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榮驕縱假少爺(四)
為了不讓程家哥哥失望,時霧像很多富家子弟一樣,在二十歲左右的時候開始自己和朋友們「創業」試試水,展現展現個人能力。
可時霧就是個草包,所謂的創業,一直在虧。
他又不肯承認自己沒有做生意天賦,拿自己的私房錢填補著也要維持。
程謹深以為他最近做的珠寶品牌有起色,又聽說他住院了幾天,旁邊的管家不停吹耳邊風,說小少爺治病多麼多麼脆弱,可憐,勸著大少爺怎麼也得哄哄他。
程謹深不耐煩地摁了摁眉心,終於主動邀請他回老宅共進晚餐。
「聽說你那個公司辦的不錯。」
程謹深吃飯的樣子矜持又斯文,渾身上下散發着嚴苛的氣質,從十年前父母去世后,他一路來披荊斬棘獨自把控住程家產業,縱橫商場多年。
當然不是吃素的。
程謹深將眼鏡取下,一雙銳利的眸子毫無遮擋地望向時霧,就像兩道鋼針刺入他的背脊。
「我就知道,程家人,沒有一個是廢物。」
時霧眼神看上去略有些心虛:如果讓哥哥知道創業一直在虧錢,哥哥一定會現在就放下筷子轉身離開。
不能讓那個小珠寶品牌垮台,就算貼再多錢,也得幹下去。
時霧垂著頭,過了很久才拿起刀叉。像是一隻囤食的小倉鼠終於開始慢慢將碟子裏那些菜挑挑揀揀地吃起來。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他會挑出一部分不愛吃的放在旁邊,只吃自己喜歡的。
喝東西的時候,也不愛喝辛辣的酒和氣泡水,而是更偏好香醇的鮮奶。
程謹深微微眯眼:從前,只要是他讓管家夾給時霧的菜,倒的酒,他都是一樣不落地全都吃掉喝掉。
這個弟弟雖然在外面出了名地張狂,可在家裏,卻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什麼時候也會挑食了。
程謹深嘴角微微一勾,試探著讓管家再夾一點西芹過去。
時霧果然又挑了出來。
旁邊的管家看出來了,想提醒兩句,卻被程謹深目光警告后保持緘默。
時霧吃他自己選的食物時,抿著唇珠咀嚼的動作活色生香。
程謹深也不出聲,手指撐著眉尾,就這樣看着他吃。牛奶不夠了還給了管家一個眼神給他添上。自己反而很久都沒有動筷。
直到這弟弟吃飽了,程謹深才說:「有段時間沒見,你好像有些變化。看來是長大了些。」
哥哥居然也會誇獎他。
時霧錯愕地抬起頭,竟像有些感動,點了點頭,「是嗎。」
他推開那杯牛奶,讓管家給他倒了一杯酒,「光顧著吃,還沒敬哥哥。」說完了一整杯都喝下去,再投給他一個微末的笑容。
程謹深卻只端起桌前的酒,喝了一小口。
時霧長著一雙十分漂亮的狐狸眼。因為剛剛回家沐浴過的原因,額前的劉海沒有全乾,小巧的鼻尖和圓潤的眼睛襯得整個人軟乎乎的。
像是抹上新鮮奶油的蛋糕。
看來管家說得沒錯。
一場大病後,時霧果然比以前看着更溫順可憐一些。
好歹順眼不少。
他記得以前時霧沒有那麼瘦,脖子細長得如驕矜的小天鵝,優雅又脆弱。
程謹深看着心情不錯,不由得鬆了松袖扣,「對了,你的珠寶公司也不錯,所以這次回來,你如果有什麼想要的,可以和我說。」
豪門家庭不是沒有尋常人家的關愛,只是這種關愛,是需要拿東西換取的。
時霧猶豫了一下,「我想要……公司股份。」
程謹深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
「不是說了么,等你大學畢業就給你。」
時霧絞盡腦汁,端著一副熱忱樣子,眼睛都亮晶晶的:「可是,我想儘快進公司幫幫哥哥。」
程謹深不吃這套,冷哼一聲,「幫我?」你不給我添麻煩,就已經是幫我了。
那小子很快眼神暗淡下去。
垂著眸子,好像吃什麼都沒了胃口,半天不動筷子。
怎麼這麼委屈。
時霧不吃了,程謹深又有些不滿意。
已經夠瘦了,再不吃飽,是要把自己餓成一塊乾巴巴的排骨嗎。
他記得以前的弟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只會撒潑,找傭人管家撒火。
不會這樣一副眼巴巴失落的模樣。
「京郊那套新蓋的別墅,我劃到你名下吧。」
程謹深端起酒杯,慢慢地抿了一小口,「如果你的珠寶公司能辦的不錯,學校成績也能好看點,你說的事情,我也會考慮的。」
時.拜金.霧眸子瞬間亮起,十分靈動,「謝謝哥哥!」
……
「你吃吃這個,也很好吃的。」
「你別擔心錢,這頓我請客。」
這是時霧第五次請許沉去高級餐廳吃飯了。
自從上次許沉「救」了他的命后,時霧好像開始莫名巴結起許沉來。給許沉點了好多飯菜,最近三個月,他給許沉降了房租不說,而且經常邀請許沉出來吃飯。
他像是變了一個人。
反覆無常,毫無定性。
許沉完全不明白這位家境優渥的小少爺到底在想什麼。
餐桌前的時霧眼睛亮閃閃的,耳邊叮噹幾串耳飾晃晃悠悠,顯得他輪廓圓潤可愛,「怎麼樣,很好吃對不對。」
許沉沒動刀叉。
他看着時霧吃東西的樣子,倒是舉止相當得體,和他毛毛躁躁的個性差很多。
吃相很不錯,咀嚼的時候不會發出聲音。不貪多,從盤子裏最靠近的地方開始一點點切,低頭將食物送進嘴裏的動作看上去也非常乖巧。
一抬眼,發覺許沉還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瞪了對方一眼,「幹嘛,不吃?」
咯噔一聲放下銀叉,變臉如翻書,「你這是不給我程哥面子啊。」
有點兒機靈勁。
但不多。
而且,這劉海實在是有些畫蛇添足了。
許沉收回目光,終於吃了一小口,「程謹言,你到底想幹什麼。」
時霧嘴角還沾著一點黑胡椒汁,被小巧的舌尖微微一卷舔乾淨,拿起旁邊的絹帕印了印唇角,說起了正事「我想請你給我代考。」
許沉臉色一黑:「什麼。」
「你們學院的課程比我們難很多,你代我肯定綽綽有餘。我今年不能再不及格了,否則我哥哥會扒了我的皮。這樣吧,我出錢,你幫我考。」
許沉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時霧這種紈絝的花花腸子裏能攢出幾個好主意。
登時起身,「不可能。」
時霧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角,「誒,別着急走啊。我有的是……」
許沉低頭瞥了眼被拽住的衣角。
那幾根手指細白如雪。
「弄虛作假。多少錢也不行。」
時霧放下另一隻手的銀叉,嘆氣,「果然不同意呢。」
許沉轉過身來,斜睨着他。
小少爺似乎並沒有太失望,「那就這樣吧,你給我補課。」
說完,從包里取出一疊錢,「你放心,報酬很豐厚的。我查過了,你媽媽在酒吧掙的那點開瓶費夠嗆吧,給我補課,只要你能讓我及格,這些都是你的。」
許沉瞥了眼那疊錢,下顎繃緊:「程謹言,你覺得錢是無所不能的是不是。」
時.拜金.霧聳聳肩:「錢就是無所不能的。」
又往上加了一疊。
小少爺勾起嘴角,「如果你覺得不是。」
他的眼睛像小鹿一樣明澈,可是說出的話卻拜金且市儈。
且帶着一點點,許沉不曾見過的戾氣。
「那就是因為,錢不夠多。」
許沉聽到這樣的論調,微微蹙眉,「不對,這種說法過於偏激。」
時霧撥弄著面前一旁鮮翠欲滴的果肉,白皙的指尖捏著精緻的水果叉,將最甜的一塊插起送入口中:「你個窮人知道什麼。如果你曾經有錢過,你就會知道。一旦有一天人失去了錢,窮困潦倒,那不如直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