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8. 私有物
《我靠美貌稱霸橫濱》
文/系田
森鷗外的診室前門可羅雀，大老遠就聽見他誘哄愛麗絲穿新洋裝的聲音。
赤羽優推門進去，金髮少女猛地撞進懷裡。他倒退一步，才把人扶穩了。
「林太郎又讓我穿奇怪的衣服了，你快救救我！」愛麗絲抬起眼睛，可憐兮兮地說。
赤羽優摸摸鼻子。
誠然穿著女裝被叫「哥哥」挺不習慣的，但更微妙的果然還是—
他屈膝下蹲，視線和愛麗絲平齊，自以為笑容和善地說：「這些衣服真的很奇怪嗎？是哥哥親手設計的噢。」
愛麗絲噎了噎，被赤羽優似笑非笑的表情嚇得打了個哆嗦，接著跺跺腳，從原地消失了。
要是跑得慢一點，「逼」她穿小裙子的就不止林太郎一個人了啦。
赤羽優翹了翹唇，大步流星撿起幾件被愛麗絲扔在地上的衣服。
他遞給森鷗外，嘴裡道：「一直以來謝謝你了，森先生。」
森鷗外抬起頭，目光和赤羽在半空相遇，他溫和一笑，「別那麼客氣，我也只是假公濟私罷了。」
否則怎麼能免費得到這麼多好看的衣服和裙子呢？
他觀察赤羽的表情，頓了頓又說：「不過我還是覺得這些衣服你試穿最好，我們的銷路也能更廣。」
赤羽優和森鷗外有著某種合作關係。他出衣服的設計稿，森鷗外聯繫廠家生產和推廣。
聽說森有個專門的宣傳賬號，定期上傳愛麗絲試穿衣服的照片和視頻，反響不錯。
「還是算了吧，免得我拋頭露面，引起什麼騷動。」赤羽優又一次拒絕了森鷗外的建議。
他沒有來貧民窟以前的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被遺棄或是追殺。要不然一個幸福家庭的孩子怎麼會淪落至此。
森鷗外見狀也不再勸，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那好吧，我們來拆線。」
他讓赤羽優躺在一張摺疊床上，四周用滑輪掛著帘子圍好。
森鷗外像個技藝高超的裁縫，三兩下就找到線頭拆了線。但這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他冰冷的指尖代替剪刀蜻蜓點水般落在赤羽光.裸的肌膚上。
「你的右腿可能會留疤噢。」森鷗外說著，摩挲順著被縫合的傷口蜿蜒向上，每移動一厘米就會激起細小的雞皮疙瘩。
赤羽優死死地咬住唇，防止縫隙間溢出什麼奇怪的聲音。
「啊~啊，我要開始討厭中也君了。因為他讓你本來像藝術品一樣完美的腿有了疤痕。」森鷗外用鬧彆扭的孩童一般的口吻說，但仔細聽就會發現，隱藏在玩笑背後的幾分深意和惱怒—
簡直像把他的身體當做了自己的私有物。
赤羽優心跳一頓，下意識反駁：「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喜歡滿世界亂晃。」
他不僅隔三岔五走過貧民窟泥濘的路給中原中也送飯，昨天還在松田陣平的詢問下蹦了兩次。
話音剛落，森鷗外重重地按了按他的傷口。
「呀！」赤羽優不禁叫道，等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已經來不及了。
他徒勞地捂住嘴，滿臉通紅，實在沒忍住就嗔怪地瞪了森鷗外一眼。
始作俑者卻毫無察覺，無辜地聳了聳肩，那幽幽的目光望過來，彷彿在說「你怎麼這麼敏感？」
敏感個屁。他只是怕疼。
赤羽優當即想甩開森鷗外的手下床，但他突然想起該問的問題還沒問，於是氣急敗壞地縮回腿用手抱住，整個人呈防禦的姿態。
「對了森先生，你知道附近有個地下賭.場，會定期請異能力者去打擂台嗎？」
森鷗外正在整理剛才拆線用的工具，聞言轉過頭睨赤羽一眼，「知道啊，【青之彼岸】，你想去？」
「噢沒有，只是好奇。」赤羽優含糊地回答。
他沒有把警察找中也去打擂台並暗中調查的事說出去。因為森鷗外表面是個赤腳醫生，實際還兼職做情報販子。
要是泄露了警方的行動，導致什麼動蕩，貧民窟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噢。」森鷗外也不知道信還是沒信，接著又說：「你那個中也倒可以去試試，反正贏了有錢拿，如果不小心死了的話……」
他一雙寬厚的手親昵地撫摸赤羽優的長發，「如果死了，就說明他的異能不配讓我的小羽毛花這麼多心思，對嗎？」
森鷗外的語氣堪稱溫柔的極致，掌心也乾燥而溫暖，但不知道為什麼赤羽優卻彷彿墮入冰窟。
他控制自己想要尖叫和顫抖的衝動，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注視著面前的男人，「你認真的嗎？森先生。」
對你來說，沒價值的人只要死掉就可以了嗎？
這下輪到森鷗外露出疑惑的表情，居高臨下，一字一頓地反問：「不然呢？」
不、然、呢？
赤羽優一下子拍掉森鷗外的手，從床上跳下來。
僅僅是想象中也的心臟失去跳動，就讓他感覺喘不上氣。
他掀開圍簾想逃，誰知外面不知何時坐了個穿駝色風衣的少年。
那少年原本捧著杯子一口一口地嘬著熱茶，見赤羽優看過來，竟如老友般熟稔地朝他揮了揮手，「你好呀，要一起殉情嗎？」
赤羽優沒好氣地剜他一眼，紅唇微張，無聲說了三個字，「神.經.病。」
那少年愣了愣，鳶色的眼眸里閃爍起極為明顯的笑意。
真特么是神.經.病啊？
赤羽優暗罵了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森的診室。
片刻后，森鷗外從圍簾的豁口施施然走出，「你惹他生氣了？」
太宰治眯了眯眼，「明明是森先生惹了人家吧？居然還惡人先告狀。不過難得看到和你關係不錯的，他是誰啊？」
即使太宰裝得漫不經心，森鷗外還是發現了他對赤羽優的興趣。
該說長得好看的人都容易招蜂引蝶嗎？
他垂眸打量了下自己被打得泛紅的手背，心情頗好地回答：「一個容易心軟的小騙子而已。」
*
傍晚時分，挂念赤羽優檢查結果的中也提前回到了家。
他打開門，周圍一片漆黑，赤羽獨自抱膝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怎麼了？」他打開燈，快走幾步蹲在赤羽優的面前問。
少女垂下眼帘，視線接觸到中也臉部的瞬間，像個被擰上發條的娃娃，驀地抱住了他。
「！」
中也被撲了滿懷，重心不穩倒在地上，卻下意識護住了少女的頭。
「發生什麼事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隔了好一會兒，赤羽優才從他懷裡抬起臉，悶聲悶氣地說：「沒什麼，就是森醫生說我的右腿要留疤了。」
「啊？」中也的呼吸滯了下。他順著赤羽優的話，半遮半掩的目光落在對方跪地的右腿上，很容易就發現了那條醜陋的傷口。
這個地方最終會留下疤嗎？
僅僅是盤旋在腦海里的想法就讓中也忍不住皺起了眉，因為赤羽優的腿實在很好看，腿型纖細而筆直，皮膚像上好的羊脂玉那麼光滑，那麼白。
如果真的留了疤，就像瓷器上的裂縫，會為這層美籠罩上揮不去的陰影。
而這陰影的罪魁禍首，就是中原中也本人。
「對不起，都怪我不好。」中也閉上眼道歉，不敢看赤羽眼裡可能有的怒火和失望。
耳邊響起的卻是如鈴鐺般清脆的笑聲，「你傻呀？幹嘛比我還難過？又不是要截肢，這點疤用一個紋身就能掩住。」
「紋身？」
「對啊~」赤羽優這才慢吞吞從中也的懷裡爬起來，他穿著短短的睡裙席地而坐，兩條摺疊起來的腿白得膩人。
「你說我紋個什麼好呢？」他冥思苦想了一會兒，靈感突現：「要不紋一朵玫瑰吧？」
他指尖輕觸自己猙獰的傷口，一路向上，「這裡是花莖，要用像油畫那樣濃墨重彩的綠色。」接著在傷口的盡頭，用指甲劃出了個淺淺的半圓，「這裡就是那朵玫瑰，要鮮艷要盛放，我喜歡花開滿的樣子。你覺得怎麼樣？」
赤羽優說完，抬頭詢問中也的意見，等了會兒卻發現對方只是愣愣地盯著自己。
他不滿地踢了下中也的膝蓋，「你說話呀？」
中也如夢初醒，對上赤羽責怪的眼神，臉紅得幾乎滴血，「噢噢，我、我覺得挺好的，挺適合你。」
「……」
什麼嘛，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啊。
赤羽優氣惱地想，靜靜注視了中也幾秒，忽地又抱上去。
他雙手虛虛圈住中也的脖子，湊近對方的耳畔輕聲說：
「你剛才盯著我腿的時候，絕對在想奇怪的事情對吧？」
「！」
這指控來得太快，讓中也幾乎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好在他懸崖勒馬，語無倫次地否認道：「沒有，絕對沒有，你別胡說。」
他想推開懷裡的少女，卻被抱得更緊，彼此間的每一寸空隙都被分毫不差地填滿了。
終於，他放棄掙扎，準備伸手摟住越來越傾過來的赤羽……
這個時候，赤羽卻人如其名，像一片羽毛，輕飄飄地從中也懷裡爬起來，離開了。
「我餓了，今天吃點好的吧。」他打個哈欠，慵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中也抬起頭，想應聲「好」，視線卻被飛過來的外套完完全全地蓋住。
「我要換褲子，不許再盯著我的腿看了，你這個變.態。」
中也的心突地一跳，為赤羽說「變.態」時太過輕.佻的語氣，不存在厭惡，倒像是給誰的專屬昵稱。
他彎了彎嘴角，順從地在外套下閉上眼睛，身旁窸窸窣窣的動靜響個不停。
在一片泛著微光的黑暗裡，中也想象赤羽優描述的玫瑰破土而出，攀著纖細的小腿，在光潔無瑕的皮膚上開出最絢麗的花。
那是，只有他知道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