著抖,大大的眼睛里含著兩汪淚。
池雪焰離她明明還有兩米遠,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是牙疼,還是怕我?」
小女孩帶著哭腔:「都有……」
見她過分抵觸看牙的模樣,池雪焰淡定地從桌上小托盤裡抓起幾顆糖,糖堆里的婚戒閃著瑩潤的銀光。
「吃不吃糖?」
小女孩一愣,下意識想伸手,又怯怯地縮回去。
「你喜歡吃糖對不對?」池雪焰同她聊天,「那你爸爸喜不喜歡吃糖?」
小女孩一邊啜泣一邊反駁:「大人不吃糖的。」
「不對。」池雪焰語氣篤定,「我爸爸就喜歡吃糖,還喜歡很多其他的甜食。」
這下,小女孩掉眼淚的速度變慢了一點,小聲問:「那他的牙齒會疼嗎?」
「嗯,大人和小朋友的牙齒都一樣害怕糖。」池雪焰向她晃了晃手機,「要不要看我爸爸牙疼時的照片?」
小女孩瞪圓了眼睛,好奇地望過來。
池雪焰順理成章地坐到牙椅邊上,真的打開了手機相冊。
照片有些模糊,像是小朋友拍的,畫質也顯得久遠,這上面的池中原比現在要年輕不少,正捂著腮幫子,臉皺成一團,虛弱的神態與驍悍的肌肉極不相稱。
「他也疼哭啦。」小女孩看得破涕為笑,不假思索道,「就是哭起來有點嚇人。」
池雪焰也笑了:「你想不想知道大人和小孩的蛀牙有什麼區別?」
小女孩點點頭,盯著他的手機屏幕,忽然明白了什麼,恍然大悟道:「你爸爸牙齒疼得哭了,所以你做了醫生嗎?」
「被你猜到了。」池雪焰揉揉她的腦袋,柔聲問,「我幫你看一看牙,好不好?」
忘記了哭泣的小女孩總算在牙椅上躺好,看見畫滿了彩繪的天花板,還有身邊醫生絢爛的紅髮。
「你的頭髮顏色好神奇哦。」
「跟動畫片里一樣,是不是?」牙醫的聲音很溫柔,「要不要聽童話故事?但你聽的時候要保持安靜,不可以隨便說話……」
緩緩漂浮的夢境里,游弋在深海的美人魚又幫人間的小朋友消滅掉一顆蛀牙。
目送愛哭的小朋友被爺爺牽走,池雪焰輕輕鬆了一口氣。
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
但忙碌的後半日不停歇地覆蓋上來。
等時針指向傍晚五點半,收拾完畢的池雪焰重新戴上戒指。
他盯著冰涼的戒圈發了一會兒呆,同急著回家的助理道別,然後打開手機。
屏幕界面仍停留在池中原的牙疼照片上。
池雪焰看著這張照片,眼裡閃過淡淡的笑意。
然後他打開聊天界面,找到與賀橋的對話框,發去一條消息:我想儘快辦婚禮。
池雪焰給賀橋的備註仍然是隨手為之的小十一,只是兩人的關係已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賀橋是他第十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相親對象。
他很快收到了回復。
[小十一:我給你打電話。]
手機隨即震動起來。
「我正想跟你說這個。」賀橋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爸今天去見過你了。」
池雪焰有片刻的愕然,接著便意識到了之前被自己忽略的事。
那個愛哭小女孩的爺爺,面孔有些眼熟,但他當時無暇仔細打量,光顧著哄小孩了。
池雪焰回過神來,開玩笑道:「視察結果怎麼樣?」
賀橋回答道:「他問我希望什麼時候辦婚禮。」
池雪焰試著翻譯:「所以我過關了?」
「他說不會幹涉我的選擇。」說到這裡,賀橋頓了頓,才道,「你是……兒童牙醫?」
初次見面時留下的謎題終於有了答案。
池雪焰聽出他語氣里不加掩飾的驚訝,反問道:「不像么?」
賀橋的反應很誠實:「醫生可以染髮嗎?」
「不可以。」他的回答里藏著狡黠的秘密,「但我是特別的例外。」
想象著電話那端的人此刻的表情,池雪焰不禁笑起來,語帶調侃:「放心,我不會跟你在牙椅上約會的。」
短暫的靜謐后,賀橋再次響起的聲音同樣帶著笑意:「我們現在的確該約會,商量婚禮日期,還有昨天沒說完的事。」
熱戀期的人們總是每天膩在一起,他們需要不遺餘力地向旁人展示這樣的狀態。
「嗯。」池雪焰坐回辦公桌前,在電腦瀏覽器里打字搜索,「約會名義上去做什麼?看電影?」
「哪部電影?」賀橋順著問,「你有想看的嗎?」
池雪焰看著屏幕顯示的影院上映信息,照著念片名:「神偷風雲、放手去愛、笑聲總動員……」
欣賞完這堆很有爛片氣質的片名,他立刻放棄了這項活動,乾脆關掉電腦:「算了,直接約吃飯好了。」
「聽起來還不如牙椅。」賀橋也開了個玩笑,「我現在過來接你,一刻鐘左右到。」
池雪焰起身走到窗前,應聲道:「好,見面再說吧。」
下方的道路上穿行著密密麻麻的車流,對面嶄新的建築外牆懸挂著醒目的招租廣告,到處是閃爍的燈光,橘與紅的光斑明明滅滅,日色朦朧,悄然釀出夜的氣味。
掛斷電話前,賀橋語氣自然地同他道別。
「一會兒見,小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