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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里,有人。

意識到那扇緊閉的門裡多了一道輕柔平緩的呼吸聲后,金巴利將指尖搭在門把手上,張揚地翹起嘴角,露出了一個充滿惡意與殺意的猙獰笑容。

*

西宮涼音在凌晨突然醒過來了,是因為脖頸處收緊的力道和不能呼吸的痛苦醒過來的。

……誰?

她不是在家嗎?

入室搶劫?哥哥呢?警校昨天放假,哥哥應該在家的,是……沒有發現嗎?

好難受。

對方意識到她醒來后,俯下了身,冰冷的風衣面料掃在她的臉旁,難聞的鐵鏽味和硝煙味交織在一起,直往她的鼻尖躥。

但窒息難以呼吸的痛苦實在難以支持人繼續思考。

西宮涼音張著嘴,只費力地發出幾聲氣音,她的眼角滲出了生理性淚水,難受地動了動。對方又輕鬆而強勢地控制住了她,喉間泄出幾聲西宮涼音絕對不會認錯的笑聲。

女孩瞪大了眼睛。

「喂,你是誰?怎麼找到這裡的?」掐著她脖子的人用熟悉的聲音懶洋洋地問她。

哥哥。

「哈——不會是紅方的人,也不是黑方的,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小老鼠——」

金巴利的的聲音狠厲干啞,得意洋洋又帶著沒有的惡劣和暴躁殘酷。

「膽子真是大……不過無論你是誰,也不管你從哪裡知道了我以前的事,是試探還是做別的什麼,我懶得猜。

恭喜,垃圾,你會死得很慘噢。」

冰涼的帶著硝煙味和酒味的手毫不留情地覆上了西宮涼音的臉,緩慢從她顫抖的眉眼滑到鼻樑,再揉上臉頰和下巴。

從粗暴逐漸輕柔,從狠厲逐漸遲疑。

然後金巴利突然觸電般從對方臉上甩開了手,另一隻掐著她脖子的手也猛地挪開,他下意識地去碰腰間的槍,又硬生生停住,面上露出了驚疑不定的表情。

那張臉太熟悉了。

「你……」

他剛想說話,黑暗中就傳來女孩痛苦的咳嗽聲。

金巴利僵在了原地,然後手忙腳亂地去拍她的背。動作輕柔地好像怕她輕輕一碰就會碎掉一樣。

所以對緩解她的痛苦也一點作用都沒有。

西宮涼音費勁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有些恍惚又艱難地發出了一聲悶悶的疑問。

「……哥哥?」

金巴利被這個很久沒聽過的稱呼鎮住了。

但是怎麼可能。

「哥哥。」女孩執著地叫了一聲。

「啊——」金巴利持續卡殼。

「哥哥!你剛剛在做什麼啊!」西宮涼音終於緩過勁,伸手開燈。

然後又在男人沉凝的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折返,氣憤地伸手掐了一把他腰上的肉,然後用力擰了擰。「你還掐我!太過分了太過分了!笨蛋哥哥!西內!」

身上都是槍傷刀傷的男人感受著腰間微不足道的疼痛感,眨了眨眼睛。

不是做夢……

他安靜地站在原地站著,然後低下頭,看著只到胸口氣得跳腳的女孩,明亮燦爛又怒氣沖沖的琥珀瞳,蓬鬆的亞麻色齊肩發蕩來蕩去,像一隻發脾氣的短腿貓。

是……真的小涼音。

「臭哥哥!」

「小涼音。」

「西內!」

「小涼音。」

「幹嘛啦!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會生氣噢!」

然後西宮涼音驚恐地看著哥哥捂住了臉,崩潰又瘋狂地大笑出聲。

不會瘋了吧?

金巴利笑了好久,然後溫柔地抱住女孩,用手碰了碰妹妹的脖子,又揉了揉她的頭。「嚇到你了吧,抱歉抱歉。」

西宮涼音鼓著臉,氣哼哼地不理半夜突然嚇人的哥哥。

男人笑眯眯地開口。

「小涼音怎麼在這裡呀?」

「我在自己床上睡覺怎麼啦?!大晚上來我房間突然掐脖子還說那些話的哥哥才是好奇怪!」女孩瞪大眼睛,怒目而視。

「這樣……」金巴利若有所思地捏了捏她的臉。「小涼音現在多大了。」

西宮涼音聽到這個問題頓了頓,凝視著他皺了皺眉,伸手將他頭頂的帽子取下,柔順的亞麻發散落下來,垂到男人的肩頭。

「……?」

她呆住了。

金巴利耐心地捏捏妹妹的手心,又問了一遍。「多大了?」

「……十五歲。」

「十五歲。」男人皺起眉頭重複了一遍,「具體的時間呢?」

「五月,哥哥進入警校的第二月,在我印象里哥哥昨天還剛剛回了家,也還是短髮。」

「五月啊。」他輕聲感嘆了一句,「那小涼音記得四月有發生什麼事嗎?」

西宮涼音歪了歪頭。「咖啡廳的店員小姐殺人案?哥哥因為這個案子收到了目暮警官的邀請,還因為我差點中毒很生氣。」

男人從她說第一個字就眯起了眼睛,聽到後半句話后又愣住了。

「差點中毒。」他垂下眼眸,肆意又輕鬆地笑了笑。「原來……是因為這樣啊。」

女孩有些茫然又疑惑地望著他。

「大概是平行世界吧。」男人笑著揉了揉西宮涼音的頭。「畢竟我已經二十八歲了噢。」

「誒?」她瞪大了眼睛。

「但是小涼音還是十五歲——」

西宮涼音遲鈍地開口:「也有可能是未來吧哥哥。」

男人的動作微不可察地滯了一瞬,又漫不經心地回答。「嘛嘛——確實有可能。」

「……不可置信。」

「沒關係的啦,我是超級可靠的哥哥醬噢,回不去了也可以養小涼音的~」

「這種不柯學的事情哥哥你為什麼接受得這麼快啊!」

他燦爛地笑了起來。「可以見到十五歲的小涼音,我很開心嘛。」

金巴利是真的很開心。

也真的自私地希望小涼音可以留在他現在的世界,把他帶走也行。

當一切支撐著他繼續渾渾噩噩活著的目標都消失殆盡后,他就越發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他不捨得去改變這個房子里的擺設,也根本不會去抹掉小涼音的痕迹,而偏偏家裡擺放的合照,妹妹的玩偶,處處都是他二十二歲發生那件事之前,還和小涼音一起生活的種種片段,處處都是小涼音的聲音和身影,又都是虛假的幻想。

回憶依舊在美好和痛苦之間相互拉扯又交纏,折磨著金巴利。

但,他又見到小涼音了。

因為不想被任何人發現,他很少回這個家來,今天是一時興起,大概也是妹控之魂在召喚他。

家裡擺滿了各種他代號的苦味酒,別說什麼果汁了,就連一瓶水也找不到,男人的臉色變化莫測了一會,兩分鐘翻出窗,從隔壁的阿笠博士家偷來一盒牛奶。

等他打開門回來的時候,西宮涼音正對著空蕩蕩的冰箱皺眉,手裡還拎著一瓶金巴利苦味酒。男人的動作頓了頓,走過去自然地撈開妹妹,關上冰箱門,順便把酒瓶放在了桌上。

「別看了,我最近沒有買菜。」

「連水都沒有!你房間里的酒櫃又是怎麼回事啊?」

「你看到了?」男人眉梢一挑,認真地對著她叮囑了一句「感興趣也不行,乖孩子不可以喝酒噢。」

「我才不會未成年飲酒,不過,難道哥哥你未來是酒鬼嗎?家裡空蕩蕩的,好像完全沒有讓我覺得你在好好生活的樣子。」西宮涼音投去了死亡凝視。

金巴利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因為小涼音現在不住在家裡啊,我沒辦法照顧好自己啦。」

西宮涼音嫌棄又有些小驕傲地輕輕哼了一聲。

「不在家住么……那我現在在做什麼?難道已經開始工作了?還離家很遠?」

「嗯,很遠。」

「是什麼職業啊?等一下,哥哥還是不要告訴我比較好,未來一眼就能看見的話就很沒神秘感了。」

「我不說我不說——」

男人看著她,目光溫柔縱容,把難過深深藏在了最底下。

「總之……小涼音過上了喜歡的生活,平安順利地長大啦。」

「真的嗎?」

「真的噢——」

「那哥哥呢?哥哥現在當上警察了嗎?」

「我嗎?」金巴利愣了愣。

女孩眨眨眼睛。「看來沒有啊。」

「……抱歉,小涼音。」

「這有什麼道歉的。」西宮涼音認真地看著抿緊了唇的男人。「如果是哥哥的話,無論做什麼工作,一定都會很厲害。我超級超級、完全超過百分百地相信哥哥。」

很厲害的犯罪分子。

「……嗯。」

金巴利笑不出來,甚至覺得內心全是一片苦澀。

「怎麼了嗎?」

西宮涼音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總覺得從見面起就不對,那個朝氣蓬勃的哥哥好像變得有些沉寂了。

「啊……抱歉,在想工作上的事。」

女孩又轉過了頭。「……你看起來有點不開心,不要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噢哥哥,實在很累的話就換工作吧。」

男人笑了笑,嗯了一聲,貼著她坐下,把下巴擱在妹妹的肩頭,看著對方瀏覽最近的新聞。

滑落的亞麻色齊肩發與她的頭髮交織纏繞在一起,在女孩的脖頸處掃來掃去。西宮涼音不自在地聳了聳肩。

「你現在的頭髮好長,都和我一樣齊肩了。」

男人側著臉看她,神色溫柔。「嗯,這樣看起來很像小涼音吧?」

「不過哥哥還是適合短髮。」

「抱歉抱歉,小涼音不喜歡的話,我就再去剪短好啦。」

「沒必要按照我的喜好來。」西宮涼音點擊滑鼠的手停住了,轉過頭看著他,「而且今天幹嘛一直在道歉啊。」

什麼都要道歉。

無論是六年前,還是今天。

男人垂了垂眼。

「居然變得客氣起來了,一點也不像哥哥。」西宮涼音若有所思。

「這就是成熟嗎?」

是成熟的代價。

「嗯,畢竟哥哥已經二十八歲了」金巴利對著她笑了起來。「小涼音倒是什麼也沒變。」

「這樣?我二十一歲的時候跟十五歲差不多?聽起來不是什麼好事啊。」

「唔……」男人沉吟著摸了摸下巴。「也對,小涼音還是長大了更好。」

「我就估計把這當做誇獎吧。」西宮涼音小聲嘀咕著,又繼續望向他。

「那哥哥呢?」

金巴利愣愣地看著她,那雙暖色的琥珀色眼睛乾淨明亮,純粹燦爛。

「哥哥過得好嗎?」

……

不好。

他真的無法再忍受自己孤單地活在這個世界了。

他過得很不好,小涼音。

……

「還不錯啦。」他聽見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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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害妄想症的哥哥和警校組成為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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