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裕王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便睜大了眼睛,在看到沈煜舟身旁站著的簫雲皎更是目呲欲裂。可他已經被周圍的黑甲軍給擒下了馬,別說是做出什麼舉動,便是動彈一下都非常艱難。

在簫雲皎二人走到他面前時,裕王用盡了全身力氣抬起頭盯著她,不可置通道:「你竟然是假死?」

簫雲皎原本想晾他一會兒先去看簫洵光,聽他開口,停下了邁上台階的腳步。

轉身看著台階下的裕王,簫雲皎淡淡開口,「皇伯父似乎很是遺憾?」

不等裕王開口,她又道:「您還是好好想想,等會兒進了這紫宸殿,要如何面對裡頭的人吧。」

裕王卻得意的笑了起來,聲音由低至高,引得壓著他的黑甲軍又用了兩分力道。

他也不掙扎,悠閑的如同在自家花園中一般,「本王只怕是救駕來遲一步,陛下的安危,如今可是未可知啊!」

簫雲皎眼神一凜,轉身就往紫宸殿中去,一步邁過兩三個石階,甚至還在最後一階處絆了一下,被沈煜舟扶了一把才沒有跌倒。

慌慌張張的推開殿門,她左右一打量,抓住了最近的一個小太監急切問道:「陛下呢?陛下如何了?!」

小太監想起陛下的吩咐,低頭回道:「陛下傳了許多太醫,正在寢殿醫治。」

至於醫治的是誰,他也拿不準該不該說。想到自己脖子上的腦袋,小太監決定還是要守口如瓶。

簫雲皎哪裡知道簫洵光是怎麼吩咐他們的,聽了這話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頭重腳輕的,被沈煜舟扶住,緩了好一會兒。

「走……去寢殿」她帶著沈煜舟直接往簫洵光的寢殿走去,一路上太監宮娥都不敢抬頭去看這位本該今日入皇陵的長公主。

簫雲皎直接推開陛下寢殿的門,下一刻提在嗓子眼的心便落了回去。

太醫確實在這裡,陛下也確實在這裡,只不過眼瞅著不是他瞧病。

「阿姐!」簫洵光看到了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過來。

簫雲皎拉著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怎麼樣?沒事吧?」

「沒事兒,是康公公出事了。」簫洵光拉著她來到床前,簫雲皎這才明白了原委。

「康公公如何了?」才放下心沒有一刻鐘,簫雲皎又開始為康公公的身體擔憂起來。

徐太醫已經研究出來香爐中的粉末為何物了,走過來道:「啟稟公主,康公公這是中了毒。此毒乃是由硃砂、曼陀羅等物在爐中煉製成丹,再碾磨成粉末,燃燒后的煙霧能使人臟器衰竭,虧損壽元。」

「如此說來……康公公他……」

簫雲皎明白了徐太醫話中之意,怒道:「誰這麼大膽,膽敢在紫宸殿中投毒!」

簫洵光早就認準了兇手,立刻道:「近日就只有壽安宮那位太妃來過,而且這個香爐……就是之前放棺木的偏殿里放著的。」

簫雲皎看著躺在床上的康公公只覺得心裡發苦,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先看眼前的事情。

「門外的人已經扣住了,陛下不如同我一起出去看看?」她看到徐太醫拿出來的東西,又道,「叫人去壽安宮把崔太妃也請來吧,許多事情,她得聽聽。」

簫雲皎轉身先出了寢殿,裕王已經被壓在了殿外,見她出來又是一陣暢快的大笑,「如何?陛下如今遭人暗害性命垂危,正是需要本王救駕的時候,公主為何不信?」

「到是公主死而復生,是不是該給天下一個交代呢?」

簫雲皎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人,只覺得他面目可憎。

「裕王殿下。」她開口,「陛下這才一傳太醫,您就知道他性命垂危,可真是未卜先知啊。那您可知道,是誰加害於陛下?」

裕王根本不加掩飾,「若陛下逝世,最可能繼位的便是敬王,別忘了,壽安宮裡頭可是住著敬王的生母呢。」

「哦?您的意思是,加害陛下的人,就是崔太妃?」簫雲皎往左側飛快看了一眼,一片衣角顫動了一下像是要從屏風后跳出來,又被一股力拉了回去。

裕王沒有發現她這個眼神,得意的不行,「不如公主問一問值守的宮人,看看最近是誰來過紫宸殿?再問問太醫,是什麼導致陛下中毒?」

簫雲皎還沒來得及不恥他的所作所為,就聽見一道尖銳的聲音越來越近——

「簫培英!你竟然如此對我!」

崔柔掙脫掉宮人的束縛沖了出來,連外衫都褪了一半。

「你難道忘了,曾經對我說的那些話嗎!」

裕王高聲打斷她,「崔太妃,說話要當心,千萬不要一時不慎牽連了親人。」

崔太妃的親人還能有誰?她聽了這話心裡一冷,想到敬王,把話吞了回去。

簫雲皎冷眼看著這一出過河拆橋,若不是親眼目睹了他們兩個的幽會,根本想不到這兩個人竟然有私情。

她在主位上坐下來,「本宮真是想不到,崔太妃還有一手制毒的好本事?」

「更是沒想到,裕王殿下從不涉及軍務,竟能從嘉州調集這麼多人手?」

她起來往沈煜舟身邊一站,「沈侯爺,您戎馬征戰慣了,不如和裕王說說,外頭這些隊伍的來歷?」

沈煜舟直接從袖子里掏出一疊信件往裕王面前一拍,「這些都是五連山裡頭查出來的證據,裕王不如看看?外頭的軍隊,早就被我從愘城帶回來的那一批替換掉了。王爺您現在單槍匹馬,可是風光極了。」

裕王這才明白自己不是棋差一招,而是落入了一個完整的圈套之中。

「難怪你不敬鬼神也要假死,你們……竟然早就謀劃了這一切?」

「不敬鬼神?」簫雲皎笑了兩聲,「皇伯父您以尋仙問道為名在丹爐中制毒的時候,怎麼不怕不敬鬼神?您倒是敢用這個詞。」

「本王不和你做口舌之爭。長公主,陛下如今怎樣了?不會已經殯天了吧?」裕王輕蔑一笑,「如今最為緊要之事,是何人能繼位!」

「朕也想聽聽何人準備繼朕的位?」

屏風后又走出一人,裕王一直挺著的一口氣突然就散了。

「簫洵光?你……你竟然!」裕王突然扭頭沖崔太妃發了難,「你辦的好事!」

「不可能!」崔柔也不可置信,「我明明把葯下到了香爐中的!他只要去偏殿祭拜,不可能沒事!只要……」

她突然頓住看向簫雲皎,「都是你!」

「你若是真的死了,難不成他簫洵光還能不去祭奠?」

「都是因為你!」

崔柔狀若瘋癲就要往簫雲皎身上扑打,被兩名黑甲軍扣住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地上的崔柔好似真的瘋了,此刻什麼話都往外說,「你們兩個命真大啊,比你們父皇母后命大多了,可惜了,不然你們一家四口死在同一種毒下,也算是圓滿。」

簫雲皎一下子沖了過來,不顧身份的抓著她的衣領逼問:「你說什麼?」

崔柔又笑了一陣,連眼淚都笑了出來,「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你這輩子都別想知道了。」

說著又是一陣狂笑,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開了兩個黑甲軍,一頭撞向了桌角。

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額角流下,崔柔一下子就癱軟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太醫!」簫雲皎大喊一聲,很快徐太醫就從寢殿出來,「看看她死了沒有,即便她只剩一口氣,也要給本宮治好她!」

一旁的裕王突然開口,「你沒死,他也沒死。」

「還真是被他們說准了,我的好弟弟,才是天命所歸。」

「放開本王!」他突然用力掙紮起來,身後兩個黒甲軍又忙加大了力道。

「放開他。」簫雲皎揮了揮手。

大殿上全是他們的人,只憑裕王那點力氣不可能對他們做的了什麼。

裕王掙脫了束縛后只是整理了一下衣冠,負手站在原地。

「你們以為,自己的皇位來的,就光明正大嗎?」他蔑笑道:「你們的好父皇,我的好弟弟,如何不是費盡心機才把我擠了下去!我可是嫡長子!」

「什麼過不過二十歲難堪大任,這話都是他讓趙家的人說出來的!明明他當太子的時候,本王就已經過了二十歲的生辰!」

「嘴上說的天花亂墜,說什麼不願當皇帝,不還是在皇位上坐了二十年!」

「本王只是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何罪之有?」

簫雲皎就像是看到一個陌生人站在自己跟前一般,「父皇不是沒有問過你,我記得清清楚楚!他說你若是想要當皇帝,他可以隨時禪讓給你!」

「不過是試探我罷了!」裕王打斷他,「我若是真的答應了,還能有命在?」

「本王蟄伏几十年,早已看清人心,他不仁,那便別怪我不義!」他像是要把心中的恨全都說盡,「我故意讓他以為我和崔柔兩情相悅,我的好弟弟就心甘情願的戴了一頂綠帽子,還替我養了那麼久的兒子!哈哈哈哈哈哈……你說他不想當皇帝?那為何他不傳位給敬王?」

「敬王!多可笑的封號!他甚至臨死之前還在防著我!讓我的兒子敬著他的兒子!」

簫雲皎語塞,許久才喃喃道:「你瘋了。」

「瘋了?」裕王雙目赤紅,「我是瘋了!我是被心中的不甘逼瘋了!為什麼本王天生體弱而他從小就身強體壯?為什麼要讓本王處處讓著他?為什麼所有人都說他才是堪當大任之人?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簫雲皎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太多疑了。」

「父皇母后是真心愿意把皇位給你的。」

她將一段往事緩緩道來:「我還記得那是一次中秋團圓宴后。母后那時候懷有身孕,父皇抱著我坐在母後宮里的涼亭中和她一起賞月。他說,我又問了一回,皇兄還是不肯當皇帝,什麼時候才能讓我卸下這身擔子,和你們一起游遍大好河山呢?他還說,我已經立下詔書,讓禮兒繼位,等他大了,咱們就逍遙自在去。」

說著,簫雲皎只覺得口中干苦,「父皇從來都不曾貪戀過這把龍椅。」

「你騙我!」裕王胸腔大起大伏,雙眸中的血絲更明顯了,「你說他準備讓禮兒繼位!為何繼位的會是簫洵光!」

「因為你給他下毒!」簫雲皎幾乎是喊著說出了這句話,「你以為父皇什麼都不知道嗎?」

「他只是不想讓你背負弒君的罪名!」

說完她泄了氣,轉身在簫洵光書案后的八寶格上敲了幾下,從彈出來的暗格中拿出一張明黃色的聖旨扔在了裕王面前,「你自己看吧。」

這份聖旨上的筆跡裕王非常熟悉,上頭清楚的寫著「皇長子簫洵禮堪登大寶。」

除了沒有加蓋玉璽,其餘的可謂是一應俱全。

「哈哈。」裕王突然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這幾十年,竟是我在枉作小人!」

「你們都不稀罕要的東西,卻讓我面目全非的求了一輩子!」

說完,裕王口中突然噴出一口血來。

他絲毫沒有理會自己吐出的大片血跡,捧著那份聖旨在紫宸殿里丟了魂一般走來走去,嘴裡還喃喃著——

「枉作小人!」

「枉作小人啊!」

所有人都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奪走了一名黒甲軍腰間掛著的刀。

只知道銀光一閃,裕王便緩緩倒在了血泊之中——手裡還緊緊捏著那張他弟弟親筆所寫的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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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每天都想撂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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