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2. 蛇蛻
《我靠美貌稱霸橫濱》
文/系田
太宰用皮帶拴住歪脖樹的枝椏,腦袋拚命擠進打了死結的圈套里。
樹太矮,他晃悠半天腳還離不了地,索性脫了外套「撲通」扎進湖裡。
水花四濺,侍從手忙腳亂地施救。
童磨在岸上冷眼旁觀,「急什麼。」他從袖中射出一道寒光。
寒光化霧,籠罩湖面。湖水以驚人的速度開始結冰。
眾人被這奇景驚呆,紛紛停下救援。
眼看太宰要變成湖底永恆的水草,赤羽優匆忙趕到撞開童磨,「你瘋了嗎!」
他伸手夠太宰,怎麼努力都差了分毫。
「愣著幹什麼,快救人啊!」
赤羽優氣急敗壞朝身後嘶吼。
侍從不動,面面相覷。
「沒聽到聖子大人發話了嗎,救不上來要你們好看。」
「……」
但剛才明明是教主大人……
等太宰上岸,已經面色青紫,離極樂境界只差一步。
赤羽優又掐又捏,幾次胸外按壓效果甚微,他正要人工呼吸,忽地被童磨一把從地上拽起。
「管事,你去。」
「啊?」
管事愣了下,猶豫的目光在童磨和太宰間梭巡,總算不情願地邁步上去。
沒等他做好心理建設,太宰吐出口水爭分奪秒地醒了。
「感恩極樂,天佑極樂!」管事拍拍胸脯,「年輕人你沒事了吧?」
「沒事沒事,就是路過這裡看風景不錯,尋死的癮犯了。」
尋死的癮,犯了?
眾人不可置信地望著太宰,童磨冷嗤一聲:「太宰先生難道不是為了我教聖子來的嗎?」
「一開始是這樣。」太宰面色如常,遺憾地搖了搖頭,「但剛才差點死在教主手裡,想想還是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那我走啦~」
他以八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向牆頭,白色的冰晶忽然裹住雙腳。
「教主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童磨笑容和善,「太宰先生大鬧極樂教,就這麼走了神明的面子往哪兒擱?還是委屈你在倉庫呆一晚,明早再走吧。」
「你憑什麼限制他的自由!」
「好啊,如果能早登極樂,我還求之不得呢~」他沖赤羽優眨眨眼睛,配合地被管事帶走了。
眾人目送太宰離去,轉眼才發現他的風衣死屍一樣癱在地上。
「教主大人,這……」
「拿去燒了吧。」
話音未落,赤羽優從旁衝出,搶在侍從前面撿起衣服抱在懷裡,他經過童磨憤憤地瞪對方一眼,「別逼我討厭你。」
留在原地的童磨不解地歪了歪頭,「我做錯什麼了嗎?」
「當然沒有,教主大人聖明,做什麼都是對的。」
剩下的「機器人們」異口同聲說。
*
日暮時分,忙了一天的「陀螺」敲響赤羽優的房門。
叩叩叩。
「走開,我不想看見你。」
叩叩叩。
「……」
叩叩叩。
赤羽優氣勢洶洶地拉開房門,「不是說了不想見你嗎?聽不懂啊!」
他語氣太急,激起一串驚天動地的咳嗽。片刻后呼吸平緩,卻面紅耳赤眼中帶淚。
童磨憐憫地看著他,「你沒事吧?還在生氣嗎?」
草,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不容易平復的怒氣捲土重來,赤羽優「砰」地摔門,童磨伸手阻擋,五指霎時間捲入縫隙,痛徹心扉。
「哎呀!」他慘叫一聲。赤羽優駐足回望,看清童磨的慘狀瞳孔微縮,嘴裡卻說:「誰讓你擋門的?活該。」
他返身回去解救童磨飽受摧殘的手,見對方還愣原地一動不動,沒好氣地嘖了記嘴:「進來啊!還要我請你嗎?」
童磨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逝。他徑直走向床邊。
「不許坐我的床。」
「……噢。」於是他又可憐巴巴地坐上角落的椅子,昂貴的和服下擺耷拉在地面,成了免費掃帚。
童磨變出塊冰敷自己紅腫的手指,邊敷邊說:「別擔心,我明天就把太宰放出來。」
赤羽優抱著手臂冷哼一聲作為回應。
「我小時候,母親撞破父親和侍女還有教徒亂搞,一氣之下把他殺了。」
他面容沉靜地在赤羽優耳邊投下一顆驚雷。
「然後她也自殺了。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那天大堂的血流成了河,漫過我的腳踝,又涼又黏。」
「……」
童磨的敘述栩栩如生,讓赤羽優輕易想象出昔日駭人的景象—
頭戴冠冕的「神明」眼睜睜看著父母互相殘殺,噴湧出的鮮血由熱變冷,直到完全失去生的氣息。
那時的他在想什麼?
無法拯救至親的「神明」真的存在嗎?
坐在陰影里的童磨抬手揩了下自己乾淨的臉,彷彿想擦掉那裡並不存在的血跡。
他抬頭笑了,冰塊融化而成的水在眼下蜿蜒成長長的一條,遠遠望去就像晶瑩的淚痕。
但極樂教主也會哭嗎?
赤羽優別過眼不再看,寂靜的房間內腳步聲逐漸臨近。
踢踏踢踏—
童磨蹲在他面前,握住他冰涼的手。
「你抱抱我好不好?」
「……」
赤羽優抿了下唇,「你說的大堂就是我們現在接待教徒的大堂嗎?」
只要一想到自己每天踩過的瓷磚曾經被鮮血浸染,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像附骨之蛆從腳底慢慢爬了上來。
童磨搖了搖頭,「不是,原來的大堂已經變成了倉庫,只有我一個人能進。」
「那你還把太宰關在倉庫里!」
赤羽優猛地拍開他的手。
童磨眨了下眼,輕顫的睫毛像蝴蝶易碎的翅膀。
他把下巴擱在赤羽優併攏的膝蓋,七彩的琉璃眼眸自下而上虔誠地凝望他唯一的信仰,「求求你抱抱我吧。」
童磨的語氣很平淡,偏偏這種平淡最戳人心。
赤羽優猶豫了下,垂著頭,光滑的發尾像母親柔軟的手輕撫他蒼白的臉龐。
童磨像受到鼓勵般湊上來,寬大的和服袖子緊緊纏住赤羽優纖細的腰。
「你!」
赤羽優驚愕地瞪大眼睛,被他封住了唇。
並不是像昨晚那樣小心翼翼試探的吻,而是蟄伏在暗處的蛇猛地發起進攻!他絞住自己過分善良又天真的獵物,慢慢地、慢慢地縮小對方可活動的範圍,戲弄著,直到……
「唔……」
赤羽優使勁推著童磨的胸膛,卻被對方用腳絆住,失去重心倒在床上。
他趁機咬破童磨的舌尖,讓淡淡的血腥味成為彼此的共享。
兩人的吻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赤羽優一腳踹開壓在身上失去意識的童磨,神情淡漠地擦了擦嘴起身。
太宰治「遺落」在現場的風衣上凝結了強力安眠藥,赤羽優把它溶於水,趕在童磨來之前一口飲盡。
通過剛才的親吻,他已經把封鎖在唇上的葯毫無保留地傳遞過去,直接流進血液效果更徹底。
就算天上真正的神明也要昏沉好一會兒。更何況是個冒牌貨。
赤羽優不管傻X的悲慘經歷是不是杜撰,他只知道對方的吻很冷很冷。
人是不會在一天之內突然轉性的。
「垃圾。」
他居高臨下地瞥了眼童磨罵道,握緊從對方脖子上拽下的鑰匙,快速朝倉庫跑去。
*
夜晚的極樂教空曠得很可怕,樹枝上成排啼鳴的烏鴉透露出某種不詳,
還好皎潔的月光能把前路照亮。
赤羽優暢通無阻地跑到離主教很遠的倉庫,還沒靠近,腳下忽然感覺一陣黏膩。
他打開手電筒低頭一看,地上緩緩流動的暗紅色液體浸濕了鞋面。
「!」
他驚駭地看向野獸般矗立的鐵門,顫抖著把樣式古老的鑰匙插進孔內。
門縫后,極樂教的辛秘又一次如期上演。
赤羽優發現兩個熟悉的身影手疊著手倒在血泊之中。
一個是太宰治,另一個是—
【那天大堂的血流成了河,漫過我的腳踝,又涼又黏。】
什麼樣的人在看到這樣的現場后還能清晰地描述事實而忽略內心感受?
是魔鬼。
沒有感情的魔鬼。
「咲樂!」赤羽優失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