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下一世再許我可好
此時夕陽已經懸在了半空中，照映在人身上，彷彿鍍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旁邊的幾顆花被照得如火如橙、如丹如霞，花枝在微風輕拂下輕輕搖曳，如同生命一般輕飄飄的，彷彿一個大風就會將上面的花瓣給吹下來。
顧卿言指著金紅色的夕陽道：「皇上你瞧，是不是比上一次的夕陽更加絢麗？」
南承翊將視線移到天邊，空洞的眼神中佈滿了血絲。
「但以後得夕陽更好看，我以後日日陪阿言來可好？」
顧卿言被夕陽照着，可是卻無一絲溫暖，反而漸漸升起些許悲涼。靠在他懷裏低低道：「恐怕，以後得夕陽我都看不到了……」
「不會！」南承翊聽到這句話異常的激動，他緊緊的擁住她，好似一放手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一般。抬頭掩下即將灑落的淚滴，顫抖道：「你說過你要陪朕一生一世的，若你食言了，就算你到了忘川河上，我也要將你拉回來。」
顧卿言輕輕的搖了搖頭，她抬眸撫摸着他的鼻子，如同第一次去紫宸殿看着醉酒的他那一日一般，她依舊覺得他的鼻子生的極好，或許會讓自己記住一輩子吧。
她有些乾裂的唇輕啟：「我不能陪皇上到白髮蒼蒼那一日了，對不起，我終究是要食言了……」
南承翊全身猛烈的顫抖著，胸口如刀絞一般，他再也容忍不了，淚水從眼眶中大顆大顆的垂落下來，如一粒粒破碎的珍珠，那樣悲傷和無奈……
他嗚咽道：「我不許，你怎麼能如此狠心的離去，我不能沒有你啊！」
在他心裏，懷中的女子早已是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妻子，自己無法割捨的愛……
顧卿言含笑着抬眸將他臉上的淚水一點點的擦去，「臻平朝的江山還需要皇上，子民們還需要皇上，瀟瀟還需要父皇，皇上答應我，我走後，你好好的照顧自己，看着我們的女兒長大至出嫁，好不好？」
南承翊重重的搖著頭，淚水灑得濺在地板上，沉痛無比：「縱使君臨天下，坐擁山河又如何？此後沒了你，我又要之何用！我寧願不當這個皇帝，只換你在我身旁到終老。」
夕陽似是遲遲不肯離去，紅霞如雪般染紅天際，旁邊垂下的藍色絲帶似是姑娘流下的一滴眼淚。
「皇上，你可知有一個地方，在那裏只有一夫一妻制，沒有君王，也沒有妃嬪。」
南承翊似已經說不出來話一般，搖搖頭……
顧卿言溫言道：「其實我就是從那個地方來得呢……」
南承翊緊緊的抱着她，如一隻受傷的野獸一般，猙獰而害怕：「我不管你是從哪裏來的，你終究只能在我身邊。」
「南承翊……」她凝視着他的臉龐，好像要牢牢記在心裏一般。
她眸中蕩漾著無限的悲涼和期盼流光：「下一世，再許我可好？」
「下一世，你不為帝王，我也不為妃嬪。我們做一對平凡夫妻，一生一世一雙生……」
「好，只許你一人。今生是我負了你，來生我絕不負你……」南承翊抵着她的頭頂道。
顧卿言含淚而笑：「好，下一世你帶着我最愛的茉莉來尋我。」
南承翊一邊流淚一邊笑着：「好啊，你一定要等着我百年之後來尋你，不要忘了我。」
夕照的金粉，滿天滿地……照着地上的人影繾綣不離。
這一夜，南承翊註定是徹夜未眠。
身旁女子睡了之後，他才睜開那雙蓄滿了淚水的眼眸。自小，他就很少流淚，當了皇上之後他就再沒流過淚。卻不曾發現，每一次的淚水都是給了眼前這個女子。
他輕輕的撫摸着她額間的鬢髮，沉痛不能呼吸。前幾日，他還慢慢得再將國事交給南興燁，他想帶她去杭州，這是自己曾允諾過她的。
為什麼上天總是如此捉弄人呢，他好不容易遇到自己的此生摯愛，遇到這樣一個女子。為什麼僅僅幾年的美好，就要將她奪走？
不，她一定不會死，宮中的太醫不行，明日他就貼皇榜召集天下名醫，一定能治好她！
直到天邊漸漸變成了淺藍色，空中朦朦朧朧，如同籠罩着一層銀灰色的輕紗。他才起了身，臨走之時在顧卿言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他戀戀不捨的看了榻上女子一眼，低聲道：「等我這一日上朝之後，就沐休十日，我就可以好好陪你了。」
他的眼中佈滿了血絲，僅僅一晚，就憔悴的如老了好幾歲一般。
顧卿言醒來時，天邊已是魚肚白色。
顧卿言急促的呼吸著，看着鏡中灰灰無神的雙眼，沒有一點色彩。
她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
她讓雲霜化了一個精緻的妝容，穿上了南承翊之前送纖月影紗裙，只為南承翊曾說過：「無人能及……」
濃厚的妝容下，這容貌姿色還是如往常一般姣好。想來，她死的應該不算很難看。
分明是六月的天，可是她卻冷的有些發顫。
「雲霜，沅湘，我與皇後娘娘說了，等我走後，你們就出宮。傍身的銀子我也為你準備好了，你們可以自己開個小店做做生意。找一如意郎君嫁了，別再讓自己這大好年華流失在宮中……」
沅湘和雲霜紛紛跪下，雲霜滿是淚水搖頭道：「我不要，奴婢自小就跟了小姐，若是小姐走了奴婢也不活了。」
雲霜亦是悲傷：「娘娘待奴婢不薄，奴婢願以後誓死追隨公主，替娘娘看公主長大。」
顧卿言自然想要自己的一個心腹在女兒身邊，這樣她會更加的放心。可是她不能如此自私。
「公主有皇后還有劉嬤嬤照顧，你們就放心出宮吧。宮裏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拉起沅湘的手，溫柔道：「你連二十歲都沒有，別再說什麼也不活了之類的話，我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你們都好好的。否則，我走的也會不安心。」
沅湘抽泣道：「那奴婢我絕不出宮，我和雲霜姐就陪伴公主長大，公主是小姐唯一留下來的血脈，我定會好好護着她。」
顧卿言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你們真是傻。」
她動容道：「我何其幸運，能遇到你們……」
想來，她來到這裏也是幸運的，有那麼多在乎自己的人。
南承翊，孟婉辭，太后，皇后，沅湘，雲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