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無其二楚留香(15)
無花飄然消失在山林之中。
在黑暗中等待的南宮靈,看到無花身上青紫的傷,大驚失色。
「哥,是誰傷了你?」他伸手將無花攙住。
怎麼會有人能傷到他哥!
無花垂眸,眼裡的戾氣幾乎要噴發。
他深呼吸了幾次,平復心緒。
「和那邊說一聲,派幾個人去試試竹枝枝,看她會不會武功。」無花伸手,卻不敢捂住自己的胸口。
——傷口一碰就疼。
這個女人,實在是太邪門了。
明明看起來身無內力,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少女,可那一身蠻力,著實恐怖。
對方朝他身上招呼的動作也很迅捷,完全不給他還手喘息的功夫。
他想知道,對方是不是在扮豬吃老虎。
難不成當初勾魂手和鐵面判官,其實是少女制服的?
無花忽然想起了之前的江湖軼聞。
如果是,那就想辦法殺了;如果不是,那他可以試試看,能不能讓少女幫他做內應,將陸小鳳他們除掉。
「哥,我先帶你去療傷。」南宮靈皺眉道。
無花擰眉:「快去。」
南宮靈抿了下嘴唇,道:「是,哥。」
無花看南宮靈走遠,才回望了一眼竹枝枝他們的方向,隨後也離開了這個地方。
「看來,我們今晚是要露宿山野了。」陸小鳳摸著自己的肚子道,「就是不知道哪裡能有野雞,讓我吃上兩口。」
他已經有七八個時辰沒吃過東西,五臟廟都吵起來了。
「要一起去打獵嗎?」竹枝枝問道。
楚留香驚訝道:「枝枝姑娘還會打獵?」
「那當然。」少女道。
不然他們去荒星的時候,喝完營養液要吃什麼?
總不能真吃土。
陸小鳳驚喜道:「我打獵的技術也不錯,山雞從來跑不贏我,要不楚兄和花滿樓先在這裡生火,我和枝枝姑娘去找點吃的?」
竹枝枝:「……」
一個江湖高手,為什麼要和山雞比跑步。
莫名其妙。
竹枝枝搖頭,盡量不要用嫌棄的口吻道:「不用了,你去找點野菜、蘑菇之類的,我去抓幾隻雞或者兔子。」
原本她還打算邀請陸小鳳的,現在看來,和山雞賽跑的小雞,似乎不是很靠譜。
——還是算了。
可陸小鳳還是聽出了微妙的嫌棄。
花滿樓搖頭笑道:「我聞到了這附近有蘑菇的味道,要不我去摘一些蘑菇,陸小鳳和枝枝去找獵物,火就勞煩楚兄來搞定。」
花神開口,少女肯定不會隨便拒絕。
她只好帶著陸小鳳去找山雞夜間休憩的地方。
得益於荒星上的經驗,少女很快就找到了沉睡的山雞,並在對方警覺之前,伸手就把山雞的頭扭斷了。
咔——咔——
兩隻山雞的命,就斷送了。
浪子下意識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
一盞茶的時間,少女又撈了兩隻沉睡的兔子。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接過少女手上的兔子。
唉。
打獵不行,短暫地當個腳夫,他還是湊合的。
柴火在旁邊堆了一堆,火焰燃燒起來。
竹枝枝已經回了,將楚留香趕去清理兔子。
「這麼快?」香帥啞然。
說這句話的,是他的眼睛。
陸小鳳都不好意思了,趕緊把人拉走。
花滿樓用大片葉子兜著蘑菇回來時,少女就坐在火堆前,用陸小鳳的匕首,在……挖石頭?
青年聽著耳邊的動靜,有些疑惑。
「枝枝,你在做什麼?」
少女仰頭,火光將她紅潤的臉,映照得更加健康。
「我在做石鍋。」她這麼樣說道。
「石頭做一個鍋子?」花滿樓疑惑道。
竹枝枝點頭,道:「嗯。一段時間沒見花神,你都瘦了,我給你煮點雞湯喝,補補身體。」
少女將手中的石頭翻轉,把碎屑倒出來。
話說,剛才好像看到有竹子,切幾個做喝湯的碗,似乎也挺方便的。
一通忙活之後,一隻雞已經燉上了蘑菇湯,剩下的也都烤得皮肉焦脆。
花滿樓用葉片裹著雞腿,扯下來遞給少女。
陸小鳳無人可照顧,烤好兔子之後就不客氣地啃了起來。
烤雞烤兔吃得很快。
旁邊的雞肉蘑菇湯還沒好,咕嚕嚕地冒著泡泡,香氣在山林里飄著。
陸小鳳已經有些想要躺下睡覺。
吃飽喝足睡個覺,實在是人生一大樂事。
如果,沒有從天而降的黑衣人。
如果,從天而降的黑衣人,沒有一腳踩翻那鍋蘑菇湯。
陸小鳳想,或許他就不必深夜趕路。
浪子打了個哈欠,幽怨地踹了一腳被堵住嘴,捆起手的黑衣人。
「快走,別磨磨蹭蹭的,打擾本大爺睡覺的時間。」
他陸小鳳本不是這樣一個不耐煩的人。
——都是被逼的。
「枝枝姑娘,別生氣了。你看,我已經幫你踹他了,你可千萬別出手。」陸小鳳這麼樣說道。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腦子裡,閃過那被少女一掌拍碎的大石頭。
黑衣人的腦袋,絕不會比那大石頭堅硬。
少女跟在後面,眼睛通紅,看起來氣得不輕。
「那是我給花神熬了一個時辰的湯!」竹枝枝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很委屈。
即便已經將七個罪魁禍首給擒獲,她依然委屈。
她的湯,已不會再回來。
花滿樓安慰道:「不打緊的,我已經喝上了,很好喝。」
說到這點,少女的眼睛更紅了。
「太委屈花神了。」連同聲音,都像被欺負著壓扁。
想到打鬥之後,未免她傷心,花滿樓居然將殘餘的那點湯喝了個乾淨,竹枝枝就覺得心疼。
都怪這群黑衣人!
少女吸了下鼻子,鼓著臉,蹲下來撿了顆石子,丟到黑衣人膝蓋窩。
——正是那運氣不太好,靴子踩中了石鍋邊緣的黑衣人。
原本。
他的腳被滾燙的湯水燙過,已經紅腫一片。
現在撲通一聲,跪在山林泥土裡,膝蓋又是通紅一片。
竹枝枝怒氣沖沖地跑到前面去。
她怕自己看著那人的後腦勺,就恨不得按到土裡去。
「枝枝?」花滿樓追了上去。
楚留香和陸小鳳對視一眼,無聲笑了,趕著黑衣人往山林外走。
「枝枝。」花滿樓幾乎要聽不到少女的腳步聲。
軍校生的腳步,本就是很輕盈靈巧的。
竹枝枝聽到花滿樓的叫喚,停下了腳步。
「花神?你怎麼也跟來了。」
花滿樓聽著聲音,飛掠而起,腳尖點在木葉上,幾下落到少女身旁。
「我擔心你。」青年如是說道。
竹枝枝有一點點開心。
花神說擔心她誒。
少女的氣憤,總算是散了一點。
「其實,花神不用擔心我,我只是出來耍套拳,發泄一下,就會回去的。」
花滿樓搖頭,笑道:「知道是一回事,擔心是一回事,此事不能相提並論。」
「那花神聽我耍一套拳,我們就回去找陸小鳳他們,這麼樣?」少女的聲音,總算沒再被壓扁,清脆好聽。
少女的拳,不僅拳拳生風,可大開大合,剛勁有力;也能靈巧綿密,變化無邊;更能在轉腕之間,化拳為掌,以柔克剛。
花滿樓從未遇過這樣的拳法。
詭譎難辨,自成一派。
可拳法變化無邊,又實在是將一個人的力氣,最大程度地利用起來。
實在令人感嘆。
一套拳耍完,悶氣都隨著晚風離去。
竹枝枝的腳步,又輕快起來,語氣也都跟著輕快起來。
「走吧,花神,我們去找陸小鳳他們。」
花滿樓道:「先不急,你剛才下水,又出了一身汗,我先幫你塗藥。」
免得找了陸小鳳他們之後,又要躲開他們。
竹枝枝沒有任何異議。
她在山間小溪旁邊坐下,動作流暢地把衣服往後一別,攏住前面,露出受傷的後背。
還沒掏出葯來的花滿樓:「……」
對方是不是太沒有戒心了。
青年操心道:「枝枝,我是個男人,你不能對我這樣沒有戒心。」
「啊?什麼?」少女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花神在說什麼?
「你是個姑娘,還是個漂亮的姑娘,要多注意保護好自己。」花滿樓苦口婆心道。
青年聲音溫潤,柔和,無論說什麼都是動聽的。
也令人很容易接受。
「可是……」少女扭頭,誠懇地看著青年那張好看的臉,「我只對花神沒有戒心啊。」
其他人要是敢動手動腳,肯定會被她打折三條腿。
花滿樓道:「就算是我,也不行。」
青年嘴裡說著,卻沒耽擱手上的動作。
「為什麼?」竹枝枝靠在樹上,盯著青年的臉,「難道花神不能控制住自己?」
君子:「……萬一不能呢?我畢竟只是個普通的男人。」
又豈能對心上人的種種親近之舉,視而不見,當作無事發生。
少女思索了一下,道:「要是花神……也不是不行。」
而且聽起來,似乎還是她佔便宜。
花滿樓誒,多少人肖想的對象。
少女這麼一句話,差點讓青年手上不穩,將葯都灑落。
他也難以避免地亂了呼吸。
花滿樓平了平心緒,耐心道:「枝枝,有些事情,是要和喜歡的人,才能做的。」
竹枝枝想也不想,回答道:「我很喜歡花神啊。」
被直球擊中的花滿樓,無奈笑道:「喜歡和喜歡,是不一樣的。並不是對一個人感到親切,就是喜歡。」
至少在少女身上,他常常感覺到的,並不像是男女之情。
或許沒有,又或許還沒到。
可不管是哪種,都讓君子不會隨便逾越。
青年把葯塗完,讓少女等晚風將葯吹乾。
「那什麼樣的喜歡,才是可以和花神一直在一起的喜歡?」少女抱膝,枕著下巴問道。
怎麼感情會那麼複雜?
小青蛙不是說,她老是想著花神、念叨花神、什麼都想要和花神分享,就是喜歡嗎?
難道並不是?
花滿樓心裡一動:「你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感覺背上的葯已風乾,竹枝枝肩膀一動,將衣服攏著,就坐了起來。
少女轉身,正對上花滿樓一張俊臉。
他們的鼻尖,還差一指距離,就要撞上了。
「是,我想和花神一直在一起。」竹枝枝的眼神,落在青年的唇上。
她非但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還想要這一切不是一場夢,而是真實所在。
——她想要真實地擁抱這個人。
少女側了側臉。
她有些失神地想。
親?還是不親?
這可真是個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