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日子(49)

過日子(49)

12年後的總督府,飯桌上的拉家常也進入到了臨要結束的高/潮部分。

一個中午的光景,兩位國家政要放下了皇室的要務,拿出一片孝心盡其所能哄著老人。

謝留行給老保姆的初印象也成了理性優雅的高知人士。

謝某人哀怨嘆氣:「您有所不知,我這張臉目前還上不了各國外交場合,希望我的上司愛彌兒部長早日給予我一個機會。我想為這個國家負起責任。」

春花:「讓咱家的攝政王給你多送禮!自己的小心肝自己寵!」

霍驤在一旁裝聾作啞。

自稱實習外交官的皇帝顯擺完內在美,他抽出兜里的手假意推辭了起來,霍驤只能敷衍幾句:「送,全內閣一個個幫他送。」

「那先謝謝您的破費了,」想到不少舊事的謝留行笑著做出了一個總結,「不過……您剛剛說的對,反抗政權是一場賭局,賭的無非是王座,一枚骰子落下也只有兩種結果,前者的寫照是失敗的王女,後者就是當下的皇帝。您放心,將軍是一位眼光卓越的成功者,至於中途的墊腳石們基本都被忽略不計了。」

但春花還是覺得齒冷:「哎,少爺絕對是被親媽在天上袒護過的,我當年以為他要死在一次次鬥爭中了,可一轉眼他走到了這一步,只是當大官也難啊,這個攝政王之位真的牢靠嗎?」

說完,三人再度想起前人的殘酷結局。

春花惶惶不安:「格林親王還是皇室的至親呢……流星大帝是皇帝。」

謝留行很明白,春花親自經手和目睹過各路達官顯貴的派系傾軋,她的擔憂在所難免,她對皇帝本人的態度也不會像對謝留行這麼放心。

對於期盼霍驤陞官的心愿被實現,老保姆連連在心中輕嘆:「願星球和平,別打仗。」

而後,三人提及了格林公館事件這個重要年份,老保姆剝完了一盤粗鹽烤的蛤蜊遞給他們嘗嘗,她把軟嫩的立柱塞到謝留行的嘴裡。

「那時候,也是國家最後的輝煌了,不久后,日子就開始艱難,好多人說,16歲的黑腰公主如果相中了15歲的流星大帝,他們這會兒娃都能滿地跑,兩國也能拉一拉對方的困境,但是陰差陽錯的一場政治遊戲讓她主動選了一個……」

一直沒正經參與這場聊天,霍驤終於提嗓子咳了一聲。

各自用刀叉發出了疑問,其他兩個家庭成員一起看向了左手冰冷把玩著高腳杯的男主人。

老人家起初還以為少爺又準備提及軍隊那邊的用餐紀律了,但霍驤最聽不得這種如果和假設了。

他知道,旁邊的某人從沒想過結婚。

謝留行也只有15歲那年會假意退讓一下。

目前的他等待著軍演帶來的另一次鬥爭,他的雙手壓根不存在分出一半王權的可能性,謝留行有多討厭領主這幫人,他就會多提防一場架空他手頭權利的政治聯姻。

霍驤:「黑腰女王目前的丈夫也是從我們崑崙星入贅過去的,您忘了?所以,我們兩國的關係才會好。」

他的話令宅邸內交流感情的小家庭陡然一靜。

疑惑的春花被二人提醒了,大家和和氣氣討論起了兩國的關係,謝留行提及一張照片:「薩瓦里大公的長子,摩根。這位才俊當年和黑腰公主一見鍾情了。」

霍驤陪同皇帝一唱一和:「摩根也是我大學時代的好朋友,勇敢正義的他為了保護公主的安全,被外星來的歹人傷了雙眼和舌頭,黑腰愛上了他。」

謝留行佩服無比:「摩根被人偷襲成瞎子后,中途還救助了少年時的唐古拉大公,我們倆可做不到這股狠勁,他真有男人味。」

霍驤:「敬我的兄弟摩根,他在仙女座應該過的很好,黑腰女王多年來也只娶了八個王夫而已。」

謝留行:「才八個,摩根真該跪下感謝女王,感謝那個弄瞎他的歹人。」

春花若有所思,似乎是有這麼回事……就是這兩個孩子怎麼突然和唱歌劇似的?

霍將軍還對二人抱怨:「再說別人兩口子目前好好的,您管人家有沒有娃幹嘛,我和小行在一塊了,菲菲再大一點也能來家裡住,您還不夠開心?」

春花哎了一聲,她想著你看我都忘了打聽這事,她對著二人問:「你們剛剛說……皇室真的把小郡主過繼給少爺了?你們會和小郡主一起生活?」

謝留行立馬接過了官方的解釋權:「對,您也可以申請來皇室住的,塔內都可以安排。」

春花:「不不,我還是好好看家吧……」

謝某人對奶奶的拒絕感到傷心悶哼了起來。

春花握著皇帝陛下的書生手像撫摸著立柱絲絲縷縷的肉,她遺憾表示:「你看,我得陪著夫人呢,還有好多狗孩子,可可的腸胃功能不好……」

謝留行拉著老人的掌心:「那我們就把狗狗也一起帶走,我要聽奶奶天天說故事。」

「你到底多大,」霍將軍抬手飲了一口紅酒,手繞過椅子拍這人的腰:「你先把我和你的娃計劃好吧,正常家庭要兼顧工作和教育問題都很累,很快你就會開始煩,天天晚上抱怨做家長的苦。」

「這還用你來說,我也是她的監護人,」謝留行有點沒好氣,「將軍,請你別在老年人的面前把我們倆的個人規劃說的像搭夥過日子好嗎?」

霍驤鬧起彆扭,併攏到一側的靴子挨著桌腿:「誰跟你過日子。」

謝留行馬上警覺,腿挨過去,眼神危險:「那你跟誰?你還要別的人?是不是藏在黑潮島了?」

被質疑忠貞的霍驤嗆了他一聲:「對不起,我只是忘不掉一個人二十歲連卧室的窗帘都不會換的事。」

謝留行一哽,霍驤繼續調戲他,皇帝吃完一堆中老年食補的嘴被蛇的瞳孔注視著:「我之後出訪,一個人也不要睡不著,還像以前那樣整夜盯著鳶色的床帘布數蛇。」

謝某人最受不了這人以為自己沒有他會活不了:「您請好吧,我自己准能行,我和你就聊不來。」

霍驤大手一揮:「你也別拉我去做激素和眼傷的複查,我不去,我只聽我心肝的話。」

春花從旁看熱鬧的眼光沒忍住偷瞄起了他們的小吵小鬧,今天的她也真心為霍驤的未來伴侶是謝留行而感到欣慰。

老保姆甚至覺得二人連爭吵互嗆都一種相愛方式。

他們像兩顆摩擦碰撞的小行星。

宇宙是龐大的,但他們並不會迷路,二人總會被巨大魅力帶來的磁場吸引著發生撞擊,又用黑洞前吸引的暗物質擁抱著彼此地表的千瘡百孔,但他們遲早會放下驕傲慣了的孤獨靈魂,領悟對方運行軌跡上的深情挽留。

像眼前,霍驤和謝留行的用餐習慣一直保持著理工科男生的愛乾淨,但謝留行每次張口接住將軍遞來嘴邊的勺子也很順溜。

春花擠眼睛暗示:「複查還是要做的,既然激素要查,順便做做別的嘛,兩個人的星座也可以算一算。」

「我們知道了,」秒懂的霍驤給謝留行扯餐巾:「快點吃,歐陽說那個記者都到了。」

謝留行唔了一聲,他抬起一根手指強調:「再讓我多留下一口你家的飯菜味道,對了,我找個機會親自給你的卧室換一次窗帘,如果我不會,我可以來找春花,來第二次,第三次,我自己會來很多次。」

霍驤對皇帝高舉給自己看的十根手指微微一頓。

接著,掩飾欣喜的將軍拎走兩套軍服外套,一把摟過謝某人的腦瓜對春花使了一個眼色:「謝謝你的蛤蜊,春花,我會狠狠快樂不止一整晚的。」

……

另一場小慶祝也在他們一起回到塔內時說來就來了。

當外出吃飯的二人走到老地方,霍驤臨時說自己要走開接通訊。

謝留行決定等等他,就等五分鐘。

但直到皇帝無聊到坐著那個帶回來的輪椅自行溜達了一圈,攝政王還是不回來。

謝留行有點小氣憤,說話跑火車的男人和床上圖爽先/射的男人一樣都不靠譜,他最終自己推開了大書房的門。

「歡迎您——是驚喜——開心嗎!」

崔佛和索菲亞一起喊,雙手合到一處潑過來一把五顏六色的碎紙屑。

低頭想公事的謝留行有點目不暇接,他脫離了輪椅,雙腳彷彿一下子失足掉入了愛麗絲的睡眠壁洞。

瘦巴巴的皇帝陛下不敢動,索菲亞鼓勵他,他方才走了進來,那種手抱胳膊的投降眼神像咬住了舌頭。

「我……來錯地方了?」環顧書房的格局,皇帝的神態跟個長不大的小孩似的,他還往身後的地方找來找去。

謝留行怎麼也找不到人,他只能扣了扣下巴:「難道今天是我生日?不對吧?咱們夜王閣下的30歲噩夢之期還早著呢……」

崔佛憋笑指了指牆上新掛上去的畫像:「看這個,是您的等身畫像,這也是第一幅記載流星大帝真實樣貌的畫像。它以後會掛在這裡,和過去每個帝王一併見證著您和國家的再度崛起。」

謝留行第一反應是……我什麼時候讓人畫自己了?

他很快意識到了什麼。

叉著腰的皇帝失笑起來,他又驚又喜,捏住下巴欣賞起自己的第一幅畫像:「嗯,還挺帥的,我這個發色也還行。」

崔佛意味深長:「這副畫像說不定還要加人。」

謝留行的腦子晃點了一下,他把冰涼和燥熱交替的兩隻手掌疊在一起,索菲亞撲過來抱住了他的腰:「開心嗎!這是我們一起送給你的!你以後都不可以一個人再睡覺睡那麼長時間了,夢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還是這裡好,對不對?」

當舅舅的人表示驚詫:「這是我的小郡主?還是我的小王子?你怎麼會穿著我小時候的衣服?」

小王子造型的索菲亞抵著地板翹起一隻小皮鞋。

她用背帶褲和襯衣打扮的小正太模樣轉了個圈。

索菲亞:「因為你最可愛,我才會這麼穿。你要對你自己的可愛有自信呀。」

謝留行但笑不語,他覺得最近的幸福有點多了,這使他想起了陳傑說的話,謝留行開始想:那麼使我自己不死的理由,除了這個國家未完成的功績還有什麼呢。

很快,發出感慨的皇帝陛下被另外一群傢伙們給迎接了。

幾個臣子們朝他彙報完軍演的成功,謝留行簡單簽完兩個地方遞上的文書走了出來。蘇三明這小子正在內閣門口蹲點,他還按住快門拍下了帝王被撒了一頭彩色紙屑的樣子。

謝留行:「現在拍什麼,等會兒我來帶你拍一家三口。哦,對了,我不能出鏡,你多拍夜王和郡主。」

小記者嘿嘿表示這是當然,他又遞出了一個局勢方面的消息:「大帝,您的隨行記者為您送上一份最新的民間投票結果,今日軍演后,您的整體支持率第一次衝破了35%。」

哦,35,還有65呢?

並不是總有耐心,謝留行摸出了霍驤軍服袋裡的一支煙,他拉著親信聊了聊:「很快,我又會『遇刺』一次,按照星球時差,最慢是今夜,有人要來殺了衛斯理,到時候滿地破掉的血包照片,皇室疑似封鎖消息的謠言,我中了毒坐輪椅的假新聞準備好了沒有?」

蘇三明:「都弄好了,真是白矮星的通古斯伯爵派來的?」

謝留行付之一笑:「我說是誰幹的,就是誰幹的,我只要能找白矮星的茬,否則,誰死後生靈塗炭,都與我無關。」

蘇三明嚇到了,這意思,有生之年,兩邊不會真的要打吧?

謝留行拍了拍記者的小心臟,他將傳來強烈痛感的手掌心當做了煙灰缸,吞下尼古丁的慘白嘴唇開合起來:「但還有一個解決辦法,讓他們賠錢,求和,派人跪下來求著我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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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熵式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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