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沈稚寒住的是中心醫院的vip套間，病房裡有專門從國外買來的儀器，一天光住院費就上萬，更別提醫藥醫生加護工的費用。

沈意伶對這個體弱多病的弟弟是有些好奇的，在她的印象里，心臟病嚴重到需要住院的患者應該是臉色蒼白、渾身無力到嘴唇都發紫的病態。

誰知道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裡面一道中氣十足的少年叫罵聲。

「耗子你在我屁股後面下蛋啊，人都他媽竄到老子臉上了！」

「艹！我真服了這個老六，老子剛舔的三級頭又被他打爆了……」

「會不會打啊？這都打不中你還是去玩連連看吧！」

門外的沈意伶詫異地揚了下眉。

聽這大嗓門一點也不像住院的病患。

甘彩芝對這樣的聲音習以為常，她敲了兩下門，沒等裡面應聲就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病房裡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壓住了消毒水的味道，房間里也亮堂堂的。

這裡沒有醫院病房慣有的壓抑，反而被布置地像個酒店套間，各種傢具應有盡有，牆上的投影幕布上還放著貓和老鼠。

沈稚寒沉迷遊戲，三人都進了病房他才發現。

「我靠！」病床上的男生髮出一聲鬼叫，手忙腳亂地將丟在床上的苦茶子收起來塞進被窩：「媽！你進我房間能不能敲門，我一個大老爺們不要面子啊？」

甘彩芝把包放在沙發，沒好氣地瞪他：「你自己問問你姐姐我有沒有敲門，這麼大的人能不能讓我少操點心。」

「還有你的衣服鞋子，我是沒給你準備衣櫃鞋架嗎？下次來再讓我看到這些東西散在外面我就幫你扔了！」

「扔就扔唄，反正用你的錢買的。」

甘彩芝：「……你別以為在醫院我不敢揍你！」

沈稚寒撇撇嘴，對這些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過被她這麼一提點他才發現後面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女生，不用想就知道這是他的親姐姐了。

沈意伶也在打量這個稚氣未脫的少年，他的五官生得十分俊秀，唇紅齒白的，一雙看起來無辜的狗狗眼上是有些英氣的劍眉。

這是個長相比女生還精緻的少年，要不是身上鬆鬆垮垮得耷著病號服，大概不會有人覺得這樣白皙好看的男孩子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注意到沈意伶的視線，他隨手把手機往被子上一丟，戲謔地一抬下巴，「這就是我鄉下來的姐姐啊，看上去倒是沒有那麼村。」

「……」幻象破滅，沈意伶略帶失望的收回視線。

果然人不可貌相，就算長的再可愛也不能掩蓋小惡魔的本性，所以她是為什麼會對一個自稱老子的少年抱有期望？

大概是腦子被糊住了。

沈稚寒一點兒沒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問題，他懶洋洋的往後一靠，眼中幾分玩世不恭：「姐姐來城裡還習慣嗎？是不是和鄉下很不一樣。」

他故意嘲諷，沈意伶卻只是面不改色地往廁所方向看了眼，語氣很平：「抱歉，借用一下你的衛生間。」

說完不等回應她已經快步走了進去，「砰」的一聲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沈·高高在上·稚寒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

什麼情況？

他說這些話確實有挑釁的成分在，他都猜到沈意伶會不開心或者罵他，這樣他就能更肆意的表現自己對她的不喜。

但現在是個什麼狀況，跑廁所哭去了？

這也太那個了吧！

甘彩芝被兒子這張賤嘴氣得不行，她冷著一張臉想也不想拿起一個抱枕扔過去，「你不會說話就閉嘴，狗嘴吐不出象牙！」

沈書瑜悄悄把嘴角壓下去，「稚寒，你不應該這麼說姐姐的，生活環境不是她能選擇的。」

沈稚寒沒理她，他皺著眉接住飛來的抱枕，視線不自覺地又落在衛生間的方向。

不會真的哭了吧，這心理承受能力未免也太差了！

還是說…他說的話真的太過分了？

想到那雙清亮的杏眸里可能已經包了淚水，他心裡沒由來地一煩，生氣罵回來不就好了，哭什麼嘛！

-

衛生間里，反鎖了門的沈意伶在看手機。

她當然不是因為聽了沈稚寒的話才躲起來，而是0013轟炸了她，它說董小蕾遇到了危險，再不看群消息就完了。

0013的語氣又急又慌，結果沈意伶打開群聊看到的只是幾句略顯迷茫的對話。

【校長女兒：原來這幾個男生是隔壁學校的，那個領頭的居然說我男神勾引他女朋友，他沒事吧？真想喂他溜溜梅！】

群里倒是有人回她，卻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內容，還有人問溜溜梅是什麼。

一分鐘后

【校長女兒：打起來了！我男神就一個人啊，怎麼辦他挂彩了！】

【校長女兒：我現在躲在轉角，我該怎麼辦，那幾個男生手裡有棍子，我報警會不會被報復？】

沈意伶看著這幾行字，咬了咬牙：「這就是你說的她快完了？」

0013菊花一緊，它訕笑了兩聲，解釋道：【她男神可是她的命根子，要是她男神被打殘了她怎麼辦，這輩子就活在愧疚之中無法自拔了！】

見沈意伶無動於衷，0013又拋出魚餌：【你知道董小蕾所在的那本小說中男女主是怎麼認識的嗎？】它頓了頓，吐出高深莫測的四個字：【美救英雄。】

沈意伶自動在腦子裡補全了小說劇情，善良勇敢的女主在看到男主被一群人欺負后，機智地放出了警笛聲、又或者用自己訓練有素的拳腳功夫解決了壞人，一舉得到了男主的芳心后兩人來了個happyending。

至於董小蕾，誰會記得只敢看著男神被打的膽小鬼呢？

這種情況對董小蕾來說確實不利，沈意伶思忖兩秒，決定出手改變這一死局。

既然女主因為救人得到了男主的賞識，那把這個英雄換成董小蕾又有何不可？

她點開董小蕾的頭像編輯了兩條消息。

【沈意伶：不是總說找不到機會和男神搭訕？現在機會來了。】

【沈意伶：上去幫他，男神一定對你印象深刻。】

群里的成員沒有系統的解說，但她們能看到群主的備註，所以董小蕾很快回來了消息。

【校長女兒：別開玩笑了，這小破衚衕里什麼都沒有，我上去能抗幾下？】

【校長女兒：要是那幾人往我臉上揍幾拳，我男神認得出誰救了他就怪了！】

沈意伶：「……」

這邏輯，似乎也合乎常理？

救人可以，但不能到最後再來個認錯人的誤會。

她下意識地往四周看了一圈。

沈稚寒的衛生間稱得上乾乾淨淨，除了毛巾牙刷和一些日用品外，唯一顯眼的就是一個倒扣的馬桶撅子。

花炮極了，馬桶撅子上竟然還有定製的二次元動漫圖案，也不知道是愛還是恨。

等等……

馬桶撅子？

沈意伶腦子飛快一轉，動作也很快，「十三，用積分把這個給董小蕾送過去。」

0013詭異地安靜了兩秒，氣惱地強調：【請叫我零零一三！】

它不滿地控訴，同時也沒耽擱送東西，邊送邊嫌棄。

從業多年，這是它送過最埋汰的「禮物」！

紅包很快被領取，只是董小蕾沒再發消息過來。

沈意伶隱約能猜到她的退縮之意，她想了想，在離開衛生間前最後發了兩條消息。

【沈意伶：再拖一會你男神也能得救，就是你這輩子應該也沒什麼機會追到他了。】

【沈意伶：不過不早戀也好，好好學習更適合你。】

「早知道帶套黃岡試卷出來了，還能順便給她送過去。」沈意伶有些遺憾。

學習，愛情劇里也少不了學習！

0013捂住了耳朵。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

衛生間的隔音不是很好，沈意伶洗了個手準備出去時，外面傳來了激烈的爭吵，還隱約有一陣哭聲。

病房裡甘彩芝拉著沈書瑜的手，看著沈稚寒的眼神里儘是失望，向來溫柔的聲音都冷著。

「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給你姐姐道歉！」

沈稚寒倔強地梗著脖子，強硬反問：「我說錯了嗎，既然知道不是我們沈家人了為什麼還要賴著不走，是別人家的飯更好吃？」

「你給我閉嘴！」甘彩芝氣得手抖，「沈稚寒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書瑜是我們的親人，你忘了她為我們付出過什麼嗎！」

付出？

不提還好，一提到沈稚寒的臉色也驟然冰封，連孝道都不顧了。

他眸光冰冷：「她為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差點害死我。」

因為年齡相仿，從小到大父母哥哥就拿他和沈書瑜比，就算他身體不好、還是最小的孩子，他們也更關心沈書瑜。

在他十歲那年，沈書瑜因為一次考試失利很久沒有回家，所有人都出去找她，忘了家裡還有一個心臟病的孩子。

沈稚寒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暈倒了。

他差點沒保住小命，而沈書瑜只是大哭了一頓就得到了其他人的原諒，他這個受害人像個過客。

自那以後他就不待見沈書瑜，是打心底里討厭這個只會討好父母和哥哥的姐姐。

聽到開門聲，沈稚寒煩躁地轉過頭。

看到清清爽爽的沈意伶時他一愣，「你沒哭？」

沈意伶眨了下眼，「我為什麼要哭。」

她的聲音里也沒有哭過的痕迹，沈稚寒心底那股莫名的煩退去了些，在看到梨花帶雨的沈書瑜時化為一聲冷笑。

「多學學沈書瑜，會哭的小孩有糖吃。」沈稚寒地把手上的抱枕丟回沙發，見甘彩芝臉色更難看，他漫不經心地抬手做投降狀。

就是那張嘴並不老實，「媽你就承認吧，我說沈意伶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麼生氣，你的心快要偏到太平洋去了。」

「對吧，沈意伶？」沈稚寒轉頭，眼裡是想要拖人下水的頑劣。

果然被他這麼一提名，甘彩芝也下意識地看了過來。

真服了這個老六！

沈意伶在心裡怒罵了聲。

她扯了下嘴角，不咸不淡地回道：「人心就是偏的，你的心也不在正中間。」

這句類似維護的話讓甘彩芝頓時鬆了口氣，與此同時她也愧疚著。

作為母親她也想一碗水端平，可人不是機器，她沒辦法精準地分配自己的愛，原來意伶早就看出來了，可她沒有怨言。

她想安慰沈意伶幾句，就在這個時候，沈書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說了句對不起后甩開甘彩芝的手跑了出去。

「書瑜！」甘彩芝慌了，怕沈書瑜做出傻事，她想也不想地追了出去。

病房裡被留下的兩個人面面相覷。

「看吧，她只在乎沈書瑜。」沈稚寒露出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他聳聳肩，寬鬆的病號服往下滑了滑。

沈意伶拿不准他的心思，秉著多說多錯的原理，她拿上甘彩芝落在沙發的包就走了。

*

病房裡恢復了寂靜，門再一次被關緊。

空氣里淡淡的香水味證明剛才有人來過。

「好心當成驢肝肺！」

自認為替沈意伶說了話的沈稚寒氣得衝進衛生間就沖了兩把冷水臉。

他惱火地抹著臉上的水滴，在不經意間往馬桶邊瞥了眼時動作一僵。

兩秒后，衛生間里的人爆了粗口，眼睛都在冒火。

「艹！老子花好幾天定製的馬桶撅子呢？！」

「哪個缺德的混蛋連馬桶撅子都偷！！！」

作者有話要說：10∶馬桶撅子？我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