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朵紫陽花

第七十二朵紫陽花

「津美紀的話,以後想做什麼呢?」

「欸——以後的話……」

「還沒有想過嗎?」

在三個女孩子的擇校問題上,芙里爾這麼問。當然,同樣的問題芙里爾也問了擁有術式的菜菜子和美美子,還說:「雖然刻有生得術式,但這並不就意味着你們非得選擇成為咒術師。」

「就像七海先生那樣嗎?」美美子問。

菜菜子反問:「但七海先生現在不是又回來做咒術師了嗎?」

芙里爾點點頭:「所以這是個人的選擇啊。」她想了想:「把咒術師看作一份工作就好了。人生這麼多年,一年換幾個工作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明明是整個壹原家關係到三個女孩子未來的家庭會議,就連國中一年級的小惠都在一旁很認真地聽,只有五條悟交疊著腿坐在一旁拱火:「當然啦,就算一天換幾個工作——最後一事無成,你們的芙里爾大人肯定也會說『沒關係,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經很厲害了』!」

他模仿芙里爾的語氣說話,只是臉上掛着漫不經心的表情。

芙里爾無奈地叫他:「悟!」

「才不會!」雙胞胎異口同聲地說,「五條大人少瞧不起人了。」

但能讓五條悟瞧得起的畢竟也是少數,比如和她們一屆的秤金次。

雖然不是他們的班主任,但作為他們班主任的摯友、同時也是高專教師的五條悟這麼評價:「哇,你的咒力好粗糙欸,打人應該會很痛吧——不過反正也不打不到我。說不定今後會成為和我齊名的咒術師呢[1]。」

然後毫不留情地把學生們都打趴在地上,還鼻青臉腫的。

就連作為摯友的夏油傑和負責治療的同期生家入硝子見了都沉默。

如果說上天為五條悟的咒術師生涯開啟了超級簡單的bug模式,那麼他的教師生涯,大概是被調到了地獄難度模式。一出生就站在連大部分術師都只能仰望的高度,這就意味着他和大部分人的距離都非常遙遠。

但是小時候,在他還沒有覺醒術式以前,陪在他身邊的是火焰與不死的魔女。她的身體里蘊藏着永不熄滅的熊熊火焰,那火焰讓所有刺殺與暗殺都無處隱藏,也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後來他遇見了成為他善惡指針的摯友、被稱為學院之寶的同期,就連開在他內心深處的那朵熱烈的紫陽花也再次回到他的身邊——他不再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咒術師的頂端。

「我們是最強。」他和夏油傑都這麼說。

只是在任何方面都是天才的五條悟,也會在深夜看着天花板對芙里爾說:「我大概不是當老師的料吧。」

和夏油傑很快就對執教變得遊刃有餘不同,五條悟很快就迎來了教師生涯的大失敗。

成為咒術師這種事情對中二期的少男少女來說,一開始帶着被選中的雀躍,會有能夠幫助他人、或者是成為保護弱者的強者的想法也不奇怪。

但是太陽,月亮。

人類,咒靈。

在自己面前和腦海里消散不去的血腥與死亡,在死亡的邊緣上掙扎,瀕臨死亡的絕望,退學、放棄成為咒術師,在很長一段時間對他們的學生來說算得上是最好的結局。

在接近死亡的那一瞬,夜蛾校長說的那句「咒術師不存在毫無悔意的死亡」[2]再度在他們的腦海里重現。

「抱歉,五條老師,我沒辦法為了別人去死。」

「老師救了我,但親眼目睹了朋友死亡的我再也沒辦法揮刀了……對不起,老師。」

不是所有人都是五條悟。

從四級咒術師到特級咒術師,沒有人能跟得上五條悟的步伐。就連同為特級的其他咒術師,和他之間都橫亘着數不清的台階。

「五條老師,您不是『最強』嗎?為什麼、為什麼連自己的學生也沒辦法救下來呢?」

「成為咒術師以後,我的人生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對不起,老師,我不想繼續了。」

「是『最強』的話,所有咒靈都交給你們祓除就好了吧?」

芙里爾為站在遠處看下葬儀式的五條悟撐起傘。明明擁有無下限術式的五條悟不用撐傘,雨也沒辦法把他淋濕。

漫天的大雨,止不住的慟哭,撐著黑傘的倖存者和親人對亡者的悲傷充斥着整個墓園。

他太強了。

強到能夠殺死所有人。

但是強到這種程度上的五條悟也沒能保住自己的學生。

只是有時候,身為五條悟和夏油傑的學生,反倒要比平常的術師經歷更多的磨難與刁難。

他們沒辦法每次都及時趕到。

「悟不過去嗎?」

「為什麼要過去?學生死了,老師還活着,這像話嗎?」

芙里爾平靜地看着他,雨點嘩嘩啦啦地砸在傘面上,然後順着傘骨滑落。

「芙里爾怎麼看待人類呢?」從她手裏接過傘的五條悟突然輕輕地笑了一聲,「很脆弱吧,人類。不管是普通人還是術師,對芙里爾來說都是非常脆弱的吧?就好像路過的螞蟻一樣,人類抬抬腳就能把它們碾碎;蜘蛛辛辛苦苦結好的蛛網,人類動動手就能將它破壞。對芙里爾而言,就算是術師,也只是螞蟻和蛛網一樣的存在吧?」

2004年年底,願望商店。

芙里爾說:「我的預知夢好像都和悟君有關。」

「所以芙里爾小姐的預知能力恢復以後,看到的都是關於那位五條君的未來嗎?」四月一日一點也不為此感到奇怪:「夢是人類潛意識的映射。芙里爾小姐很想念他吧?」

芙里爾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

「那你想做些什麼?」

「我想試着改變,我想反抗對他而言既定的命運。」

「想要改變未來,這是件非常狂妄的事情。」

「但巴西一隻小小的蝴蝶扇動翅膀就能在兩周后的美國德克薩斯掀起一場龍捲風。」

「但命運不是這樣的。」

「我只是這樣期待着。」

他們在人們的視野盲區站了很久,等到悼念的人漸漸離去,五條悟才走向墓碑,問芙里爾:「為什麼掠奪生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守護生命卻沒有那樣簡單。」

芙里爾牽起他的手:「確實是這樣。但也正因為如此,人類的生命才會寶貴、璀璨。不是嗎,悟?」

「五條悟就應該什麼事情都做到嗎?」

他制定計劃,從體術和術式方面鍛煉學生。想着既然出身非術師家庭,那就從四級咒靈開始祓除好了。

但是總有那麼多的意外發生——窗對咒靈等級的判斷失誤、還沒有被觀測到或許是故意被隱瞞起來的咒胎。

「我看起來很像笨蛋嗎?長著一副很好唬弄的樣子嗎?」他冷漠地說,「還是說這些年我沒有對他們動手,他們就以為我是可以任人敲打的年糕?乾脆把上面的人都殺掉算了,反正都是一群傲慢、腦子只有自身利益的世襲蠢貨。」

「但這不是悟選擇的道路吧,也不是夏油君想要反抗的命運。」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兒:「真的要被氣死了,居然敢奪走年輕人的青春。」

*

壹原家裏的小孩只有津美紀在按部就班地升學。

在津美紀國中三年級的時候,芙里爾還一度擔心她會和自己預知夢裏一樣,被羂索做下標記、吃不消對方的咒力陷入沉睡。但是羂索對芙里爾的試探止於那次狩獵魔女行動。在那以後,他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就算是用手帕尋找,也很難被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於是芙里爾一邊等津美紀平平安安地步入高中,一邊着手尋找解決羂索的辦法。

「被知道名字,就相當於掌握了靈魂的一部分。」四月一日盤腿坐在茶几旁,給芙里爾倒茶,「這樣也沒辦法嗎?」

「畢竟是千年前就存在的術師了。雖然掌握了一部分的靈魂,但那個名字非常棘手——名字是有力量,冠上那個名字就能和叫做那個名字的東西擁有相同的力量。」

「羂索?『觀世音菩薩以慈悲之羂索救度化導眾生』[3]的『羂索』嗎?」

「嗯,這或許就是我會出現在那個世界的原因吧。這個世上沒有所謂的偶然,只有必然。」

「那是有點難辦。但如果是芙里爾小姐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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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六眼當三年保鏢后我被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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