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本座更喜歡小魚兒不著寸縷的模樣
江稚魚被沈憐抱著,餘光里看到他屏退所有仙婢。
她在心底默默為自己點一根白色蠟燭。
談判回來,也該繼續挖她眼珠了。
「本座的父君曾是一方守護神。」
沈憐的聲音驀地響起,低醇悅耳尾音幽幽,像破冬的春風,緩慢又動聽。
「他愛那片土地,護一方百姓,世人敬他、懼他、仰仗他,唯獨不愛他,甚至想成為他……尋到阿娘時,眾人正忍著噁心生吃她的身體,明明神情厭惡到極點,眼裡卻流露著貪婪和興奮,他們自作聰明地慶祝著,天真的以為吃掉神明就能羽化成仙,長生不老。」
江稚魚心口一窒,不由得放輕了呼吸。
「父君只搶回阿娘半個腦袋,他說阿娘在那些人身體里,如果將他們放走,阿娘就會永遠離開。」
沈憐幽深的聲音落入耳中:「所以本座將他們全吃了。」
江稚魚心神震顫,久久無法回神。
難道上一世死前看到的兩個人影是沈憐的父母?
她瓮聲瓮氣地問:「沈憐,你在哭嗎?」
「哭?」男人冷聲嗤笑,不以為然:「本座從不落淚。」
江稚魚撇嘴,兩頰鼓鼓的。
騙鬼呢,她可見過好多次。
「所以這就是你想吃我的原因嗎,想讓我和你阿娘一樣,永遠都不離開你?」
沈憐錯愣,眼底不知所措。
小魚兒怎麼知道自己想吃了她?
自成親那日,這個瘋狂的念頭就在心裡叫囂著,愈演愈烈。
記不清有多少個夜晚,他停駐在床邊,凝望那張睡得酣甜的容顏,極力忍著翻江倒海的食慾。
「如果吃掉我能讓你安心的話,那就吃吧。」江稚魚努力忽視心裡異樣的情緒,放棄掙扎。
太難了,不如多死幾次,直接回到更早的時候,回到自己還沒逼瘋沈憐的時候。
006:【阿崽,你哭什麼?】
【?】
江稚魚眨眨眼,一大顆淚珠從眼尾掉下去,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她兩眼茫然:【對啊……我怎麼哭了?】
以前哭大都因為任務需要,或者是被沈憐嚇哭的。
現在既沒有任務,她也不怕沈憐了,好端端的怎麼哭了?
因為同情?
應該不至於,她更同情無限慘死的自己。
沈憐的掌心落下,整理江稚魚凌亂的髮絲,脫去她身上濕漉漉的衣裳。
在江稚魚以為自己要被生吞的時候,沈憐又給她換上了乾淨的裡衣。
「睡吧。」
低沉的聲音染著濃濃哀愁,徹底擾亂她的心緒。
*
江稚魚睡了飽飽的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聲音恢復正常,關節被接好,渾身得勁,哪哪兒都不疼了。
幾個仙婢聽到殿里的動靜,雙手捧著華美的仙服走了進來。
一人伺候她洗漱,另一人開始為她梳妝,剩下幾個按照順序等著,最後替她更衣。
一通操作下來,江稚魚迷糊了,沈憐這是要帶她去百花宴?
006:【昨天大魔頭和陸卿風都聊了什麼啊,怎麼一夜之間就性情大變了?被奪舍了?】
江稚魚也想知道,她被一群仙婢簇擁著走出靈曜殿。
殿外,沈憐身形頎長,手執青傘佇立在紛飛的桃花瓣里。
他身披帝青錦袍,梔子色細紋收邊,少了幾分沉悶,更添大氣。
沈憐緩緩走近,江稚魚發現他頭上只是簡單地戴有一支白玉簪,簪尾形狀似羽翼,造型很簡單,但和他這身衣著意外的和諧。
她低頭,自己穿的裙衫正好和沈憐反過來,淺梔子色為主,印有淡青色花紋。
006:【大魔頭這簪子和你那個蘭花簪是一對吧,像是出自同一塊玉。】
江稚魚摸摸髮髻,這回重生好像沒見到那支蘭花白玉簪。
沈憐傾斜紙傘,為她擋去落花。
「別動,本座替你戴。」他心滿意足地看著玉簪入青絲。
江稚魚沒有錯過他的眼神,嫣紅的唇微微揚起,笑意盈盈地打趣兒:「沈憐,你是不是早就想和我穿情侶裝了?」
「嗯。」沈憐坦蕩無餘,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她:「但本座更喜歡小魚兒不著寸縷的模樣,很美。」
周圍的婢女立刻低下頭,一副什麼也沒聽見的模樣。
「咳咳咳!」江稚魚臉臊得慌,耳根子通紅,趕緊把人推走。
「沈憐,以後這種話少在大庭廣眾里說!」
「不說旁人怎麼知道你是本座的?」沈憐摟緊江稚魚,蹙著眉:「和本座親昵讓你覺得丟臉了?」
「成親那天你讓仙鵲抬轎,金紅色的燈籠從流雲間掛到月宮,誰不知道我是你娘子?」
身前的人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江稚魚撞了個滿懷。
沈憐沉聲:「可那日你不開心。」
所有人都知道你不願嫁我。
江稚魚揉揉鼻子,她仰著頭,男人的表情明顯不好。
得,天聊死了。
*
百花宴沒有江稚魚想象中那樣有趣。
006:【崽,你怎麼看起來很不開心的樣子?】
它跑出來,在玉案上蹦躂:【這些都是阿崽喜歡的糕點唉,難得出來一趟,幹嘛愁眉苦臉的?】
江稚魚拿起一塊紅白相間的玫瑰糕,沒有望眼欲穿,又輕輕咬一小口,還是意興闌珊。
某魚嘆氣:「我也不知道……就是提不起興趣了。」
她剛才驚訝的發現嘴和腦子都塞不進美食,腦海中竟然不停浮現出沈憐的臉。
更可怕的是,沈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居然放心把她一個人丟在宴會上。
「奇怪……難道他不怕我逃跑嗎?」
「小師妹。」雲汐關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哪裡不舒服嗎?」
江稚魚幾乎是條件反射,一巴掌拍開她覆在額頭上的手。
「小師妹,你怎麼了?」雲汐神色驚愕。
「我……沒什麼,大師姐嚇到我了。」江稚魚磕磕巴巴,上一世被她手刃的記憶在眼前湧現,思緒混亂不堪。
雲汐對自己究竟是什麼情感,恨嗎?
「是師姐不好。」雲汐眼帶笑意,關心地問:「小師妹近來過得如何,昨日我聽師尊說你和沈憐鬧彆扭了?」
江稚魚凝神,默不作聲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師姐,你是不是因為我也喜歡師尊,所以恨我?」
雖然她對陸卿風的愛是演的,但平時她演繹的那叫一個驚天動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雲汐笑容僵在臉上,聲音變得不自然:「不會……小師妹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江稚魚狐疑,不甘心地追問:「那你是不是喜歡沈……」
「小魚兒。」沈憐的聲音冷不丁從身後傳出。
像雪花飄落心頭,融化的時候吸走江稚魚血液里的溫度。
「花開滿了天際,想去看嗎?」
江稚魚笑得比哭還難看,她想找個縫躲進去。
沈憐是不是聽到她剛才說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