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無之鄉011

0132

「萊克斯——」

康拖長了尾音。

而被他注視著的那個人，頭也不抬地繼續在辦公桌上工作著。

「萊克西——」

康又喊了一聲，他飛過來了一點，靠近萊克斯的辦公桌。

「你真的要……向他們說的那樣，去告超人？」

萊克斯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氣，他像是被打擾到了一樣露出一些不太耐煩的深色。

他將手中的簽字筆放到了桌面上，抬起了頭。

「不是『去』，很顯然，我已經這樣做了。」

兩雙同樣淺灰色的眼睛視線在空中交匯。

「你還有什麼事嗎，沒事就出去。」

「但是，但是為什麼啊。」

康沒想通，他覺得現在在這樣有哪裡不好嗎？

「你真的不知道嗎。」

萊克斯在椅子上轉過身來，正面對著康，他靠在皮質的椅背上，十指交錯擺在了自己的腿上。

康略微漂浮在空中，但是萊克斯的眼神帶著的那些情緒色彩讓他顯得在位置上更加高上幾分。

「你告訴我，自從超人『回歸』之後，你自己回來過幾次？」

「唔……嗯……」

康撓了撓頭。

他好像確實……

「你打算從今往後就在堪薩斯當農夫？」

萊克斯冷嘲熱諷。

「農場挺好玩的。」

康辯駁。

「而且還有氪星小狗！」

氪星小狗！誰能拒絕氪星小狗！

小氪是最棒的狗狗！

「呵。」

萊克斯冷笑一聲。

「氪星小狗。」

「你要是想要，我現在就可以在樓下給你開個動物園，要什麼我弄不來？」

康眼神遊移，不說話。

「聖誕節給你打電話你也不回來。」

萊克斯眼神冰冷，但是說出來的內容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控訴。

康基本沒聽過萊克斯用這種句式對他說話，他更多使用祈使句進行命令，指責他也是有理有據地居高臨下……他這句話幾乎讓康開始感到自責和不安了。

「那是因為羅賓他——」

聖誕節都沒消息確實好像有點過分了，但是又確實是真的有事發生，他有正當理由。

正當康準備辯解的時候萊克斯打斷了他的話。

「那你怎麼解釋你身上的設備全部下線？」

「……為什麼不怪它們質量不好。」

康嘀嘀咕咕。

「手機定位不是還能用嗎。」

「總之我一說要告超人，你自己就屁顛屁顛跑回來了。」

萊克斯將椅子轉回去面對桌子，將視線從康身上移開，一副不打算再關注他的態度。

「證明這個方法很有效，我會繼續的。」

「但是、但是我要是呆在萊克斯大廈的話你也一直都很忙啊，」康扒拉他：「這裡很無聊唉？」

「超人就不忙？是我給他找麻煩的頻率不夠多嗎？」

萊克斯嗤笑一聲，就好像他下一秒就算去把星球日報上那個球踹下來拋著玩也要給超人找麻煩。

「但是在農場的話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康掰手指一個個數：「而且最近我去上學了——」

「你可以到大都會上學。」

萊克斯打斷他。

「況且現在的學制高中能學到的東西對你來說都沒有意義，還是說你已經蠢到需要回爐重造去學那些東西的程度了？」

萊克斯向法院對超人提出了訴訟，他的法律團隊為他給超人羅列了只提名目都至少三張A4紙的罪名，控訴這個遊離於世間之外的人間之神帶走了他的孩子，影響了他的家庭，簡單來說就是偷走了他的小孩。

目前來說超人本人還未在大眾面前正面回復這一件事情，也不確定他是否會在庭審當日出席，但很顯然這幾天的社交媒體都在為這件事情而瘋狂。

而萊克斯·盧瑟勝券在握。

「等你搬回大都會來住之後，你想回堪薩斯隨時都可以。」

萊克斯看了那個略微蹙著眉頭，眼神向下垂著，似乎在進行什麼艱難的內心思考的半氪星人一眼。

康愣了一下，他抬起視線。

「而且超人長時間不都在大都會嗎，你要和他一起在城市內巡邏什麼的，我不攔著你。」

萊克斯說。

他的話很有技巧性，似乎帶著寫退讓和妥協的氣息，哪怕他從未堅定地表達過任何其他立場。

這讓康的內心開始遲疑起來。

「那為什麼……」

如果這樣的話，為什麼萊克斯還要有這一出呢……？

「我只是需要讓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孩子，不是他卡爾-艾爾的。」

萊克斯的語氣平和，但卻充滿著蠱惑性。

這讓康恍然之間回到了他第一次嘗試飛行與大都會的高空的那一天，萊克斯宣布他們之間存在的血緣關係，像是宣布一種對財產的所有權。

但是此刻，他似乎又從萊克斯那雙與他別無二致的灰色雙眼之中看出了一些別的什麼。

這讓康感到動搖。

那樣冰冷的灰色眸子里燃燒著的色彩，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是他所期待的，還是他將畏懼的？

「但是我姓艾爾唉。」

就連人類名字也是和克拉克姓的唉，一聽就沒有你萊克斯什麼事。

「這倒是我忘了說。」

萊克斯並沒有什麼意外的反應，他拉開了手邊的抽屜，從抽屜之中拿出了一沓整理好的文件，啪地放到了桌子上。

「你的所有公民信息都準備好了——包括前半生應有的軌跡。」

他挑了挑眉：「比他們給你做的那個身份更好。」

康飛過去，他靠在桌邊，打開了那一沓封好的文件。

那是一組很細緻的文件和資料，包括了一個十六歲美國青少年應有的一切公文信息。

從出生證、社保號、就醫證明，到學校的就讀記錄和休學證明。

他幾乎都能從這些文件之中拼湊出一個人十六年間度過的一生。

一個不屬於他的一生。

康翻開了護照的第一頁，看到了上面的照片與名字。

照片很顯然是他的照片，二乘二英寸的大頭照上的他臉上還帶著一些閑適的笑容，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拍的照片，他也說不好，畢竟社交媒體上到處都是他的照片，其中很大一部分還是他自己的自拍。

而那個護照之上的名字就格外陌生。

「萊昂內爾·盧瑟。」

康仔細地看了一會這個拼寫，最後小聲說到：「……我還是喜歡康納這個名字。」

萊克斯將護照從他手上抽走。

「沒打算給你選擇機會。」

……

康飛在大都會上空，朝著堪薩斯的方向飛去。

他是翹了下午最後一節課出來的。

現在回去肯定是趕不上上課了，估計過不了多久克拉克就會知道他翹課是事情……或許根本不用多久，不需要發現他翹課的老師報告給校長然後校長再給克拉克打電話那麼麻煩的過程，克拉克現在就在大都會的星球日報上班，哪怕萊克斯大廈裡布滿了針對氪星能力的設備讓他無法聽進去，但是現在康在大都會上空飛行，他毫不費力就可以知道。

但哪怕翹課會立馬被知道，康還是不能忍住，就算是逃學也要到大都會來問個清楚。

可是他現在並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反而讓他內心更加混亂了。

實際上，他知道自己內心想要的是什麼。

他從最開始就曾渴求過的東西，他想要家，想要溫暖，想要可以肆意放鬆的地方，想要超凡生活之中難得可貴的普通，想要被愛著。

他在堪薩斯能夠得到無限接近那樣的東西，溫暖的壁爐與散發著肉桂香氣的蘋果派；家人關心的語氣或是對不該做的事情嚴厲的呵斥；夜燈下漂浮著熱可可氣味的談話，或者隨時不需要準備就直接發來平常的短消息。

但是萊克斯能給他嗎。

他不知道。

他曾經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期待過。

他或許隱約獲得了什麼，但他也需要付出他尚且不知道後果的代價。

萊克斯會有著他所期待的東西嗎，他會選擇在權衡之後拾取他所期盼的那一端嗎。

康不知道。

萊克斯·盧瑟是一個無比複雜的人。

康曾經以為他能看出對方在想什麼，但是實際上他不能。

兩雙同樣灰色的眸子深處是完全不一樣的火焰。

康想不明白……但是，他可以找人問一問。

正好，他現在知道了一個可以問這些問題的人。

她或許可以給出一個，關於康所不了解的那一面的答案。

萊克斯對血緣與家人的關係究竟是怎麼看待的？他究竟是一出生就是個六親不認的混蛋還是說他的過去也曾……

康看了維基詞條，也搜索了網上相關的信息，了解了當年的新聞。

但是具體發生過什麼樣是事情，還是當事人才最有話語權。

洛麗·盧瑟。

莉娜·盧瑟的女兒，萊克斯的侄女。

以及康納·肯特的同班同學。

當然，康不打算作為「康納·肯特」去問她。

以一個外人的身份打探她人家裡的事情似乎有些太過不禮貌了。

他打算直接作為超級小子過去。

或者作為那個什麼鬼新名字·盧瑟，作為她的表親。

但是康還是要強調一點，他真的不喜歡那個新名字。

他收拾好心情，朝著堪薩斯的方向飛去。

如果洛麗在放學之後沒有那麼快離開的話，他現在還能趕得上在學校找到她。

如果對方走得太快的話，就只能在路上尋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