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也許算是還人情

劉澤超這樣的人在京華大學畢竟是少數。喜歡歷史的人很多，但喜歡在政治課上作報告的人並不多。看文史名家的暴論很有趣，自己總結整合每一派的觀點，把它們全部展示給班級同學，則是一個苦力活。林星加的那個哲學院女生就不喜歡干這活。這周末，林星看到她發朋友圈吐槽，她被小組指定為報告人，全權負責做ppt、上台報告。哲學專業課就有很多閱讀任務，她完全不想花時間搞這個ppt。「要我幫忙嗎？」林星問她。之前吃壞了肚子，她半夜沒睡覺還關心自己，甚至提出送自己去醫院看病，林星總覺得欠了個人情。雖然如果她真的半夜穿衣起床下樓，到林星宿舍樓下扶着他去醫院，那林星確實欠了她一個大人情。但她只是提議，誰知道她真的做好了下樓的準備，還是料定林星不會麻煩她起床，只是躺在床上被室友呼嚕聲吵得睡不好覺，懶洋洋地給林星回幾句話。「可以嗎？」她沒有拒絕林星。「給我負責吧。我幫你寫ppt和論文，你上去講就好了。」「真的可以嗎？」「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文科院系對這種ppt和論文的要求比理科院系高吧。」「沒有沒有，我們都很水的，非常感謝。」

這當然是客套話。京華大學是國內頂尖學府，文科院系實力也不容置疑。她還在開學典禮上作為新生代表發言，光憑着京華附小、京華附中的身份可能還做不到這點。林星沒有為她寫好近現代史綱要論文的自信，但可以找白雨涵。

「不好意思，可以幫我一個忙嗎？」周末有慣例的視頻通話，但為了不讓室友知道，林星特地在打完視頻電話后發qq消息問。「好啊，什麼事？」白雨涵答應了下來。「是這樣的，我們這學期學了近現代史綱要……」林星在想怎麼說，總不能直截了當地告訴白雨涵，自己看上了哲學院一個女生，讓白雨涵幫自己給她獻殷勤。還是把這事說成自己的事好一些。「我們要做ppt、上去報告，然後還要交一個小論文。我這學期很忙，沒時間寫，可以幫我弄一下嗎？」「好啊。」「謝謝，我把老師的要求發給你。」林星把哲學院近現代史綱要的選題要求發了過去，畢竟只是公共課，光從選題上說，也沒有比物理院的難太多。但如果白雨涵只是以物理院的標準寫，放到哲學院可能就是一份不合格的論文。「額，那個，我們老師有點嚴格」，林星說。

「聽學長們說的」，林星試着對白雨涵提要求。「這個老師給分很嚴，論文寫一堆邏輯混亂的廢話就會被掛掉。」林星還是相信白雨涵的，但對京華大學哲學院一年級學生的水平有不切實際的想像。「我們老師說，要把課後的閱讀書目都看完，重點看自己選題的相關閱讀材料。不止要對所選題目透徹分析，更要結合整本近現代史綱要，思考其歷史地位、和整本書其他章節的邏輯聯繫。觀點明確、總論點與分論點聯繫緊密，論證得當，規範引用，文末註明參考文獻。」聽說文科院系普遍喜歡卷一些沒意義的論文，字數越多越好，林星就又給白雨涵提了字數的要求。「大概五千字吧」。「ppt按照論文來就好。」

「什麼時候要啊？」白雨涵問。論文應該沒那麼急，估計拖到期末考試周結束再交都行。但ppt得在上課時講，況且還得留點修改的時間出來，也許不能一遍過。「ppt下下周可以嗎？論文的話，六月底之前吧。動筆寫之前先讀點書，ppt當成論文的大綱寫就好。不必糾結論證細節，

把觀點一條條清楚地列下來。時間可能有點緊，不好意思。」「沒事沒事，下下周周末可以嗎？」「好的。」

「你們知道……」，林星突然問其他室友，「開學典禮上講話的那個，哲學院女生，叫什麼名字啊？」「怎麼，你果然還是對她有意思吧？」潘問天問。「不是，我就問一下。」林星說。「你上學期不是說，加了她好友嗎？你自己去問啊。」劉澤超提議。「不是，那好尷尬。加了半年好友，突然問她叫什麼名字」，林星坐在椅子上晃了幾下，好像很為這事苦惱。「我幫你找找……」劉澤超翻着手機，「好像是張京華」。「喂，認真點行嗎？不要因為人家是京華附小、京華附中上來的，就安排這個隨意的名字。這名字聽着也不像女生。」林星抗議。「又不是我給她起的名，有意見你跟她父母說去。」「那你在哪找的？」林星問。「哲學院公眾號和京華大學公眾號都有啊。開學典禮的推文，本科新生代表張京華，還有她演講的全文。」劉澤超說。

兩個星期過去，林星還沒收到白雨涵發的ppt。也許是之前和她提的要求太高嚇到她了，林星有點後悔。說到底，白雨涵高考成績一般，只上了江南農業大學，現在學的還是旅遊管理專業。再怎麼說，讓她有京華大學哲學院學生的水平，怎麼想都不可能。文科院系雖然輕鬆一些，但京華大學也不是什麼人都混得下來的。白雨涵高中時寫的作文中規中矩，思修論文文采有餘，但只有兩千字看不出太多東西。也許不該讓她寫五千字的嚴肅哲學論文。白雨涵說她現在離開學校融媒體中心了，也不知道她可得到了什麼像樣的鍛煉。或許應該讓張京華把ppt寫好，發給白雨涵潤色一下、加幾張圖片，當時就不該對張京華誇下海口。

「對不起，現在才做好。」晚上打視頻電話時，白雨涵終於把做好的ppt發給林星。林星隨便翻了翻，還算滿意。整體風格簡約而不簡單，既符合科研審美又不千篇一律。內容部分，至少以林星的水平來說，已經寫得很好了。「這個風格、整體設計上啊」，林星說。「要更人文、更哲學思辯。雖然我們是理科院系，但這門課是文科的課，風格上要向文科看齊。」林星頓了頓，「然後內容，可以對着ppt給我講一下嗎？」林星聽下來，感覺講得還不錯，基本就是順着ppt講。林星又把ppt從頭到尾翻看一遍，提了幾個具體的問題，詳細地記錄下白雨涵的回答。「內容沒什麼問題，設計上簡單改一下。明天給我可以嗎？」「好的。還有，可以幫我看幾道高數題嗎？」「沒問題，我來講一下……」姑且算是合作愉快，雖然完全沒有什麼男女朋友的樣子。

第二天，林星拿到白雨涵改過的ppt，風格上有所調整。雖然林星更喜歡第一版，但總是覺得文科院系喜歡花里胡哨的設計。林星把ppt發給張京華，又根據白雨涵講ppt時的發言做了些補充，明確了幾個問題，一起發給張京華。「這樣可以嗎？」林星問。「太感謝啦」，張京華說。「你們學物理的就是聰明。理科學得好，文科一樣好。做出來的ppt好看，幾個觀點提的也很到位。」「幫上忙就好」，林星說。「論文我也會好好寫的，但可能需要一段時間。希望論文也能幫上你。」再過一星期，就輪到林星所在小組做報告，劉澤超把ppt發到群里問其他組員意見。做得過分簡潔，思路也沒有白雨涵那份清晰。嘛，畢竟不是人人都有白雨涵的水準。林星想了想，還是沒提建議。雖然可以讓白雨涵幫忙做個簡單潤色，但既然全權給劉澤超負責，就該對他信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