葯（52）

半小時后，記錄各星球時差的宇宙時鐘被撥到第十下，霧氣森冷的主星監獄前方迎來了維護君王地位的第一幕開場。

與迷霧方向相反的洞口圓形處，金牛座看到了葛喬，她當即想制止這個前進的高跟鞋。

因為霍驤說今晚必須守著地道內部，她家長官還暗示過射手座的女爵要動手腳。

但到兩方走近，葛喬先開了口，她用威脅的煙嗓敲打著傻姑娘莽撞樸實的大腦：「又是你？你為什麼總要白送到姐姐面前來找死，上次都和你說了我殺過我丈夫……殺了很多欺壓過我的男人……」

高個酷女孩一聽這個想起了蝴蝶夢，她沒辦法不提起一級別戒備。

危險的女人苦苦勸告：「我帶了不少傢伙，我真的會動手，不跑的話，我還會殺掉你滅口。」

說完，白鳳凰步步威逼，女蛇人嚴陣以待，剛要短兵相接，女孩異色的射擊眼鏡對上了成熟女性的雙手。

讓金牛座感到不解，與密謀的初衷不同，轉悠了一圈回來的葛喬一把武器都沒有帶。

一個舊時代的靈魂自願走到了死亡跟前。

這時，女孩看出她的妝容有點花了。

「這是哭了？葛喬女相也會哭？」

金牛座納悶極了。作為姑娘家，她打小是不哭的，霍驤親手領著十幾歲的她上戰場，打敵人，但再怎麼強的炮火襲來，她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女戰士。

強裝無事的葛喬懶意夾著煙，她擦掉消極情緒的雙眸對上了一道關懷：「怎麼了？我只是半夜出門逛逛，你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我？」

金牛座更覺得奇怪，咋回事？說好的造反呢？她不是查到了那家鮭魚店？

摸不準情況的女龍影打起了結巴，她對旁邊遞出一塊手帕：「您是不是不開心？」

葛喬當然沒接手帕，她一點不想提及密謀的細節內容，多年前對王女的記憶也一併湧上……金牛座詫異等到了葛喬奇怪的發問：「大帝像不像女孩？」

葛喬說是，金牛座開始實話實說：「大帝比我矮上了一點，但他是很威嚴的男性，他比霍驤哥對別人疏遠，但我覺得他挺有魅力。」

「算了，不該問你，」女強人挪了挪高高的鞋跟，這個暫時放棄大事的心臟主動記憶起了老親王的提示：「皇帝到底是白花黑葉還是血花白葉，你自己去想，他是否擁有承載這個國家的能力，你自己去看，但我已經說出了選擇的理由，白雲家的後代，你的腳不也是自發走到了帝王的身邊？」

葛喬說實話明白謝留行給偉人帶來的強烈說服力何在，像金牛座說的，皇帝疏遠但有一種魅力。

不想被這麼直接幹掉，女相決定將計就計：「哦，這樣，那麼陛下這是派你來秘密處決一個忠心的臣子了？我甚至剛為國家醫療出了一大筆錢啊！若是受這份冤屈，我不如死在你的手裡——」

話未說盡，熟女高舉起了雙臂。

她甩著事業線欺負小妹妹的姿態就像一枚棋盤上兇悍殺人的紅皇后，身為一枚小女兵的姑娘嚇一跳，跟著舉手的她連槍都掉了。

葛喬環臂，調戲之情躍然紙上：「你每次都這樣，不會真的看上姐姐了吧？也對，拉拉都愛姐姐。」

金牛座：……

這種情況下，老對她退讓的酷女孩沒法撒謊說自己不好這口。

事實上，金牛座第一眼也覺得這張美艷到超出她承受能力的臉真是性感極了，她無法誇獎葛喬，但葛喬確實給予了她性別上的吸引力。

被這麼一搞，紅毛大姑娘的眼神也太像一種名叫哈士奇的犬科動物了，正好需要傾訴幾句的女相隨手找話題：「你是金牛座？」

金牛座：「嗯，我叫金牛座。」

女相有點被氣笑了：「我是問你的星座是什麼！傻丫頭！」

金牛座很耿直：「不是，我會叫這個名字……是我想跟著霍驤哥一起打仗的原因，我的家裡人以前死在了這場同名戰爭……我不記得自己的星座了，霍驤哥就是我最後的親人。」

葛喬頓時湧上了難以描述的特殊情感。

看啊，這個花一樣的女孩原來也和自己的命運是一樣的，多不幸，我們這個國家到底還有多少個這樣的姑娘……

女強人放軟心腸，她造不了反，開始另尋道路：「夜王一個男人家，你有什麼好跟隨他的？從明天開始，你跟我吧，你的包包和化妝品我全都包了，老娘的老公死了，老娘要保養一個最帥氣的軍花做我的小狼狗。」

金牛座：「……」

快樂起來的大姐姐拎著包包打了她一下：「走吧，女騎士，來完成你身為一位龍影的使命，先保護我離開這裡。」

還有公務在身的女龍影點頭，搖頭，又撓頭：「女相，對不起，我要執行公務，上面現在挺危險的。」她也不好說自己的公務就是眼前的女人。

葛喬詫異：「除了空軍『地籠』，崑崙星還有陸軍『蜂兵』呀？你堵在這裡不如趕緊跟我走，我帶你抓幾個立功勞。」

金牛座一愣，她聽過『蜂兵』，她沒想到的是葛喬也會知道，以前的大家不都說女爵是個依附男人的貴婦嗎？她也懂打仗？

「當然，射手座的要塞一直是我看住的，」葛喬一指地面上，她會選擇今夜也是看重這點，她懂轉移策略：「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實體，多漂亮而迷人的機甲，據說這是一種強悍的陸地武器，不需要任何人力上去駕駛，『蜜蜂』比不上『龍』的龐大無敵，但是這種特殊裝備對付陸地上的戰爭非常有用，仙女座和皇帝以此作為同盟交換的條件，兩國也能實現陸地和空中的雙保險。」

這也是葛喬過去不向主星這邊隨便找事的緣故，她早就知道謝留行是一個手中藏著不可估計軍力的帝王。

以前的她認為皇帝是完全仰仗霍驤的強勢，這些拔地而起的軍事力量唯有出自主帥身為切西亞蛇人天生的力量才足夠合理，現在看來並不是。

謝留行的政權是他自己的手筆，這位手段漂亮的冷淡皇帝每一次親手扶持的是棋子，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站定一個位置的葛喬繼續走。

她一道叫走了金牛座，她還覺得自己得開始想想皇帝的聖心了：「我必須繼續當穩這個女相，什麼是合格的臣子，先讓皇帝對我滿意，老娘必定揚眉吐氣，因為我也是國家的一份子。」

……

「啊——」

死牢里，一群面具人正關在籠里。

「來人這是非法的政治扣押你們會觸怒白矮星的……」

以往被訓練有素的刺殺者落入『蜜蜂』的巢穴，他們面目全非，哀哀慘叫。

一個壯碩男子第一個撐不住了。

他用頭猛撞欄杆：「我和兄弟們……都是衛元帥的親信！我們進入地底舊道是幫他殺了流星大帝的！」

謝留行屬下東絳，這名卷髯男子按下鞭子：「衛元帥的佩刀叫什麼。」

刺殺者：「黑狐！不朽的名刀！」

東絳完全沒被甩鍋話糊弄過去：「你很了解衛元帥，但是他跟我方的大帝又有什麼要動刀子的恩怨？」

刺殺者眼神怨毒：「七年前，衛元帥曾出訪崑崙星，你們當時假意臣服，背地裡行暗殺之事！如今你們國力崛起，我們必須替衛元帥報復！」

東絳可不信鬼說的話。

半小時前，他拿住這夥人前，他們正預備埋伏在工程隊內破壞整個星球的能源空間罩。以星球地理位置來說，保護罩一毀，主星將被流竄在暗物質環境內的怪物月人襲擊，這夥人也能趁亂嫁禍整個崑崙星。

但敵方不知道衛斯理的蹲大牢之旅是一個引出軍演後續的幌子。

這夥人很快被帶到這裡。

面對崑崙星的多變，他們表面冷靜，但今夜的失誤和能力無關！

這些面孔們各個在內心咬牙。

「崑崙星的主星城防遠比我方了解的充實了，僅僅七年過去，他們的軍事儲備里為什麼會有仙女座的『蜂兵』？我們必須把這個秘密消息帶回去！殺不掉衛斯理也可以帶回別的消息用來將功贖罪！」

這些改變都不可小覷，崑崙星和仙女座是老大哥幫小老弟的友好關係，這事早就不稀罕了，但繼承女王蜂血脈的黑腰女王並非軟弱，她竟會把蜂血的武力『主刺』——本國手上最古老的熱武器製造方法分享給了鄰國，這絕不是普通的外交往來！絕對是暗度陳倉想聯合對付別人！

眼神怨毒的刺殺者們開始找退路：「我們還有後手，崑崙星的十幾個領地早被扎了釘子……那些被賄賂的舊貴族對皇帝從來沒有歸順過……」

還沒能想完，死牢來了新人。

見新觀眾來了，侍衛們迅速讓開，刺客們目瞪口呆。

外頭快速卸下一堆血淋淋的麻袋，除了敵國來客，都是皇帝的人從領地抓回來的。

此時此刻，外敵想起了一個傳聞，據說這位有重病的大帝繼位后連大臣們家裡的保險柜密碼都知道……

完成今夜任務的歐陽找同僚小聲通氣，東絳轉身就走：「你把指認完成。」

擦身而過的侍衛長問：「衛斯理身上那種葯的詳細來源呢？和七年前陛下中的那個葯有關嗎？」

東絳告知了答案，很明顯，他們還是抓住了一點馬腳，但沒有真相。

因為刺客們對一種白色的絕症葯完全不知情。

當東絳用手套把這片毒藥和另一種藥片放在一起碰碰，長官問他們：「認識這兩種葯嗎？」

最先冒頭的刺殺者無法接話，他真的不知情，監獄的『蜜蜂』結果了這位刺客，一具當場涼透的身體撲通入水，同謀們又驚又怕……

東絳介紹起了兩種藥片的來路。

他先說，它們其中有一片是霍驤上次從衛斯理身上得來的，另外一片和謝留行有關。

謝留行的臣子又道出了本國早就獲悉的部分內幕：「七年前，衛元帥患上一種罕見的絕症，他靠服藥長期維繫生命，奇怪的是，從兩年前開始，衛元帥還是保持正常的服藥規律，身體卻漸漸不行了，他不知道，這葯早被人換了。」

牢房裡全是死寂。

東絳繼續提醒起他們：「流星大帝昏迷前中過一種怪葯，後來我們查證過就是黑色的這片，它的潛伏期很長，初次發作會令人智力一點點衰退，變得像個失心瘋，一切正常思維也會丟失在致命的幻覺面前，流星大帝被害前的意識總是不清醒，他好不容易死裡逃生，你們還敢跑來這裡？」

說到此處，東絳的心裡也生出了一個至今無解的畫面，那是七年前，謝留行遇刺前的一個月，君王在塔內離奇病倒了。

崔佛給他安排了數次身體檢查都毫無用處，謝留行變得不吃不喝，瘦了整整十幾斤，還動不動就像個小孩般抱住頭害怕哭泣。

【「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是誰……」】

【「一樣的……都是一樣的……我不要你們……」】

【「我要霍驤回來……我可能等不到他了……我要霍驤回來……」】

醒來后的謝留行往往不會再說這些話，那一年，白矮星正在進犯，衛斯理舉兵傾軋而來，霍驤駐守在好運星上，他根本回不來的，皇帝也絕不可能這麼要求。

可謝留行的情況越來越壞，他內心依稀能察覺到自己將要永久失去決策力了，君王做出了選擇，他要舉行一場閱兵幫霍驤一起對付完這張仗，可是刺殺發生了，好運星丟了……

「這葯不是我們乾的，」集體著了慌的面具人追著他的屁股後頭喊：「我們不知道什麼葯……」

歐陽聽完嘆氣，專管腐敗者和敵國分子入侵的東絳也談了談感想：「這個結果和陛下猜的差不多，那根有毒的不死參或許也不是太后本人的主意，不然這個計謀也太膚淺了。」

待到二人一起回稟完，『遇刺』結束的皇帝專程給了一個發落，「沒事，葯的事以後再慢慢查，本國向來好客仁慈，不幫衛元帥找到真正的兇手絕不罷休。」

歐陽依言辦事。

刑訊直至後半夜，歐陽給每張認罪書上挨個畫上了一個圈。

夜晚落幕前，宇宙上下傳出一個壞消息——流星大帝大半夜被人襲擊，能被抓到的人全部指認了通古斯伯爵，但對於不死星來說，這算小打小鬧，不妙的消息在後頭，半小時后，他們得知衛斯理似乎沒死，謝留行也活了下來，唯一『消失』的，只有那些派出去的耳朵，他們的戰士全都有去無回了。

與之呼應，皇室第二日準時召開了一次對外的外交會議。

皇帝在這種場合是不出現的。

發言的又是內閣當家人，他帶來了一個十分凝重的消息：

「昨夜的某個消息已經傳遍宇宙……即便脫離危險，陛下的病情短時間內無法外出，我方照顧到和平給人的影響力，現要求白矮星外交部在9天內交出一個正面說法，否則將以軍事制裁的辦法對此次刺殺事件單方面追責到底……」

舉國上下開始流露擔憂，這一步決策是不是說明流星大帝傷得很重？他才剛剛宣布降稅和通商沒多久，難道好日子就全沒了？真該死的白矮星……

等到左相親口宣布第二件事時，星網哀悼皇帝受傷沒幾秒鐘的鏡頭加入了一根定海神針。

一種重新振作的聲音傳遍了全國：「此外，攝政王霍驤將會和愛彌兒外交部長等多位政府官員一起進行為期12天的出訪……屆時會以新聞方式向大家宣布各項談判內容……」

話沒說完，龐大使臣團經過長毯的轟動畫面把眾人給驚到了。

皇室專門給了特寫。

插兜的攝政王來到了前列。

皇帝出了事，他得來點官方態度，但跟其他政要衣著上的嚴肅不同，將軍的左耳上綴著縮寫「LX」的耳釘。

見勢不妙的愛彌兒部長一咳嗽，她跟記者打眼色：「不要拍耳朵，還沒到出櫃的時候。」

同時，這種無意中秀了一把恩愛的造型也向部分民眾們漏了一點風。

比如，小餐館內的史蒂夫就看出來了：「這位是大帝的男人！他都沒哭天搶地！這說明咱們陛下沒倒下！搞不好這身衣服都是他倆的情侶心機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