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榮驕縱假少爺(三)
許沉比他高,看着清瘦,實則肌肉緊實有力。
他的掙扎就像蜉蝣撼樹。
時霧本來氣勢洶洶的,現在倒是顯得窘迫萬分,「你放開!」
他果斷找幫手,朝着旁邊喊:「一群廢物,快他媽來拉住我!」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剛剛那個給許沉遞藥瓶的居然手腕脫臼了,旁邊另一個小弟正在想辦法幫他接上,還剩下兩個在旁邊來回試探,許沉的身手太好了,他們一時間也不敢衝上去搶人,怕成為下一個斷腕的。
時霧:真行,你們可以真有義氣。
許沉拎着人抬腿一踢,旁邊的廁所隔間門應聲打開,氣勢駭人。時霧被這一下嚇得一哆嗦,一隻手揪著許沉的胳膊指甲死命摳弄,另一隻手扒著廁所門抗拒,狗血文瞬間演變成恐怖逃生文。
「你知道我是誰,我可是程謹言!我哥哥是A市首富!我叔叔是A大校董事!我堂哥是A市銀行行長!我,我姨夫是……」
還沒等他報完家譜,就被拽著胳膊拖進去。
兩隻腿各踢各的,就像一隻倔強的柴犬被拽著向前,在地上蹬出一片水花。
嘭地一聲。
隔間門被關上,利落地倒鎖。
一群痴獃的小弟們還傻傻站在隔間門口,水龍頭裏的水嘩啦啦流動,他們站在了足足有十秒,才想起來去拍門。
「艹啊程哥你沒事吧!」
「許沉你他媽敢動程哥一下,我們跟你沒完!」
媽的一群只會嘴炮的廢物跟班!
時霧雙手抱頭,他感覺許沉也要扭斷自己的手腕了,可誰想到許沉順手將他摁坐在馬桶上,扶着他的後腦勺就親了下去。
「唔!」
時霧瞪大了眼睛。
哦對,許沉中藥了。
一時間,時霧都不知道算幸還是不幸。幸的是手腕不用斷了,不幸的是——
與其說是親,不如說是啃咬。嘴巴痛得要死啊!
時霧一時間眼底都疼得浮出一點水汽。
這主角特么屬狗的嗎!
時霧很快嘗到一點血味。
許沉掐着他的肩胛骨指尖用力過度,在上面留下幾個通紅的指印。
時霧被他摁在馬桶上,疼得身體發軟不停往下滑,許沉卻如影隨形地貼上來,還伸手攔住他的腰不讓他摔下去。
時霧不放棄地用力踹著身後門鎖的位置,幾下後門終於打開。
那一群小弟傻眼了,不過半分鐘工夫,就看到時霧衣領凌亂,唇上粘血,紅艷得像是一層硃砂裹住。
一臉無措地坐在馬桶上,瞳光有些渙散。
一群小弟舉着手機,卻沒一個敢摁下按鍵。
許沉舔了舔嘴角的血,「拍照是不是。」
「拍啊。」
周陵也沒想到這個看似貧窮,又沉默寡言的許沉居然是這麼塊硬茬,剛剛幾次動手間,他們發現許沉可能是高中時期散打冠軍傳言不假。
這次時霧可真是踢上一塊鐵板。
「程哥,咱們……先去處理一下你的傷口吧。」周陵看到他唇角的血,晃了晃神,「我在車裏都有給你放常備葯的,拖久了更疼,先去敷點葯。」
時霧點點頭,又打下周陵想要摸一下他嘴唇的手,「什麼葯,老子需要葯嗎,就這,一天就好了,一點都不疼。滾滾滾,你們一個個都少在老子面前晃悠,看着心煩。」
那一群人鬧哄哄地來了,又鬧哄哄地離開。
藥效漸漸過去。
許沉又拿冷水吸了幾次臉。
看着鏡子裏逐漸恢復清明的眼神,他長吁一口氣。唇上似乎還殘留着一點火熱的痛感。
沒有想到。
那張牙舞爪的小少爺完全就是個不堪一擊的紙老虎。
他撿起一旁的玻璃瓶,目光森冷:竟然還隨身攜帶這種下三濫的東西。可見他私底下是多麼地放浪不堪。
這一回他咬得很重,時霧應該再也不敢拿這種東西招惹他。
許沉收拾了地上的一些雜物放回布袋子裏,拎着下樓的時候,卻好像聽到旁邊樹林子裏有些動靜。
這偏僻的樓鮮有人來,許沉覺得那聲音有些熟悉,就往邊上走了兩步。
然後就看到一個熟悉的,渾身濕漉漉的背影。
時霧抱着膝蓋蹲在地上,拿着樹岔子正在地上亂花,聲音委屈極了。
「我沒親過別人!」
「許沉是個王八蛋!」
「我還不如關派出所呢……嘶,好疼。這葯一點用也沒有,破東西!」
許沉:「……」
越說越氣,一腳踢翻旁邊的水瓶。
許沉看到時霧又從包里取出一瓶新的擰開。腳邊上邊上粉末嘩啦啦掉了一地。
奇怪周陵明明和他說這個葯止痛有奇效,三分鐘見效,怎麼還是那麼痛!假藥,他該不會給了自己假藥!
要不是許沉把他積分又霍霍完了,他怎麼會連繫統一百積分一瓶的一次性止痛藥都買不起。
「為什麼我嘴巴還這麼痛,這葯根本沒用吧,又貴又難吃。」
「我當時應該咬回去的。再來一次我舌頭給他咬斷……哦,沒有再來一次。」
「他是狗嗎。」
又動手撕了一包往嘴裏倒,又灑出大半包,時霧抬頭噸噸噸正要用水送服。
許沉看了眼包裝袋,忽然眼皮一跳,衝上去直接將他手裏的水瓶打落。
時霧有點懵。
許沉看到他的正臉,小少爺眼睛還是紅彤彤的。心想:原來是疼得厲害了,嫌丟人支開了小弟們一個人在這裏上藥。
頭髮紅,眼睛紅,嘴巴紅,鼻頭都是紅紅的。
莫名其妙地,他心底那點鬱氣瞬間消散。
「這葯,是外敷消炎鎮痛葯。」
「不是口服。」
怎麼吃藥都不會吃。
不僅驕縱,還很蠢笨。
許沉蹲在地上,單手展開被踩進泥里字跡暈開的說明書一目十行地看過去,太陽穴一突一突地發疼。
「走。」
時霧之前有被他蠻力拖走的經歷,現在許沉一抓他胳膊就有點陰影:「你放開我!你幹嘛!」說完了,又捂住自己腫痛的嘴巴,卻被手上殘餘的藥粉嗆得連打好幾個噴嚏。
許沉愣了下,「我只是想帶你去醫院。」
「我不去醫院。」
「那個葯是外敷……」
「好了,我知道了!外敷嘛!」時霧撿起一包新的,撕開往嘴上倒,奇迹似的真的止血,而且麻麻的涼涼的,很快就沒那麼痛了,「你放開我,我已經外敷了。不用去醫院了,我現在已經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許沉眼神複雜地看着他。
時霧掙扎開后連退幾步,然後下巴抬起,背脊也挺得板正。
「真的不疼嗎。」許沉問。
時霧冷笑,「怎麼,你以為你一口能給我咬出十級傷殘讓我連住七天……院嗎……嘶……」
小少爺忽然彎起了腰,半跪在地上,身體痙攣起來。
許沉看到草地上另外幾包撕開的葯,二話不說伸手將時霧直接抱起來,往校醫院跑去。
時霧臉色略略發白,似乎不僅僅是吃錯了葯導致胃疼,手漸漸上挪捂著心口似乎開始有胸悶的癥狀。
是併發症。
到了醫務室后,校醫立刻將人放平開始簡單的急救,沒幾分鐘急救車來了,時霧被送到醫院直接洗胃。
許沉握着他的手腕,一片冰涼,細膩得像冰玉。
他看上去很難受。
許沉見他被推進急救室,纖細的手腕垂落在一旁微微抓撓一下,哼哼唧唧地像是想抓住什麼卻只是撈了個空。
竟然莫名有些愧疚。
程家的管家很快趕過來,還帶着一群女傭和保鏢,開始對醫生詢問情況,看着架勢甚至想把整層樓都清空了讓尊貴的小少爺養病。
「他怎麼會磕到嘴巴?」
「這是我們小少爺的病史,他從小身體不太好,所以可能引起了一小部分併發症。」
「他吃藥從不看說明書,都是我們給他配好了送到他面前,而且,他成年後體質不錯,也基本沒吃過什麼葯。」
許沉想,程家小少爺的確是被慣壞了,因為他從出身就有些先天不足,體質弱,一路來都是被小心養護著。
許沉剛剛還覺得他天生壞種,可現在看着,又有種莫名的錯覺——
也許,他只是被寵壞的孩子,玩鬧起來不知輕重。
時霧洗胃后很快緩過勁來,腿也不軟了,只是冷汗濕透了一身。
長長的劉海被護士小姐用自己的草莓髮夾地別起來,方便別人幫他擦臉。許沉也是第一次看清時霧的長相,額頭上還帶着精緻的美人尖,精緻得像櫥窗里擺放的布偶娃娃。
他生得白凈漂亮,連出的汗都帶着股淡淡的體香,一點也不難聞。
「聽說是你及時發現,送了我們小少爺來醫院。」管家從懷裏取出一張銀行卡,裏面有十萬塊,「這次真的很感謝你。」
許沉抿了抿嘴,沒收。
管家握住許沉的手,「我看着你就面善,你收下吧。你是我們小少爺的朋友吧,他呀,其實沒有太多實在朋友,節假日都一個人悶在家裏,要麼就是出去胡混喝酒,大少爺也不太管他……」
「陳叔,陳叔!」裏面傳來時霧拖長尾音的交換,管家沒空許久,趕緊答應一聲進去。
「我要上廁所。」
時霧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旁邊的輸液架,「送我過去。」
他從門縫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聲音立刻尖了起來,「他怎麼還在這裏?!」
管家扶着他坐起來,「小少爺,不要這樣吼人家。咱們程家還得好好感謝他,要不是他送醫及時,您可就不是洗個胃的事了。」
「是他救了你。」
「這件事我告訴大少爺了,他說,等過幾天,他得請人家吃個飯,好好感謝人家。」
時霧眼神如刀子一樣飛射過來。
好,好,好。
這就是主角光環嗎。
把反派折騰得半條命都快沒了,反而收穫如此多的好感度。管家,傭人,甚至是哥哥都已經把許沉當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過幾天甚至就要藉由此事和他見面了。
這天道運勢壓制——
可真牛逼啊。
劇情偏了,又沒完全偏。
受傷的永遠是反派,得意的全是主角。
時霧可不能讓事情發展得那麼順,不能讓這對兄弟那麼早見面!
於是,小反派慘白著一張小臉,惡狠狠地摘下頭頂的一對草莓髮夾,道:「不用哥哥親自來,我請他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