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

情緒

蓋博斯最近的心情總是很反覆。在紅牛車隊一切進展順利,這讓他經常感覺很好;但是和現任的感情越好,和前任的關係似乎就越尷尬起來,甚至到了一種梅奔的工程師、換胎工幽幽看他一眼都會讓他良心微微作痛的地步。

更不要提漢密爾頓了——開年第一場大賽就被轟轟烈烈地撞掉了一個領獎台,他沒有對任何人表達不滿,甚至三番兩次在採訪里強調這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看起來儘管是前夫了感情也依然□□……可問題在於他私下裏再也不搭理蓋博斯了。

私聊也不回,電話也不接,短訊也不回,路上見到了就互相hi一聲,沒人看着的話漢密爾頓恐怕連hi都懶得hi,會戴上墨鏡、把蓋博斯當成空氣一樣路過的。蓋博斯真的好苦惱,可是賽季里時間太緊張,漢密爾頓又是商業活動無限的大忙人,最近好像還正在新date一個名模女友,想預約他的時間,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蓋博斯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以前他想什麼時候找漢密爾頓就什麼時候能找到,哪怕是大半夜對方都會生氣地接起他的電話罵他神經病啊,是一件多麼被偏愛的事情。馬桶狼就跟他笑過「Lewis回女朋友的速度要是和回你一樣快,他就不至於老是單身了」,可他那時候身在福中不知福嘛。

感情上受挫,就只好把一腔心思都投放到事業里來。霍納現在看蓋博斯的眼神簡直就像婆婆看一個完美兒媳婦,那叫一個怎麼看怎麼得意,感覺自己真是為親兒子維斯塔潘幹了件大大大好事。

蓋博斯在梅奔的時候,只是在場上給漢密爾頓做助手,場下卻事事受到他的照顧,或者說一直在學習他,畢竟漢密爾頓比他大好幾歲,是圍場內地位不可撼動的明星前輩。而在紅牛的話,不僅場上需要給維斯塔潘幫忙,場下也要做他的引導者,幫助他消解由自我不滿而帶來的壞心情,也幫助他學會怎麼說話,怎麼和人溝通,怎麼不要舉起耳機面目猙獰地砸向桌子(蓋博斯:哦,我可有經驗了,我前領隊就是這麼把bose的贊助給砸沒了的)……總之就是上到思想建設,下到穿衣服戴領子幫他的杯子裏插吸管,就沒有他不幫忙的事情。

中國的梅奔車迷日常視jian紅牛的各種物料,看完后哭天喊地說他們嬌生慣養的法國貴婦太太(?)現在淪為荷蘭丑王子的灰姑娘了,進門就是做保姆的。

「梅奔車迷真的對維斯塔潘的顏值意見好大。」

「謝謝,其實鐵佛寺也是。本法拉利五十年車迷不請自來,我覺得維斯塔潘不適合這麼貼心的好老婆,還是我們樂扣年輕漂亮嘴巴甜會疼人啊!」

「作孽啊,法拉利車迷又來想騙外面的無辜少男去自己家坐牢啦,作孽啊!」

「法拉利是真別了,就算是坐在丑潘懷裏打方向盤也比坐在紅色拖拉機里嚎啕大哭來得好啊。」

「不是在討論蓋博斯的嗎,怎麼又開始乳法了哈哈哈哈哈……」

反正,蓋博斯在大夥眼裏就是變得操勞了很多。不過他自己其實很喜歡這份操勞,雖然維斯塔潘是有點難搞,可是難搞的事情才有成就感嘛。紅牛在前三場大獎賽里春風得意,維斯塔潘連拿三個冠軍,積分榜上直接拉開開局完蛋了不過因為車子沒有梅奔的好開加上不太穩定,蓋博斯這賽季到目前為止都還沒上過領獎台,還有一次退賽一次跌出積分區,可以說是徹底變成了「真·工具人」的樣子,上了場就是為了幫忙的,拿不拿分無所謂,要不是太不道德,霍納巴不得他場場都開局就把漢密爾頓給撞退賽,實現一些為維斯塔潘物理方式掃除障礙。畢竟紅牛今年的目標還不是車隊冠軍,而是給維斯塔潘先搶個wdc出來。

但統治了F1整整七八年的梅奔這賽季只是拉了,又不是想法拉利那樣烷了,所以紅牛賽車不夠穩定的問題和策略組略輸一手的客觀現實讓他們的快樂也就連續了四場,接下來壞運氣就非常均衡地回到了腦袋上。在接連滑胎撞牆、引擎故障維修失敗、被魚雷車手撞到導致退賽三連后,他成功地把自己的幾十分領先化整為零了。要不是蓋博斯的穩定性很強,多少拿點分,紅牛車隊就要在這三輪里吃了大鴨蛋,連法拉利也不如了。

在這樣的極致倒霉情況下,不發瘋是不可能的,不發瘋他就不是維斯塔潘了。霍納很有先見之明地要求工作人員們提前收好易燃易爆易碎物品(……)然後他們就看着氣到頭髮都炸起來的維斯塔潘像頭小公牛一樣沖回了p房,往他自己的33號更衣室里衝去,蓋博斯過了兩分鐘也回來了。

「我去看看。」蓋博斯扯掉頭盔和被汗水打透的頭罩,用輕柔的語氣說出了讓在場所有人都肅然起敬的烈士發言(…)

蓋博斯輕輕推開門進去的時候,沒有看見維斯塔潘白花花的肉,而是看見了他縮在牆角翻滾(…)精疲力竭地試圖把頭盔從自己的腦袋上拔下來(…)

寶,你安全扣都還沒撕……

「F**k,該死的東西,F**k!!!」翻滾的頭盔豬豬的破鑼嗓子在喊了一整場后已經不太行了,現在聽着都快能咳血了似的。

蓋博斯走過去蹲下來,幫他把頭盔拿下來。頭盔下的維斯塔潘滿臉是水,不知道是汗還是眼淚,他用力地往外推蓋博斯:「我沒事——」

「我知道。」蓋博斯輕聲說,幫他把賽車服的拉鏈拉開來,這樣才喘得上氣。維斯塔潘還是大口地抽噎著,縮在牆角向後仰著頭,胸膛劇烈起伏。蓋博斯摸了摸他的胸口確認心率,然後他的手就被抓住了。

穿着厚得要命的兩層防火服,坐在八十度的引擎前面開上兩個小時的車,所有人賽后都熱得能脫水,維斯塔潘的手心裏全是汗,聲音沙啞到連喘息也是啞的,能同步去給「寶娟我的嗓子」配音。

「一切都糟透了,糟透了……」

蓋博斯安靜地傾聽着,撫摸他的頭髮和耳朵,感覺維斯塔潘簡直像做小火山,過於旺盛的生命與情感的火焰正透過他的皮膚噴灑出來,能燙壞所有想接近他的人。可是他畢竟不是真的火山,山脈只有日服一如越發堅硬的軀殼,人類的皮囊卻總會在發熱時變得異常柔軟和脆弱。

「我在這裏。」他向前傾過身,輕輕吻了吻維斯塔潘的額頭。對方淚眼朦朧地看着他,很傷心很傷心地問:「那你會一直在嗎?」

「如果你需要我的話……」

他話音還沒落,維斯塔潘就抱緊了他,蓋博斯感覺自己像瞬間被一個人體蒸籠給蓋住了似的。

「我需要你。」

直到上了私人飛機的時候,維斯塔潘都還情緒不高的樣子,失敗對他來說就是切骨之痛,難以忍受的,何況還是自己無法控制的失敗,連補救都不知道往哪裏去補救,車隊又不是故意的,撞他的人也不是故意的,沖着他們大發脾氣也沒有用。

無法彌補的失敗和極大的壓力,成年社畜最普通的日常。蓋博斯其實本來該和他分道揚鑣,飛去英國參加一個手錶品牌的pr活動會——更可怕的是這還是個他和漢密爾頓一起簽的代言,雖然他離開梅奔了,但是熱度又沒掉。反正現任夫妻是一種熱度,前夫前妻被迫營業是另一種熱度,所以品牌方沒有終止合約,合同要到明年夏天才結束。但是這一會兒為了陪着維斯塔潘,他決定還是先把他送回荷蘭,然後再飛英國算了。

最多熬個夜,忍忍就過去了,時間來得及。

漢密爾頓坐在自己的私人飛機里想了很久,終於還是決定不該再這麼下去,他想和蓋博斯在活動前單獨見面談談。但是在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發送「坐我飛機一起去吧」前,他的ins小號跳出更新提醒,車手裏卡多發了一段小視頻,是維斯塔潘正躺在蓋博斯旁邊的椅子上睡得像死豬似的,手還牢牢地環著蓋博斯的胳膊,臉埋在他的頸窩裏。

視頻的背景音是里卡多開心的大笑:「朋友們,這就是蹭飛機的下場,你得被迫觀看飛機主人的秀恩愛現場……」

蓋博斯沒什麼表情地捂住維斯塔潘的耳朵,舉起一根手指優雅地放在自己的嘴唇前,示意里卡多「噓」。

視頻到這裏就結束了。

里卡多自己評論自己:「受傷了家人們,我受傷了。Max以前從來不靠着我睡覺的!我還主動關心過他,他說靠在一起熱死了不要,可現在呢?他果然從沒愛過我(哭哭臉emojix3)」

粉絲最高贊銳評:「人小兩口分給你飛機坐已經不錯了,閉嘴吧!」

漢密爾頓按了息屏鍵。飛機駕駛員很輕快地從艙門裏探出頭來問他:「還要等人嗎,Lewis?」

漢密爾頓看着屏幕里的自己搖了搖頭:「不等了。」

右耳上的銀色耳圈隨着他的動作也晃動起來,他把它摘了下來。安靜躺在手心裏的飾品露出內環清晰的一對88。

都過去大半年了,蓋博斯也沒發現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戴錯了耳環。哦,怕是他早已經不戴了,不知道隨手把東西扔到哪裏去了吧。

漢密爾頓獨自裹着被子縮在沙發椅里,看窗外暗淡的雲朵和雲下同樣暗淡的燈光,看玻璃上倒影的他模糊的臉龐。以前,蓋博斯還在的以前,漢密爾頓總能在玻璃上看見他偷偷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動作,一眨眼睛對方就又靠近了一點,再眨幾下蓋博斯就已經埋在他胳膊和肩膀的窩裏了。飛機停了后還總在那裏裝模作樣地揉眼睛說「啊對不起呀路易我怎麼又不小心枕到你了……」

七八個座位非要和他坐在一起,然後還要枕肩膀,就他那張臉還想藏得住謊話?笨死了,真以為他不知道呢。

可現在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玻璃里依然只有他自己。氣流聲都顯得那麼安靜,他一個人頭靠着冰涼的金屬,漂浮在高空裏。靠着他的小男孩不見了,去擁抱另一個人,溫柔地捂著對方的耳朵。

經紀人,也就是他爸爸,驚訝極了地在半夜接到漢密爾頓的電話——要知道他兒子從來都不是什麼會半夜發瘋找爸爸的類型,他第一反應就是擔心他遇到了什麼急事。

「我想和那個手錶牌子解約了,明天的pr活動我也不去曬。」漢密爾頓的聲音很輕,還有點沙啞,一聽就是正迷迷瞪瞪的。

「你又喝酒了?太荒唐了,劉易斯,我現在從不管束你,是我相信你有自控力,而你最近的表現真的很不好。」老漢密爾頓鬆了口氣,然後夜半被酒醉兒子吵醒的不滿情緒才升騰起來。他盡量平靜地說:「你這種狀態是不理智的,我沒法和你談工作。你先睡覺,醒了再聯繫我。」

老漢密爾頓現在的妻子翻了個身,睏倦地埋進他的懷裏,問發生什麼了,被告知沒事。

漢密爾頓捂著額頭坐在桌邊,推開了只喝了一半的小瓶紅酒。儘管心情差極了,但他知道爸爸說得對,他不該這樣。於是理智戰勝了情緒,他起身去洗漱,然而在熱水落到臉上時他忽然就崩潰起來,在熱水裏抽噎著扶住牆壁,喘不上氣。十個小時前他還在萬眾矚目下微笑着站在領獎台上舉起香檳,像天神下凡一樣高高站着,可是他從未感到過如此孤獨和一無所有。他像是小時候在大雨天裏依然一圈一圈地練習卡丁車時一樣哭泣著,他想打電話給媽媽,可他不能,他也很少能見到媽媽。他可以哭,但不能讓爸爸看見,可以疲倦,但不能放棄。他只能繼續一圈一圈地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下。沒有人陪着,只有大雨和賽道,一圈又一圈……

他關掉了水,發出一聲痛苦的□□,彷彿又回到了巴林賽道,在天旋地轉里被蓋博斯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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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他真的很會做二號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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