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天燈
六月初八，南承翊來景顏宮，拉着顧卿言便要往外走去。
顧卿言手被他緊緊握著，笑道：「皇上是要幹嘛？可是要去哪裏？」
南承翊那深邃的眼眸里，猶如往常一般清澈，溫和的望着她道：「去就知道了。」
兩人上了轎攆，停在了城樓下。
顧卿言抬頭仰望城樓笑道：「皇上是要帶我上去嗎？可是今夜沒有月亮，不知是要賞些什麼？」
南承翊只笑笑，不說話。牽着她的手緩緩而上，長長的裙擺拖在階梯上，一點點的往上移。猶如慢慢綻放的蓮花一般，恬靜而美好。
走到一半顧卿言就覺得心有些發慌，四肢酸軟。她挽著南承翊手臂嬌聲道：「我有些走不動了。」
南承翊哼笑一聲，寵溺的看着她，知道她又是想耍性子了。還記得出宮那次，她也是說自己走累了。南承翊將顧卿言打橫抱起，柔聲道：「你不想走，朕抱着你上去。」
他以為她是耍小性子，實際她自己是真的有些累，腳軟軟的沒有力氣。
直到到了城樓上，南承翊才將顧卿言放下去。
顧卿言抬眸就看到一個太監，手裏拿着一個又大又亮的天燈。
顧卿言微微驚訝，眸中生了幾分歡喜：「皇上，這是……」
南承翊攬着她，眸中沉沉儘是柔迷光華：「朕瞧你最近都不是很開心，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讓你開心一點。」
他自然不知道顧卿言最近為何悶悶不樂，只是單純的以為她心情不好而已，又覺得是否自己對她不夠好，所以她心情低落。總是想好好彌補彌補她，只有她開心了，自己心裏才舒坦。
顧卿言溫婉一笑，有一絲感動在心頭繚繞，反手握住他的手：「皇上想多了，只是做了母親，我心思難免會成熟一些。」
南承翊只笑了笑，揉了揉她的手心：「來看看，這天燈。」
顧卿言上面看着天燈上寫着：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她彎彎的眉毛如流星劃過銀河，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皇上總是說這麼多的情話，說多了也不怕我不記得了嗎？」她斜着眼睛嬌俏的看着他。
南承翊深情款款的看着她，眸子中的柔情滿滿當當，似乎欲溢出來了一般。「無礙，那朕就每日都對阿言說。到我們終老之時阿言總會記得。」他伸手摸了摸顧卿言的頭。
顧卿言嘴角微微一盪，泛起漣漣笑意，溫然道：「好，我答應皇上往後我都會記得。」
南承翊看着天燈道：「來，放上去。」
顧卿言盈盈一笑接過天燈，裏面一閃一閃的亮着，城樓上唯有這一盞天燈是那麼的明亮，那麼的溫暖，
南承翊眸中凝視着顧卿言，燭火的明亮一點一點染上她嫻靜的面容。看着她嘴角那抹柔意的笑容越來越濃，隨着手的鬆開，天燈飄飄浮浮的升了上去。
顧卿言長長的羽睫垂下如扇的淺影，心中默念著：「老天爺，竟然你給了我重生的機會，讓我來了這裏多活幾年。那就讓我沒有遺憾的走吧……願心中所愛，一生平安喜樂。」
南承翊緊緊握著顧卿言的手，十指相扣，綿綿的情意饒上心尖。
六月十五，顧卿言在院中坐着。
慢慢的，她已經認命了自己的命運，死亡其實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心裏還有割捨不下的人。
看着院中一朵朵白的玲瓏剔透的茉莉花，顧卿言輕輕撫摸著花瓣，嘴角上揚起一抹凄涼的笑容：「沒想到我還能看到這茉莉開花。」
沅湘突然的紅了眼眶，「娘娘說的什麼話，以後每一年您都能看到這茉莉開花。」
顧卿言牽強的笑着，並未做過多回答。
起身道：「我累了，我想進去歇歇。」
最近她總是時不時的就覺得累得很，南承翊每日來時她都是打起了萬分的精神，還好每日都是自己將覺補好之後才他才來……
顧卿言起身沒走兩步，突然的就暈了過去……
景顏宮亂成了一團，往日裏暈過去后並未不省人事。
而這一次，卻是怎麼也叫不醒。
雖然，顧卿言曾警告過她們，以後不要再傳太醫，可是她們還是傳了。她們實在害怕，若是……
娘娘這次醒不過來了，怎麼辦？
顧卿言醒來之時陶之岸已經走了，她起床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的氣色，還好……
熟悉的腳步聲傳了進來，顧卿言回頭一看果然的南承翊。
他滿臉漲紅，似是在極力隱忍着什麼，手不停地在顫抖。
四目相對之間，南承翊眸中掩不住的悲傷。
顧卿言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他知道了。
是的，他知道了。
去鳳棲宮看南鈺澤的時候，聽到顧卿言昏倒的消息崔語禾表現得過於悲傷和奇怪。詢問之下他才知道了真相！
他真是痛恨自己，面前的女子今日種種的疲累，種種的奇怪，他為何沒有看出來。
顧卿言如往日一般，淺淺一笑柔聲道：「皇上來了。」
南承翊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扯出一絲微笑，他張口說話，可是喉嚨卻如被什麼堵住了一般，酸澀得厲害。
顧卿言盈盈上前，牽過南承翊的手：「我想去看日落了，皇上帶我去可好？」
南承翊緊緊閉着雙唇，痛苦的聲音逼在喉嚨中顫抖著。好半晌，他才啞聲道：「好，朕陪你去。」
到了漣西湖，南承翊將顧卿言抱着上了山上的小亭子。
三年前，就是在這裏。懷中女子悄然入了他的心。
可現在，她就是自己的命啊！
還記得，上一次他說，待到終老之時，自己還帶她來。
可這一次，卻是有終無老。
想着他心裏的痛苦更加強烈，甚至難以呼吸一般。
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那抹熱淚竟悄然無息的從痛苦的臉上流了下來。
淚珠砸到了顧卿言的手背上，她手微微有些顫抖。南承翊，是在為自己哭了嗎？她壓制住心中的難受，仍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到了涼亭里，南承翊將顧卿言放下。
顧卿言看着他臉上淡淡的有些細細的水珠，也分不清到底是淚水還是汗水。
顧卿言拿起手絹如往常一般輕輕將他臉上的汗珠擦去，柔聲道：「累不累？」
南承翊搖搖頭：「朕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