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唐暖可沒見過許夢夢興奮成這個樣子過，就連上學期學校小賣部清倉大甩賣的時候她最多也就是這個程度，看到這一幕的楊檸還在那嘟囔什麼「就這樣居然還是個直的……？」。

然後她注意到唐暖視線，連忙補充說：「你別管她！她就是個顏控……」

話還沒說完許夢夢又在那興奮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楊檸扶額一頭黑線：「……很極端的顏控。」

許夢夢實在太吵，周圍也跟著興奮起鬨，楊檸怕唐暖聽不見，於是湊近她耳畔解釋：

「其實就是我們這一屆入學的時候有個長得特別特別好看的女生在一班，後來還被大家封為什麼校園女神……上學期，就是你回來上學的那學期，她突然就休學了，那陣子傳聞特別多也特別離譜，說人家生了大病，又說她心理出了問題……反正，大家都覺得她應該不會再來上學了。」

楊檸又看著唐暖笑說：「還好你回來上學的事情把那些傳聞都壓下去了，不然都不知道人家要被傳成什麼樣……邱糯陽人很好的，我可不想她被人說成那個樣子……」

唐暖確實是直到現在才知道這個校園女神的存在。她是星北本地人，升上十三中后沒上幾天課就休了學，跟著爸媽去了另一座城市生活。

一年後她因為一些個人原因獨自回到了這裡，繼承高一保留的學籍，和這些本來是她學弟學妹的人一起上課。

現在想來也就是上學期的事，回憶起來卻覺得已經過去好久了。

而那個叫做邱糯陽的校園女神又是上學期休的學，她們正好錯過，可以說是一點緣分都沒有。

「得看著點許夢夢，省得她又去騷擾人家……」

楊檸皺眉自言自語起來，那邊的許夢夢冷靜下來后忽然對著唐暖說：「唐暖，你放心，就算邱糯陽回來了，你在我心裡也還是十三中的校園女神，我覺得大家也是這麼想的！」

她聲音那麼大，唐暖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要不是許夢夢突然提起這茬，唐暖也不會想起來這裡其實還有一個學生們自封的「校園女神」。

但唐暖覺得自己應該是那種指給外人說「你看！那個是我們學校的校花」，然後絕大部分外人都會抱著胳膊歪頭「就這？」的所謂校園女神，況且她上學其實是化了點淡妝的……

唐暖很是心虛。

她一直覺得沒人能看出來，起碼在學校里不會。但今天進教室的時候秦琴卻笑了笑，對她低聲說「這個程度可以，再濃可就過了」，唐暖下意識打了個哆嗦，總覺得在秦琴面前什麼也瞞不過去。

所以唐暖其實一直都不太想承認校園女神這個名頭，如今突然又冒出一個真的校園女神，唐暖莫名鬆了口氣。

她心想：邱糯陽同學，你最好是一個真正的美少女！這樣大家就會意識到其實我真的很普通很普通，然後我就能低調一點……過上與我更為相稱的校園生活。

唐暖在這樣一片圍繞著她的熱鬧中不由想道。

抱著這樣不切實際的幻想，不管今後是否會如她所願，唐暖的高二生活還是正式拉開了帷幕。

要說平凡尋常的校園生活里多了哪點不一樣，那就是上早操，聽課的時候，無聊的唐暖也會發一會呆，讓思緒輕而易舉地飄到那位校園女神身上。

哪怕人家還沒有回來，學校里已經多多少流傳起了她的傳聞。很多人都說邱糯陽雖然好看得不行，但更重要的是她的性格也很好，溫和如水，笑起來頗為治癒。

更何況唐暖身邊還有個天天念叨著「邱糯陽怎麼還沒來上學啊」的許夢夢，她腦海中已經通過這些碎片化的描述，拼湊出了一個高不可攀的完美形象。

於是，邱糯陽這三個字她在心裡反覆念了念，甚至還私下練習了好幾遍自我介紹，想給對方一個好印象。哪怕她知道過高的期待往往會得到一個不盡人意的結果，但唐暖還是忍不住遐想。

「要是能和她交上朋友就好了。」

唐暖就這樣許下了一個小小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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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的某天清晨，已經逐漸習慣了上學節奏的唐暖照舊打著哈欠進學校，她今天有點晚了，估計已經錯過早操，所以門口沒站人，只有一個保安看了眼她沒吭聲。

唐暖揉揉嗓子，感覺說不出話，還是很啞。

原因說來有些丟人。

今天天氣轉冷，所以起床後唐暖從衣櫃翻出來校服外套，藍袖子白衣身，長袖和長褲一樣，兩側都有一條白邊，很質樸簡單的設計。

只不過午後還是會熱，所以唐暖裡頭穿的還是純白藍領的校服短袖，穿戴妥當後唐暖在門口穿上她那雙黑色高幫vans，然後一眼就看見了自己袖子上沾著一根白色貓毛——一定是貓鑽進衣櫃里睡覺的時候沾上的。

唐暖瞬間觸景生情，她往外走的時候一邊往嘴裡猛塞早餐小麵包一邊嚎啕大哭，就著淚水喝癟一袋咖啡牛奶。

貓貓……嗚嗚，我的貓貓！

唐暖沒給那隻布偶起名字，就叫它貓貓，她覺得這個名字就已經好可愛了。她這些天甚至都不敢去看學校周圍的流浪貓，也是因為觸景生情——唐暖的眼皮還沒有消腫呢。

一出電梯她就給秦琴發微信，隨便找了個借口說今天可能會晚一點到校，因為她知道自己一哭就停不下來了。

然後她就在沒人的小區里無聲哭泣，早上起來嗓子本來就啞，她騎自行車的時候還在哭，淚水被風刮到天上，「嗚嗚哇哇」的騎了一路，等到了學校唐暖嗓子已經啞得不行了。

現在差不多冷靜下來了，唐暖嘆著氣走進校門，這大概是開學后她最沒有動力上學的一天了。

唯一欣慰的是現在還能看見校門口的噴泉水池在嘩嘩流動，它一般開啟就會維持至少七天，今天應該就是最後一天了。

唐暖很珍惜這一刻的美景，她駐足看了一會，好讓心情徹底平靜。噴泉上那三顆星星記得是有什麼寓意的，但唐暖現在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

即將離開前她餘光卻瞥見了一抹轉瞬即逝的彩虹色，唐暖站在那揉揉眼睛，心想：看錯了？

剛才明明有彩虹出現啊。

唐暖又有點鬱悶，總覺得今日諸事不順。

進了教學樓以後她也覺得今天似乎格外吵鬧，耳朵嗡嗡的，也可能只是因為她心情不好，哭得太厲害，感官就比較敏銳脆弱。

走過高一的教室時她匆匆掃視了一遍剛結束早操，還在躁動的學弟學妹們，還挺青澀的。唐暖心裡莫名有些感慨，她差點忘了自己也不過是個高二學生。

不過，要是準確按照年齡來講，她其實已經比這群新生大上整整兩歲了。

唐暖默默想到什麼，但她立馬打住。

沒必要在這樣難受的早晨回憶過去。

唐暖很快走到了樓梯旁。樓梯旁的教室是高二一班，一班老師叫寧敦，他是一個體格很大塊的英語老師，讓人不禁懷疑「他真的是英語老師嗎？不是體育老師？」，但他確實是一個英語發音媲美母語者的英語老師。

早操結束后的早自習時間，每次路過唐暖都能聽見寧敦在講台大聲領讀英語，一班早自習一直如此。今天她也以為會聽到寧敦渾厚的嗓音，聽起來像是在做英語聽力，蠻有震懾力的，但她沒想到今天聽見的會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這時一班教室里很安靜，所以女孩的聲音就這樣清晰傳入了唐暖的耳朵里。

這個女孩的英語發音也很標準，而且嗓音清澈乾淨，慢條斯理的，聲音的主人似乎很有耐心。

唐暖停住腳步，下意識抬眼看去。一班敞開的門形成一個長方形，框住了講台和一個人，乍一看像是望進了一幅畫里：

穿著藍白校服的女孩向後輕輕靠在講台，姿態隨性，懶懶伸出一條腿，米白色帆布鞋的腳跟點在地面。

她抬手捧著一本英語書，松垮的校服外套袖口露出一小截白皙如玉的手腕，微微凸起的腕骨隨著書的翻頁在唐暖眼前搖晃。

唐暖從未在學校里見過這個女孩。

這個女孩身條兒清瘦勻稱，高挑，能把一向肥大的校服穿得正正好。臉龐明媚，黑髮乖巧搭在肩頭，柔軟的髮絲稍遮住眉毛。

這張臉絕沒有上妝，五官姣好，一對低垂的桃花眼睫毛濃密。是純粹的素顏。不像唐暖自己，就算是今天也花了點淡妝，沒化過妝的同齡人一般是看不出來的。

她身上也絕沒有那種專屬於一類好學生的呆板正經。唐暖總覺得，如果她抓到了自己獃滯的視線，也許會趁著同學在跟讀的工夫，對唐暖眨眨眼睛，回一個笑。

……幹嘛啦唐暖，你可不要自作多情。

唐暖意識到自己已經看呆了，她連忙退回去，但眼睛還捨不得離開。就在這時奇迹發生了：那女生真的抬眼看向了她——她甚至還在念著已經熟記於心的英語句子。

「……Doyouwantafriendwhomyoucouldtelleverythingto,likeyourdeepestfeelingandthoughts？」

籠罩在清晨陽光里的女孩子微微側頭看向唐暖，她揚起嘴角，像張素凈的白紙塗上了顏色——應當是七種顏色，能令唐暖回想起她餘光撇見的那抹小小彩虹。

今天果然是我的幸運日。唐暖這麼想，隨即她莫名認定：這個女孩就是大家口中的邱糯陽。

而唐暖也必須承認這麼一件事——邱糯陽的笑真的好治癒人心，甜絲絲兒的如細雨，滲入心間融化掉了所有不快，她起床以來的鬱悶簡直是一掃而空。

所以她很滿意，也沒有不甘心。

邱糯陽是真正的美少女，也是十三中當之無愧的校園女神。

對可愛漂亮的事物毫無抵抗力的唐暖此刻心情更好，她嘴角跟著上揚，步伐也輕盈。

……就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上看見的那根貓毛——爬樓梯的唐暖摸著撲通跳的心口，她的鼻子忽然癢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