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都說兒女是父母前世的債,但池徊覺得在他身上,這句話是反過來的。

他不知道造了幾輩子孽,才會有池一統這樣只會坑兒子的親爹。

霍識野會這麼問,就說明他肯定已經全部聽到了,池徊還沒想好要怎麼解釋,池一統已經搶著開口,不滿地打量著霍識野說:「說什麼呢?霍氏集團哪裏來的兩個總裁,我們家小徊的前夫,就是霍氏集團現今唯一的總裁!對了你誰啊,你這麼問是不是覺得我們在吹牛啊?」

「你別說了!」池徊怒視池一統,煩得一個頭兩個大,被池一統這麼瞎一摻和,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他現在連狡辯的機會都沒了,真不知道該怎麼回頭面對霍識野。

霍識野睨著池徊僵硬的側臉,明白池一統所言非虛,所以那個他貶低過八百次,覺得配不上池徊的前夫,竟然就是他自己?

霍識野心裏有一萬個問題想問池徊為什麼要騙他,不過面上仍不動聲色,忍住了想把手裏的奶茶摔在地上的衝動,繼續彬彬有禮地問池一統:「我是池徊的朋友,您別誤會,我沒不相信,只是有點好奇,池徊既然有這麼一個厲害的前夫,怎麼以前都沒聽他提起過。」

池一統擺擺手,像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可以一吐為快的機會,根本不給其他人插嘴的機會,連珠炮似的抱怨道:「可別提了,你不知道,越有錢越不是東西,那個霍總仗着有幾個臭錢,就隨便玩弄別人的感情,和我們小徊結婚才一年就要離婚。可有什麼辦法呢,胳膊擰不過大.腿,像我們這種無權無勢的人家只能認命,只是沒想到,霍家那麼有錢的人家居然還這麼摳門,怎麼說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離了婚才給小徊那麼點分手費,等著看吧,他們早晚會遭報應。」

池徊長得好看,自然是遺傳了父母相貌上的優點,池一統已經年近五十,但看起來還像是四十齣頭,也不像一般中年男人那樣油膩邋遢,他身上收拾的很乾凈,頭髮一絲不亂,周正的五官給人一種隨和的感覺,加上一張能說會道的嘴,不知道他底細的人很容易被他的表象欺騙。

這些年池一統就是這樣騙完親戚騙朋友,一借到錢就立刻去賭場,直到身邊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再也借不到一分錢,便只能緊緊抓住池徊這棵搖錢樹不放。

池徊靜靜地等池一統義憤填膺地說完,冷笑了一聲,鄙夷地看着他說:「世上要是真的有報應,那第一個遭報應的也應該是你。」

池一統瞪大眼睛,表情看起來十分傷心,「你怎麼這麼和我說話?我是你親爹,我是在為你抱不平啊!」

池徊冷漠地移開視線,「夠了,你趕緊離開,以後沒事別來找我。」

池一統可沒忘了自己這趟來的真正目的,手伸到池徊身前,理直氣壯地說:「那你把錢給我我就走。」

池徊:「沒錢。」

「沒錢你可以找人借啊。」池一統眼珠兒一轉,把主意打到了旁邊的霍識野身上,「小哥,你跟我們家池徊關係不錯吧?要不你借池徊點錢?等他發了工資就還你。」

池徊真的佩服池一統的厚顏無恥,能跟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借錢借的這麼自然。

「他也沒錢,這裏不會有人借錢給你,你趁早死了這個心。」池徊不想跟池一統這個無賴再多做糾纏,回頭抓住霍識野的手臂,拉他離開,「我們走。」

池一統不依不饒地在身後嚷嚷:「你要是今天不把錢給我,那我就去你公司鬧!」

「好啊,你來。」池徊停下腳步,轉身冷冷盯着池一統,無所謂地扯了下唇,「你把我工作弄黃了,大不了我就不工作了,你以後也別想再從我這裏要到一毛錢。」

池一統在池徊冰冷的目光注視下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他心裏也明白,池徊現在是他唯一的經濟來源,要是真的鬧到魚死網破,對他也不利,於是也不偽裝了,沖池徊離開的方向揮手叫囂道:「你不把錢給我,我是不會走的,我還會來找你,你給我等著!」

池徊拉着霍識野進了公司大樓,回頭看了眼確定池一統沒跟過來,帶霍識野去了電梯旁旁邊的樓梯間。

安全通道一般沒人進來,池徊鬆開了霍識野的手,虛掩上門,轉過身沒和霍識野對視,垂著目光淡淡地說:「你先回去吧。」

霍識野反手攫住池徊收回去的手腕,沉下嗓子問:「你就不想解釋?」

池徊神情木然,「我要上班,沒時間說這些。」

「池徊,究竟你嘴裏,有哪句話是真的?」霍識野目光落在池徊的唇上,緊閉的兩片唇,唇形優美,上唇中間還有一顆小巧飽滿的唇珠,現在微微失了血色。

他真的無法相信,看起來如此溫柔善良的池徊居然這麼狠心絕情,這些天一直把他騙得團團轉,他剋制住心中想要咆哮而出的憤怒,不甘心地咬着牙又問:「我到底是誰,你又到底是誰?」

池徊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他知道謊言總有被拆穿的時候,只是他以為起碼會是在霍識野恢復記憶之後,如果是以前的那個霍識野,心中只有事業,感情於他只是不必要的累贅,肯定會理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現在卻被失憶的霍識野提前得知了真相,池徊就算想解釋,都不知道從哪裏說起,也不知道霍識野還會不會相信他說的話。

事情變得麻煩了十倍不止。

池徊任由霍識野攥着他的手腕,感覺到腕部傳來陣陣疼痛,好像骨頭都快被霍識野捏碎了,也知道男人此刻正瀕臨怒氣爆發的邊緣。

也是,換位思考一下,要是他被人這麼戲耍都會怒不可遏的。

池徊無奈地閉了下眼,緩緩掀開眼皮,望向霍識野森然結霜的黑眸,溫聲道:「你先回去,等晚上回到家我再跟你解釋。」

「不行,我現在就要聽你解釋。」霍識野忽然往後拽了一下池徊的手腕,池徊被他拉得往前一踉蹌,差點撲倒在霍識野的胸膛上。

「你能不能別這麼咄咄逼人?」池徊用力推了下霍識野的肩膀,扭動手腕試圖掙脫他的桎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無波,「你剛剛也聽到了,我們離婚了,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就算我騙了你,沒跟你說我們兩個人以前的真實關係,我也不欠你什麼,明白嗎?」

霍識野聽着池徊不帶任何感情的話語,忽然想起了剛才池一統說的那些話,慢慢鬆開了池徊。

池徊不想告訴他他們的關係,是不是因為討厭他?

「我們為什麼會離婚?難道真像你爸說的那樣……」

池徊沒等霍識野說完,便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打斷了他,「停,他的話你別放心裏,他都是胡說八道。我們兩個離婚不存在誰背叛誰,誰對不起誰,因為我們就不是真結婚,而是協議結婚。」

霍識野聽不太明白,蹙眉問:「什麼是協議結婚?」

池徊耐心地解釋:「我們是假結婚,你需要我來扮演你夫人的角色,而我需要錢幫家裏還債,所以我們就簽了一份為期一年的結婚協議,一年以後,我拿錢離婚走人,所以這只是一場錢貨兩訖的交易,這麼說你聽懂了嗎?」

霍識野失憶的小腦瓜一下子接受不了這麼複雜且勁爆的信息,摸著下巴,好一會兒才捋順了來龍去脈,將信將疑地審視池徊,「你這次沒騙我?」

「我這次要是騙你,就讓我天打雷劈。」池徊神色自如地發完誓,輕描淡寫地說,「其實你現在也不用糾結,反正你記憶很快要恢復了,到時候一切不就都真相大白了。」

霍識野聽完了池徊的解釋,憤怒是消退了些,可又從心底滋生出了一股強烈的不甘心。

就算他和池徊是協議結婚,可怎麼說,他們也曾經以夫妻的身份相處了一年,池徊知道他失憶,不僅不告訴他他們以前的關係,還把他完全當成一個陌生人對待,難道池徊對他就一丁點感情都沒有嗎?

池徊見霍識野不說話了,以為他接受了真相,於是從褲子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不跟你多說了,我上班要遲到了,你先回去,有話晚上再說。」

霍識野正在消化今天意外得知的真相,忽然想起什麼,連忙叫住打算開門出去的池徊,「站住。」

池徊扭頭,「還有事?」

霍識野面無表情地舉起手裏的膠袋,「給你。」

池徊眉梢詫異地挑高了一下,認真打量了霍識野一眼,接過他手裏的奶茶,「你過來,就是為了送奶茶給我?」

霍識野薄唇彆扭地抿著,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池徊也不再多問,輕聲說了聲「謝謝」,拉開門離開了樓梯間。

看着池徊消失在門后,霍識野再也忍不住,抬起手握成拳用力地朝牆上砸過去。

來之前,他還以為池徊是喜歡他,所以不喜歡聽他提起他老婆的事,還打算在剩下不多的時間裏對池徊好一點。

可真相卻是,他以為是他老婆的那個人,其實就是池徊,但是他們早已離婚。

而池徊也根本不喜歡他,甚至都不想和他再有關係,把失憶的他當傻子騙。

霍識野,你可真是個自作多情的大傻柱!

——

池徊回到公司繼續上班,他以為自己可以滿不在乎,可霍識野知道自己被騙后看向他的那般憤怒受傷的眼神,一直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面對着電腦屏幕,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忽然池徊聽到有人喊他。

「小池?小池?」

池徊匆忙回神,抬起頭看向坐在他旁邊工位上的上司,「經理,什麼事?」

池徊是個盡職盡責的打工人,進公司一年以來,從來不遲到早退,也很少請假,不管交給他什麼任務,都任勞任怨地完成,所以他的經理也挺喜歡他。

「沒事,就是最近我看你狀態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家裏出什麼事了?」經理剛才見池徊坐在座位上好久都一動不動,臉色看起來也不好,忍不住關心地問。

池徊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我沒事,多謝您關心。」

經理說:「沒事那就好,不過如果真的遇到什麼困難,也別自己硬撐,跟我說,能幫的我肯定儘力幫你。」

「我知道了。」池徊感激地點點頭,「不過您放心,我真的沒事。」

「對了,今晚公司要聚餐你沒忘記吧?」經理提醒道。

「聚餐?」池徊如夢方醒地眨眨眼,對哦,晚上還有聚餐,今天發生了那麼多事情,要不是經理提起,他早把聚餐這件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經理看池徊面有難色,好心地提議:「你要是有事,那我幫你請個假,你今晚就別去了。」

「不用!我沒事,我可以去。」池徊連忙一口答應下來,比起晚上回到家就要面對霍識野失望的目光,他今晚寧願去參加公司聚餐,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

霍識野坐公交回到出租屋時,厲燃已經起床吃完午飯。

陽台的窗帘拉着,客廳里空調開得很足,厲燃正愜意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一部外國電影,忽然聽到門口傳來開門聲,他忙調低了電視機音量,探頭看見是霍識野從外面進來,立即一個挺腰從沙發上彈起來,大聲叫住了打算直接回房間的霍識野。

「大柱哥,大柱哥你先別進去!」

霍識野在次卧門前停下,無精打采地瞥了厲燃一眼,「幹什麼?」

厲燃走過去,大咧咧地把手搭在霍識野的背上,露著一口白牙,笑着說:「是這樣的大柱哥,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有點誤會。」

霍識野:「誤會什麼。」

厲燃友好地拍拍霍識野的肩膀,「其實我對你從來都沒有惡意,你是池徊的表哥,做什麼都是為了池徊好,而我也是,我喜歡池徊,我想追求池徊給他幸福,所以我們兩個是沒有利益衝突的,對不對?」

霍識野面無表情地繼續問:「然後呢?」

「然後我們其實是可以合作的啊!大柱哥你過來,我們坐下來說。」厲燃攬著霍識野的肩往裏走,按着他在沙發上坐下,又殷勤地從茶几上的果盤裏拿了塊切好的西瓜給他,「大柱哥你先吃點西瓜解解渴。」

霍識野剛才在大太陽底下走了一路,的確有點渴,所以沒拒絕,接過西瓜咬了口,「有什麼話趕緊說。」

厲燃一口氣不帶停頓地說:「大柱哥要不你幫我追池徊吧!」

霍識野笑了,把吃完的西瓜皮隨手拋進垃圾桶,「怎麼,一塊西瓜就想收買我?」

厲燃又拿了塊西瓜遞給他,「當然不是!大柱哥,你上次說得對,喜歡一個人就得說出來,躲躲藏藏,一點兒不爺們,所以我想好了,你說我今晚就跟池徊表白怎麼樣?」

霍識野聞言差點沒被嘴裏的西瓜汁嗆到,咳嗽了兩聲,黑眸不悅地眯起對厲燃進行死亡凝視,「你說你要幹嘛?」

然而厲燃對近在咫尺的危險毫無察覺,他本來的確還沒想這麼快就和池徊坦白心意,但是那天他一聽到霍識野說池徊要搬走,就慌得六神無主,他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有池徊的生活,根本無法想像沒有池徊的日子是什麼樣的。

而親媽王慧那邊又逼着他相親,逼他結婚生子,這下算是徹底激發了厲燃的逆反心理。

他就是要和池徊在一起,大大方方地在一起,任何人都別想阻撓他們。

所以他才會想去討好霍識野,有這個表哥助攻,說不定池徊更容易接受他的告白。

「你是覺得太倉促了是不是?也是,我也沒做什麼準備。」厲燃誤會了霍識野不以為然的表情,以為他是不贊成他今天告白,自言自語完后,忽然雙手握住霍識野的手,一臉真誠地說,「大柱哥,只要你幫我成功追到池徊,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不管你提什麼條件,小弟一定盡我所能替你辦到,你覺得這個交易怎麼樣?」

「不怎麼樣。」霍識野很想把手裏的西瓜皮直接扣到厲燃頭上。

臭小子居然當着他這個前夫的面說要追求他前妻,還要他幫忙,臭小子是想給誰戴綠帽子呢?

厲燃看霍識野第二塊西瓜吃完了,很有眼力見的又拿起一塊西瓜送到霍識野手邊,虛心求教,「那大柱哥你有什麼好建議?」

霍識野沒接西瓜,斜眼瞟著厲燃,輕嗤道:「我的建議就是,你趁早死了想追池徊的心。」

厲燃:「?」

霍識野抬起下巴,用傲慢的口吻說:「因為池徊不可能看得上你。」

「為什麼?」厲燃對霍識野的態度感覺莫名其妙,無論是年紀還是身材和臉,又或者是家庭條件,他哪一樣不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池徊怎麼就不可能看不上他了,霍識野憑什麼這麼武斷。

霍識野乜著厲燃,悠悠道:「你知道池徊前夫是誰嗎?你什麼都比不上人家,池徊為什麼要退而求其次接受你,不對,是退而求其次次次次次次次。」

厲燃:「……所以池徊的前夫是誰?」

霍識野:「這你不必知道。」

「大柱哥你變了。」厲燃往旁邊挪了挪,對霍識野失望地搖了搖頭,「你剛來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池徊的前夫不僅面目可憎,還一無是處,這才過去幾天,你口風就變了,你是不是知道人家有錢,買得起名表,你就禁受不住金錢的誘惑,叛變了?」

霍識野回憶起這段時間裏,他是怎麼在人前人後對池徊的前夫,也就是他自己,各種冷嘲熱諷,奚落貶低的,臉上不禁陣陣火.辣辣的疼。

恐怕池徊聽到的時候,都快在心裏笑瘋了吧。

池徊,你簡直沒有心!

霍識野心裏氣得快爆炸,黑著臉冷冰冰地說:「什麼亂七八糟的,總之你沒戲,別在池徊身上浪費時間了。」

厲燃挺起胸膛,不服氣地說:「我不同意你的觀點,就算池徊前夫再厲害,可你也說了那是前夫,他們都已經離婚了,那我憑什麼不能追求池徊!」

霍識野:「離婚了也能復婚。」

厲燃:「那池徊他同意嗎?」

「他當然……」霍識野話卡在了喉嚨口,心裏沒多少底氣把肯定的話說出口。

如果不是今天他去找池徊的時候恰好聽到他和他爸爸的對話,直到現在他還被蒙在鼓裏,不知道他們以前的關係。

池徊擺明了不想再和他有關係,他又憑什麼一廂情願地覺得池徊會願意和他復婚。

他也只能在什麼都不知道的厲燃面前逞逞口舌之快罷了。

「哈,池徊不願意是吧?我就知道!」厲燃一看霍識野說不出話了,樂得拍了下大.腿,得意地朝霍識野豎起食指搖了搖,「你啊,雖然是池徊的表哥,但你還沒有我了解他,池徊這個人吧,看着和和氣氣好說話,其實骨子裏特別倔。他既然都同意離婚了,就說明他前夫肯定對他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他怎麼可能還願意回頭和那個人復婚呢,大柱哥,你這個抱大.腿的冤枉恐怕要落空咯!所以你還不如和我合作,我肯定不會虧待你的,怎麼樣?」

霍識野按捺住火氣,辯駁道:「沒有傷害這回事,你少無中生有。」

厲燃梗起脖子追問:「那你知道他們為什麼離婚?」

「我幹嘛要告訴你?」霍識野不想再和厲燃浪費口水,說完便站了起來,離開客廳回了池徊的房間。

厲燃忍不住在霍識野背後小聲嘀咕:「神經病吧,精神舔狗嗎?」

也不知道這個鄉下表哥突然發什麼瘋,突然這麼維護起池徊的前夫,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就是池徊前夫本人呢。

真是見了鬼了。

霍識野回到房間,漫無目的地在房間里到處轉了一圈,卻找不到任何可以發泄他心中怒火的方式,厲燃還在外面,他不能弄出動靜來讓那臭小子聽到笑話他。

霍識野脫掉上衣,用力甩在地上,然後整個人向後倒在床上。

他沒有開空調,狹小的房間里空氣悶熱,不停有汗水從他臉頰上滑落隱入黑髮根部,他怔怔望着頭頂上的雪白的天花板,袒-露的胸膛起伏不定,有許多聲音不停地在他耳邊問「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他是池徊的前夫?為什麼他會失憶?為什麼失憶的他會和池徊在一起?池徊到底還有沒有事情瞞着他?

可是他的頭都快要裂開了,所有問題還是都想不到答案。

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他對池徊有喜歡的感覺,哪怕記憶消失了,可心是不會騙人的。

他一直以為是他老婆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池徊。

如果真的像池徊所說,他們之前是協議結婚,只是一場交易,難道他在這場交易中,愛上了池徊?

這時,霍識野扔在床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了微信提示音,他微信列表裏的聯繫人只有池徊,所以信息只可能是池徊發過來的。

霍識野立即停止了胡思亂想,翻身起來找手機看信息。

【池】:今晚公司聚餐,很晚才能回來。

【池】: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叫外賣。

池徊的語氣還是和平常一樣隨意,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可才發覺自己被騙的霍識野做不到這麼快釋然,於是猶豫了一下,決定裝沒看見信息,先把池徊晾一會兒再回消息。

他坐在床上,雙手捧着手機,雙眼盯着屏幕,打算過十分鐘就給池徊回復。

然而時間才過去兩分鐘,池徊就又發了信息過來。

【池】:還在生氣?

霍識野腹誹:當然,遇到這種事,換誰誰不生氣,趕緊說兩句好聽的哄哄我。

【池】:如果你覺得實在無法原諒我欺騙你的行為,那我現在就幫你聯繫你的家人,讓他們接你回去。

霍識野:!

誰他.媽說要回去了!

不回信息的明明是霍識野,可現在他反而慌了起來,再也不能裝淡定,立即飛快地打字給池徊回信息。

【大柱】:有你這種騙了人,一句道歉的話都不說,就直接把人送回去的人?

【池】:謊言也分很多種,我這是善意的謊言,我不覺得我需要道歉。

霍識野看完池徊的回復,先拿起床頭柜上的空調遙控器打開空調,因為再不開空調,他可能會池徊被氣得七竅生煙。

【大柱】:可是你的謊言傷害到我了。

【池】:那是因為你不了解以前的你,所以才會覺得被傷害。

霍識野不禁有些好奇以前的他在池徊眼中是什麼樣的。

【大柱】:我以前什麼樣?

【池】:你工作很忙,經常出差也很少回家,你平時很嚴肅,對都是人冷冷的,不苟言笑,我甚至都不敢跟你多說話。所以我覺得,我們既然已經結束了協議婚姻,那按你以前的性格,你應該不會想和我再產生什麼聯繫,所以才擅作主張隱瞞我們的關係,我以為等你記憶了恢復會理解我為什麼這麼做,只是沒想到現在被你提前知道了。

霍識野看完池徊發來的一大段長消息,看着池徊字裏行間形容的那個陌生的自己,心裏微妙的有些發堵。

他以前真是這樣嗎?真的這麼過分?

怪不得老婆要跑。

那看來錯的人不是池徊,是他才對啊。

——

池徊的公司今晚在一家日料店聚餐,小設計公司,員工總共也就十來人,只要了一個小包廂,所有人在長桌旁圍坐成一圈。

池徊進公司還不到一年,比公司其他員工進公司的時間都短,所以像池徊這種未婚單身的新員工,今晚自然就成了公司里那些已婚老員工的調侃對象。

連池徊在內,在場所有人里還沒結婚的一共也就三男一女,果然才三杯酒下肚,坐在池徊身邊的財務大姐就熱心地要給池徊介紹對象:「小池啊,你對另一半有什麼要求?說給姐聽聽,說不定我身邊剛好有合適的人可以介紹給你呢。」

池徊淡淡笑了下說:「謝謝姐,不過我目前沒有找對象的打算,還是先奮鬥事業吧。」

財務大姐不贊同地說:「你這思想可不對,談戀愛和事業又不衝突的咯,而且戀愛有時候也是一種動力,兩個人一起拼搏,這不比你一個人孤軍奮戰要輕鬆嘛。」

已婚的人總有成千上百種理由來論證婚姻的好處,因為如果他們不這樣做,那就證明他們的選擇是錯誤的。

池徊不想和財務大姐爭辯這種無意義的話題,敷衍地回了句「你說的也有道理」,然後從盤子裏夾了一隻天婦羅炸蝦,低下頭旁若無人地默默開吃。

財務大姐看出來池徊不想搭理她,臉上有些掛不住,於是扭頭跟旁邊人陰陽怪氣地說道:「現在有些年輕人啊,別人客氣誇他兩句,那個眼睛哦就高到天上去了,對別人要求別那麼高,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條件。結婚就是兩個人搭夥過日子,依我說差不多就行了,別挑挑揀揀的,最後反而他自己剩下了。」

「姐,我也單身呢,你也幫我介紹介紹唄。」開口的人是坐在池徊對面,一個工程部的同事,叫王卓。

財務大姐的注意力立即轉移到王卓身上,「哎呦,原來小王你也單身啊?」

「之前談了一個,前陣子吹了,現在單著呢。」王卓大大方方地承認,好像真的很急於脫單,和財務大姐聊起自己的擇偶標準。

不過在池徊抬起頭的時候,王卓趁其他人不注意,快速地朝池徊眨了兩下眼。

池徊也明白王卓是在替他解圍,於是也對王卓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公司聚餐一般吃到最後就只剩喝酒,而池徊的公司里又是男同事居多,喝起來更是沒節制。

池徊平時基本滴酒不沾,但他今天有意想把自己灌醉,因為只要喝醉了,就可以忘記煩惱。

雖然他下午給霍識野發微信的時候,表現得好像一點兒都不在乎霍識野是去是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不在乎不過是偽裝,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霍識野,覺得心虛,覺得愧疚。

所以今晚只要有人過來敬他酒,池徊一概來者不拒,等到聚餐結束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忘了今天到底喝了多少杯。

晚上九點多,同事們陸續離開,池徊頭重腳輕地從日料店走出來,打算去街邊攔輛計程車回家,忽然有個人從後面跟上來拍了下池徊的肩膀。

「池徊,你打車啊?要不坐我車回去?」

池徊回頭一看,是王卓,「你不也喝了酒,怎麼開車?」

王卓笑道:「我找了代駕,你不是住在星辰小區嗎?我回家正好順路,走吧,我送你。」

池徊和王卓在公司不是一個部門,兩個人平時除了工作上的交流,私下裏沒什麼交情。

但剛剛王卓在飯桌上才幫池徊解了圍,所以池徊對王卓印象不錯,而且坐同事的順風車也能省下一筆打車費,所以池徊沒怎麼猶豫便同意了。

「那謝謝你了。」

王卓的車就停在路邊,找的代駕也早等在車旁邊。

王卓貼心地先幫池徊打開車門,扶走路都搖搖晃晃的池徊上了車,然後才自己走到另一邊車門上車。

「師傅,先去星辰小區。」

池徊酒意上頭,王卓又是和他一個公司的同事,沒什麼不放心的,所以一上車就倒在後座上睡了過去,也不知道車什麼時候啟動的,開了多久,又是什麼時候停的。

四十分鐘后,王卓的車開到了星辰小區門口,王卓瞥了眼旁邊熟睡的池徊,卻沒有立即叫醒他,而是傾身向前,壓低聲音對前面的代駕司機說:「師傅,你把車停路邊就可以下車了,我等下自己把車開進小區,代駕的錢我已經在平台上支付過了。」

「好勒。」代駕並不知道後排兩個人不是住一起的,單子完成收到錢,便爽快地下車離開。

已經過了晚上十點,小區門口進出的人很少,王卓的車停在林蔭樹下,黑色的車加上有樹蔭擋着,毫不惹人注意。

「池徊?池徊?」王卓先嘗試輕聲喊了池徊兩聲,可池徊好像沒聽到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王卓咽了口口水,從兜里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叼進嘴裏,但沒用打火機點燃,他這麼做不是煙癮犯了,只是為了緩解緊張。

男人咬着煙,坐在黑暗的車廂里像一尊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地凝視着池徊。

許久之後,等確定池徊真的醉死過去對外界沒有反應之後,王卓才終於下定決心,粗重地喘了一口氣后,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打開照相機功能調為視頻模式,然後一隻手舉着手機,攝像頭對準池徊,另一隻手微微顫抖著朝池徊的襯衫領口伸過去。

可沒想到,還沒等他解開池徊襯衫上的第二粒紐扣,忽然從前面傳來了一聲巨大的拍車門聲。

「你在幹什麼?開門!開門!」

王卓被突如其來的拍門聲嚇得差點魂飛魄散,手裏的手機沒拿穩,啪的一聲掉在了車座上。

他驚慌失措地抬起頭,才發現原來是副駕駛的車窗代駕走的時候忘了關,而他剛才太緊張了,也沒注意到車窗居然開着,此刻正有張陌生男人的臉出現在車窗外,盯着他的眼神像修羅惡鬼般憤怒暴戾,兇狠得好要吃人一樣。

外面的男人自然是霍識野。

池徊說今晚要公司聚餐,但沒說具體幾點回來,霍識野一個人在家裏翻來覆去睡不着,便索性來到小區門口想等池徊回來。

王卓的車過來之前,霍識野已經在小區門口的花壇前面徘徊了好一會兒,他本來也沒多關注停在路邊的這輛黑車,不過無意間一掃,注意到黑車的副駕駛車窗沒關,但前排駕駛座和副駕駛又都沒人,所以才忍不住多打量了兩眼。

只是霍識野眼神太好,就這兩眼,讓他發現車廂後座上還有兩個人,一個倒在後座上一動不動,旁邊還有一個黑影,手裏好像拿着手機,正貓腰低頭不知道在對另一個人做什麼。

大半夜的兩個人躲在車裏鬼鬼祟祟,准不會是什麼好事,出於正義感,霍識野悄悄靠近那輛黑車,想將車裏的情形看清楚一些,結果等走近了一看,竟然發現後排那個一動不動的人是池徊!

霍識野看見一個陌生男人正在解池徊襯衫上的扣子,頓時怒火中燒,恨不能立即把車門拆了,再把車裏的男人揪出來大卸八塊。

這時池徊也被霍識野弄出來的震天動靜驚醒,眉頭皺了皺,睜開眼茫然地在車裏打量了一圈,問:「怎麼了?誰在說話?」

王卓做賊心虛,退到車門旁躲在駕駛座後面,大聲辯解:「我什麼都沒做!」

霍識野已經把手伸進打開的車窗里,摸索著開了副駕駛車門,高大的身軀立刻擠進車廂,一臉緊張地觀察著後排的池徊,問:「你有沒有事?」

池徊的記憶還停留在上車之前,突然看到霍識野在車上,奇怪地問:「你怎麼來了?」

「我要是不來,你自己怎麼被人欺負的都不知道。」霍識野伸手想去抓躲在駕駛座後面的王卓算賬,「狗東西,你以為你動是誰的人,找死!」

王卓見情形不對,立即轉身開門下車想要棄車跑路,可情急之下,他像沒頭蒼蠅似的不知道要往哪兒逃,還沒跑出去幾步,就被身後趕來的霍識野追上。

霍識野毫不留情,舉起老拳就往王卓肚子上招呼,王卓疼得眼冒金星,躺在地上連連求饒。

「別打了!別打了!饒命啊,我真的沒對池徊做什麼!」

池徊還在狀況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見霍識野追着王卓一頓暴打,人也清醒了點,顧不得其他,趕緊先下車,追上去一把抱住霍識野的手臂,「住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王卓是我的同事,你幹嘛要打人家?」

霍識野還沒解氣,抬起腿對着王卓一腳踢過去,森然道:「你自己說,你剛剛在做什麼!」

王卓哀嚎一聲,抱着腿在地上打滾,「我說!我說!我真沒想對池徊怎麼樣,我就是……就是想拍兩張照片。」

池徊莫名其妙:「什麼照片?」

「就是那種……不雅照……好讓其他人以為你私生活不檢點。」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池徊覺得王卓的回答十分荒誕,難以理解地問,「我哪裏得罪過你?你要這樣害我?」

王卓小聲說:「你沒得罪我,是、是、是我姑媽讓我這麼做的。」

霍識野搶先問:「你姑媽又是誰?」

「王慧。」王卓急着把自己撇清,怕池徊他們不知道王慧是誰,連忙又補充,「就是厲燃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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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後又撿到了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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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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