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42）

半小時后，崔佛過來說扶靈大臣們都已經抵達新內閣，龍影的女兵團長也在等候您了。

聽到這話，謝留行翻遍塔內總算找到一枚能出門見人的襯衫夾了。

長鏡子前紮起襯衣的手一頓。

正思考外出事宜的皇帝拿起了皮帶，又往長腿上套進一邊的軍裝褲管：「龍影……來的誰？」

崔佛說叫金牛座。

「金……這是上次那個姑娘的真名？」

謝留行的重點又錯了，崔佛看到疑惑的皇帝挑起手指撥開了肩頭單邊垂落的黑色長發。

謝留行叉著腰，一手收拾掉桌上的筆記本，眉頭一挑：「怎麼會是金牛座小姐來幫我戴入學勳章？霍驤呢？」

不矜持的人這次直接問了。

崔佛：「不是還去找陳校長么，將軍應該很快會來。」

謝留行強調了一聲，「那他還另外……」

皇帝不管是金牛座還是歐羅巴，他從來都記事不記人，但他沖死角搜尋也左右找不出一位長官，真是怪了……

崔佛：「也許是軍演后還另有安排，不過，金牛座小姐說她給您帶了一點酸棗糕，說謝謝您上次的見義勇為。」

「這姑娘……」

謝留行失笑了一下，他說算了，一口飲掉復熱過的參湯，提筆寫下一句「家庭日，3月17日留。」又丟開墨汁用盡的羽毛筆說：「我先去內閣，你讓她到書房等我，問問她吃不吃早點。」

等謝留行往外走，掉過頭的他再次找了一個人，謝留行不死心的嘴裡還嘖了一下：「真的連皇帝的鴿子都放？」

說完，謝留行開始氣結，他一把合上了昨夜二人一起提及的回憶，這些照片基本都是雙人合照。

不多久，謝留行走至內閣，當他單手脫掉了冰白色的阻斷性保護手套，誰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香氣，室內的茶杯全被放下了。

一位女外交官將膝蓋上的腿點著地，其他臣子們跟著注意到了君王今天的著裝很特殊。

「您早。」流星大帝的愛將之一，愛彌兒外交官對皇帝比了一個抬手禮。

布蘭也實事求是：「陛下，您今天很有軍人風範。」

每個人都驚訝於謝留行雪亮的眼睛比匕首更有魄力，那個進門利落的標準軍禮也擺明了皇帝曾練習過很多次。

「說的沒錯，我也覺得自己穿著這身會顯得更精神。」

謝留行輕快拍過了布蘭的胳膊。

布蘭有點好奇：「陛下，聽說龍影軍校會贈予每個學生們一枚入學徽章，給您親自授勛的長官會是誰？」

眯眼回憶的謝留行摸摸下巴，「一個紅髮蛇姑娘，她是兵團長，我和她也算有緣。」

愛彌兒追問：「提出讓您設法靠攏軍人形象的人不是……」老霍嗎？

皇帝一聽插回了兜，他取笑起自己，「我不是體育不好么，這所軍校的創始人估計不想親手幫我戴。」

愛彌兒和大家都不信。

誰不知道皇帝在說誰，這怎麼可能呢……不過謝留行今天不止穿了皇室一貫崇尚的白，他的著裝和配飾一樣是耐人尋味。

想一想，陛下也醒過來快不少日子了，大家能感覺到近期的謝留行似乎愛上這種跟他大相徑庭的軍裝。若皇帝想體現親民感，他不妨多穿西裝，但他兩次在特殊場合上拋棄華服都選了龍影軍禮服——這也彰顯出皇帝對於一位幕後人物的傾力支持。

正說著，白軍裝男子如分海般走到圓桌前。

在一種殺氣騰騰的鐵鉛色背景襯托中，年輕皇帝的背後，他們所在的新內閣牆上有開國皇帝銀河大帝的一句格言：

「天堂上若有上帝，宇宙中就應該存在崑崙帝國，崑崙帝國是天堂的寫照，崑崙的皇帝將成為地上的上帝。」

謝留行多給了兩眼也不做視線逗留，他挪開王座，一張雄獅屠城的桌案前，皇帝的胸前兩排扣和細腰帶勾勒住了一種軍容威嚴。

大家動手拉過宇宙上空的特殊監測裝置，謝留行的長腿從桌下收攏了。

軍事長官東絳給他說了唐古拉大公那邊的情況。

謝留行見一排密集的小點從圍牆飛躍，他敲案下達決策：「定在九點吧。」思索后又補充道：「若有任何異常，唐古拉直接決定現場的兵力調配。」

謝留行接著調整了一下軍裝側邊扣，取出兜里的眼鏡正式戴上：「也來聊一聊醫療打折卡試用點的問題。」

第一本奏摺被女外交官遞上了。大家出謀劃策的大致方向有國立醫院的設置，城區便民藥店的分佈和民眾基礎病的廣泛採集彙報。

謝留行挨個批改過來，當他看到骨病目前是崑崙星的一大就醫難題，他不免想到了一小時后的演講。

怕到場的聽眾們不適應，謝留行專門挑了義務學堂的小教室，這樣能方便屆時聯網看個演習。

謝留行：「我們還缺點東西，等今天的演習結束了，我一個個給答覆，這次要完成醫療改革也並不是錢的問題。」

布蘭：「您是說民意？」

謝留行：「不止。說起來，我不在整整七年，你們基本靠著對我當初的追隨信念一起撐到了現在。你們作為『扶靈大臣』，有沒有想過我活過來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臣子們表示不解。

剛好，星球面向全宇宙的預演廣播有軍號響起了，謝留行抬表看時間，撫窗站起向外看，愛彌兒反應過來：「是恨，我們幾人都恨極了當年謀害您的人。」

試想一下，謝留行出了事，他們誰不想殺人。

除了沒來的左相，面前的幾人分別有教育部部長加扎克、工程部的布蘭·斯諾、主星軍事長官東絳、外交首席愛彌兒女士等，他們都是世上最忠實的流星大帝擁護者。

如今帝王歸來，幾人都希望替國家贏一把，把祖國送上至高無上的歷史舞台，莫要再讓任何人欺負它。

東絳第一個低頭髮誓：「再有國慶大典，您將走上輝煌之位，我向您發誓。」

雲淡風輕的皇帝點點頭：「會的，我也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將這股恨意轉變為愛國之情，這樣一來，今後這場仗會更好打。」

除此之外，謝留行又囑咐好他們把握國界效應。

沒一會兒，會議結束，皇帝本來也要外出，他覺得還是快點見完金牛座，再等民生報的跟拍記者吧。

結果，臨走的謝留行改變主意了，他用白手套夾了一張照片給大家免費欣賞：「你們該和我一起看看夜王閣下的公主裝扮有多驚人。」

「——這不是——哈哈哈——」

「您怎麼還是王子，這劇本沒意思到底誰寫的……」

「索菲亞好可愛。」

其餘人對『蛇公主』的玉照發表了一場歡聲笑語，連布蘭都在偷著樂，他本來還是來給霍驤反饋太陽樹計劃的。

可得逞沒幾分鐘，謝留行走到書房門口又平白無故挨了一悶棍：「怎麼是——」

入眼，上次見過的姑娘正捧著勳章盒，室內的三人也隨著這個特殊紀念品而發生了對視。

將軍瞭然一切的蛇眼睛掃過了皇帝開始做賊心虛的臉。

恢復男裝的霍將軍拿肩膀頭調轉了過來，他和下屬也是抵桌在聊著天，但此人竟保持著將軍的威嚴訓人：「這就是你報考我們龍影軍校的理由，謝下士？第一天就給我往外尥蹶子？」

謝留行：「……」

金牛座笑噴，她怕引發誤會般指了指霍驤帶好的相機，對白軍裝男人敬了禮：「陛下，老大已經讓民生報的記者不用來了，他今天會給你拍，還有，他希望拍一張你們穿軍服的合照，我可以代勞。」

金牛座一說完。

霍長官的靴子象徵性踏踏兩下，又直直衝皇帝來了。

「行，你們想的真周到……」連連退後的皇帝一看到金牛座也在，他開始不行了。

霍驤見狀停腿，他彎下了點腰，輕抬一隻手套把謝留行給堵起來：「你剛才說我什麼了。」

謝留行翻他白眼。

霍將軍見他不接招，繼續指了指二人腰上的皮帶，嘴上開始出言不遜：「那我只能重點批評你，你穿褲子的速度為什麼比脫褲子慢了那麼多。」

謝留行：「………………」

金牛座愣了一下：「老大你為什麼知道陛下怎麼脫褲……」

霍驤張口就來：「問的很好，因為一個人在昨天晚上已經正式……」

謝留行制止胡扯：「因為他這人特別愛管閑事！只有他才會研究別人怎麼脫褲子！」

霍驤疑似笑了一下。

金牛座一臉困惑。

謝留行單手捂臉。

……他對做gay還是太陌生，更對付不來二人公開場合下的親密，皇帝想辦法扯一扯龍影老大的袖管：「……長官，可不可以快一點……」實在不行，晚上再說行嗎……

霍將軍莫名有點吃這套，謝雪媚娘會這樣考慮他的想法至少比完全一把推開他更招人待見。

二人倉促理好了外套，霍驤拿出生命樹勳章，他扶了一把皇帝的腰，說站好。

謝留行照做了，二人配合著別上勳章后，切西亞男人鎖定皇帝收攏嘴角的表情：「開心嗎？想好對長官說什麼感謝致辭了。」

「您的屁股挺翹，您穿的是我給你訂做的新制服吧？」

笑著瞄他一眼的皇帝又在若無其事。

霍驤沒後退，他替二人難搞的不朽誓言攏了一下愛情對象的長發：「我倒是很開心，希望下一次，能由我為您親自戴上白荊棘。」

說完話的二人繼續保持鐵打不動的站姿。過去無人不知，無論這宇宙如何暗流洶湧，黑洞當前，他們都是12年從不動搖的舍友、摯友和君臣。

霍驤能感覺到謝留行近在咫尺的心跳，這人不忘暗自篡奪起了一把監獄之門的鑰匙：「還有，我終會對世界說愛你。」

搖了搖提示做表情的右手，金牛座舉起相機，這對軍服男子並肩抬頭的紀念照被拍了一張。

到最後，他們未公開牽起手。

剎那間，曝光聲將光陰定格。

眼眶微有些不適，謝留行知道心頭往外衝破一點的東西又在這一刻起作用了。

謝留行還知道。

那是愛情。

——他的愛又擅自越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