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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庭看他認真的神色,想起了多年前這傢伙還年幼時的樣子,他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彷彿時間從來沒有流逝過,眼前的戚阮仍然是以前的小孩。

他於是在床邊坐了下來,陪聊道:「當然是因為這裏可以學劍術。」

戚阮怔了怔,像是有些沒明白他的意思:「學劍術?」

季知庭笑着說道:「師叔你不知道嗎,所有弟子入門,肯定都是為了斬妖除魔來的,既然要斬妖除魔,當然是得用劍才行。」

戚阮像是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答案,他怔了好一會兒,才表情複雜地說道:「是嗎?」

季知庭點頭看着他。

戚阮仔細想想,覺得他說得似乎也沒有問題,因為在好多年前,也有人跟他說過差不多的話。

看起來對於尋常人來說,修劍術果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看戚阮聽見這話若有所思的樣子,季知庭往旁邊別過臉,藏住了自己的表情。

不過這次戚阮沒再繼續詢問下去,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趕緊扶著床沿想要起身,然而季知庭卻像是知道他的打算般,在他起身前主動攔住了他。

戚阮:「你這是要做什麼?」

季知庭挑了挑眉,看着戚阮狼狽不堪的樣子,說道:「這句話應該讓我問你才對。」

戚阮正色道:「我感覺已經好多了,朱五那邊可能是遇上了事情,我得回青羽峰看看。」

聽他這說法,季知庭根本無法認同:「說不想讓人發現傷勢的是你,現在要跑出去的也是你,師叔你是不是對朱五師兄太過不信任了?還是說你不信任的是整個蒼山?」

戚阮根本想不到他會說出這種話:「我不是這麼想的。」

季知庭:「如果師叔不是不信任蒼山,那為何聽到半點消息,就急着要親自去處理?難道這麼大的蒼山,還沒有人能夠扛在師叔前面嗎?」

戚阮被他說得沒法反駁:「可是……」

季知庭:「若真是這樣,要不我還是下山算了,整個蒼山都落魄到除了師叔沒人能處理大事了,我留在這種門派好像也沒什麼大用。」

戚阮老實人聽得連忙道:「當然不是,蒼山還有很多峰主,還有掌門在,怎麼可能如你說的那樣!」

季知庭停下話頭,微笑着看他。

戚阮這才明白自己是被眼前這名新入門的弟子給耍了。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才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我安心待在此處休息。」

季知庭:「嗯,師叔英明。」

戚阮:「……」

雖然前面他已經有不對勁的感覺了,但現在看起來,這名皇子好像比他想像的還要令人難以捉摸。

接下來的時間裏,季知庭和戚阮待在房間裏面相安無話,只是季知庭偶爾會看看戚阮的傷勢,提醒他在運功的時候不要急於求成。

看起來彷彿是在盯着他似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星池才和朱五一起從外面走進來。

這兩人也不知道是怎麼碰上的,朱五徑直進了戚阮的屋子,而星池原本打算去找季知庭,發現季知庭也在屋中,他連忙驚訝地走了進來:「殿下,您怎麼會在這裏?」

季知庭如今又回復了平時的冷淡模樣:「沒什麼,師叔有些無聊,我在旁邊陪他聊天。」

星池不解地眨了眨眼,實在不覺得季知庭是會有耐心陪人聊天的那種人。

而朱五看着房間裏面已經被清掃過痕迹的地面,還有磕碰過的桌椅,幾乎是立刻就反應了過來,於是轉身對戚阮說道:「師父,您之前該不會是想要拖着這樣的身體出門吧?」

戚阮莫名心虛:「我是這麼想過,不過後來就打消了這念頭。」

朱五聽他這麼說,表情也有些驚訝,他旋即將目光落在季知庭的身上。

他已經猜到了戚阮之所以能安心留下來,是因為有季知庭在這裏,可季知庭看起來不過是個普通弟子而已,他為什麼能夠勸說得了自己這個固執的師父?

而且季知庭平常看着冷淡疏離,他怎麼會有耐心管這樣的閑事?

這樣的事情讓朱五心情十分複雜。

然而季知庭見朱五回來,已經不打算在這房間里待下去了,他對朱五笑道:「既然朱師兄回來了,我就先回去了,這位戚師叔看起來心情有些糟糕,朱師兄還是多抽空陪陪他吧。」

朱五:「?」

他沒能再多問什麼,就見季知庭帶着星池走了出去。

朱五滿臉茫然地轉頭看向戚阮,問道:「師父?到底是……怎麼回事?」

戚阮現在也有些懵,季知庭剛才那話,就像是在把他當成個需要盯着的後輩,叮囑別人要照顧他一樣。

可是他明明都已經這麼大歲數了,三四百歲竟然還能被人用這樣的方式對待,而且這麼對他的人還是個剛入門的新弟子,這實在是讓他有些說不明白。

戚阮獃滯片刻,等注意到朱五的表情,他才連忙搖了搖頭,對朱五說道:「沒事,你不必考慮太多。」

他接着開始向朱五詢問起剛才青羽峰發生的事情,等朱五說起這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不過是幾名弟子下山誅邪受了點傷需要救治,他才稍微鬆了口氣,算是放心下來。

-

同時,季知庭和星池回到了房間里。

星池對季知庭幫助戚阮感到不解,他平常是跟在季知庭身旁最久的人,他曾經以為自己是最了解季知庭的,但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好像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有些疑惑地問道:「殿下,您真的要在問淵峰學劍嗎?」

季知庭點頭道:「自然。」

星池撓了撓頭:「可是殿下以前似乎對修鍊沒有興趣,我還以為……」

季知庭笑着說道:「現在有點感興趣了。」

星池撓頭的手霎時頓住。

他專註地看着眼前的季知庭,突然發現如今的季知庭,與他過去所認知的季知庭有了許多區別。

不再是原來那樣對誰都冷淡疏離的模樣,他看起來似乎更柔和了,雖然說出的話仍和從前差不多,但神態和語氣卻和以前不同了。

不過這樣的季知庭,讓他覺得更加真實起來,彷彿有種特別的東西正在他的身上逐漸復甦。

星池肚子裏沒什麼東西,說不出自己的感受,但心裏卻是有些高興的。

兩人說了沒太長時間,扶嘉陽就到了院落之中,同時跟在他身後進來的,還有其他兩個穿着蒼山派弟子服的人,其中一個是模樣斯文俊秀渾身正氣的年輕男子,另一人則看起來年紀小一些的少年。

他們進入這院落之後,那少年立即四處打量起來,而站在他旁邊的年輕男子則目不斜視,只是微微皺着眉頭,彷彿在專註地思考着什麼。

扶嘉陽帶着他們到了季知庭旁邊的那間屋子前,接着說道:「這間院落現在還有別人在此養傷,所以你們暫時只能住在一間屋子裏,等那位養傷的前輩離開之後,你們就能單獨住一個房間了,可有問題?」

季知庭坐在屋中,聽着扶嘉陽的聲音,立即明白這兩人應該就是之後與他同住在此處的新弟子了。

那兩人聽到扶嘉陽的話,也很快點頭回應下來,看起來沒有任何異議。

扶嘉陽跟他們叮囑了幾句,看着他們將行禮搬進屋子之後,這才帶着那兩人又到了季知庭的房門前。

敲開房門,他領着兩人和季知庭他們見了面,並介紹了這兩名新弟子的身份。

那名光看起來就滿身正氣的年輕男子,是著名的修行世家蘇家的少主,名叫蘇良,聽扶嘉陽的話說,是實力極強的年輕弟子,雖然才剛入門,但實際上自幼修鍊,已經具有相當強悍的實力。

而在他旁邊的少年名叫魏雪輝,資質平平,也沒什麼特殊之處,和蘇良相比自然要普通了許多。

扶嘉陽在向季知庭介紹他們身份的同時,自然也向那兩人介紹了季知庭和星池的身份。

這兩人聽過季知庭的身份,神色看起來都沒有多少驚訝,季知庭猜想他們應該是已經在外門時就知道他了。

畢竟他第一次集修時在大庭廣眾面前暈倒,就算想不讓人認識也難。

不過季知庭還注意到,蘇良雖然對他的身份並不驚訝,但目光朝他看過來時,神色卻相當的古怪,似乎是在皺眉隱忍着什麼。

季知庭裝作沒有看見,依然平和地與對方打了招呼。

扶嘉陽讓四人認識之後,接着帶他們去弟子居外面逛了起來。

一行人將整個問淵峰大致逛了一遍,從弟子居到修鍊場,再到劍廬,以及後方的大殿……每一處重要的建築,扶嘉陽都耐心帶着他們過去,並認真介紹了一遍。

季知庭從前雖然聽扶嘉陽說起過他對蒼山的感情,但那時他卻並沒有多麼在意。

現在聽扶嘉陽懷揣著如此的熱忱介紹著這問淵峰中的一草一木,他才真正地能夠體會到,扶嘉陽對蒼山是真的有着極深的感情。

幾人在逛著問淵峰的時候,多半是扶嘉陽在說話,季知庭彷彿遊山玩水般帶着星池走着,而後面的蘇良和魏雪輝兩人則看起來認真許多,對於扶嘉陽所說的每個地方,都認真地記在了心裏。

兩人偶爾也會朝季知庭看過來,像是不明白他面對着師兄怎麼能夠看起來如此閑散,彷彿根本不是來修道的,而是來看風景的。

等到他們將整個問淵峰走了個遍,幾人才終於回到院中。

不過令人感到可惜的是,問淵峰的峰主洛如柏如今並不在山中,所以暫時還沒有辦法帶季知庭他們幾名新弟子修鍊,現在山上只有扶嘉陽這個首徒幫忙帶着季知庭他們修鍊。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裏,季知庭他們跟着扶嘉陽開始了新的修行。

當然,因為季知庭在外門時也沒有真正加入過修行,所以他也沒體會出這跟與外門修行時有什麼不同。

修行的日子,他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早晚的時候冥想打坐,用扶嘉陽的話來說,便是吸收靈氣。

而白天的時候,他們所做的事情,更多的則是訓練劍法,先從基本功開始,然後再接着練真正的招式。

在扶嘉陽看來,他們作為剛入門的弟子,基本功還遠遠不夠,所以現在他們只能從最簡單的揮劍開始,再慢慢地往後面練習。

季知庭明白扶嘉陽的意思,也清楚新弟子的確應該如此訓練。

但他只堅持了兩日,就沒辦法再繼續這麼練下去了。

畢竟對他來說,劍術是如同呼吸一般鐫刻在他身上的本能,他能夠很輕易地施展出精妙的劍術,但卻很難裝出什麼都不會的樣子,去訓練這樣的基本功法。

在季知庭看來,這是比綁沙袋扎馬步更困難百倍的事情。

所以在最初強裝了兩天劍法白痴之後,他就再也不肯繼續了,乾脆在旁邊休息了下來,每當練習揮劍的時候,他就假裝身體虛弱無法做太大的運動,接着理所當然地在旁邊乘着涼喝茶休息了起來。

星池對此沒有異議,扶嘉陽也早知道他容易暈倒,所以早在心底深處認同了他的脆弱體質。

於是訓練的便從四個人變成了三個人,扶嘉陽認為讓季知庭修鍊是需要循序漸進的事情,不用他這麼急着去完成太難的修鍊。

季知庭樂得輕鬆,於是休息得更加心安理得。

剩下的兩名弟子,魏雪輝是個木訥的少年,根本沒想太多,扶嘉陽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所以對季知庭的行為也沒有太多想法。

但蘇良卻不同,作為修道世家的大少爺,他顯然對季知庭的偷懶行為十分反感,最開始的時候,他還能夠藏住自己眼底的情緒,多過幾次之後,他便沒辦法再偽裝了,每次見到季知庭總會禁不住露出不想與之為伍的嫌棄表情。

季知庭看着覺得有趣,也沒與他過多交流。

時間就這麼逐漸過去,又是七天之後,他們迎來了正式進入內門后的第一次集修。

在這幾天裏面,戚阮已經大致養好了傷,並帶着朱五離開了弟子居,所以蘇良和魏雪輝也已經各自搬進了自己的房間里,院落顯得空曠起來。

集修之前,星池忍不住來到他的身旁,向他小聲說道:「殿下,您今日還是先待在房間里休息,我和……」

他知道季知庭每次集修總會暈倒,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這次季知庭並沒有待在房間里休息的打算。

季知庭笑着搖頭說道:「不必,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他心裏面很清楚,問淵峰上下有不少弟子,他們之前都是新入門的幾名弟子單獨修鍊,還未曾去真正見過其他人,這次是露面的時機,扶嘉陽肯定也希望他能夠與其他師兄師姐們見面。

作為新弟子,他已經夠沒規矩了,如果這次還不去與眾人見面,恐怕有些說不過去。

當然,這些其實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心裏清楚,他已經燒毀了自己之前被招魂時附身的軀體,他現在就算是再面對招魂咒術,應該也不必擔心了。

季知庭做好了決定,星池雖然意外,但也沒敢再多說。

只是兩人臨出門前,星池又忍不住關切了兩句:「殿下若是真的哪裏不適,請立刻告訴星池。」

季知庭看着他緊張的樣子,也沒多說,揉了揉他的腦袋錶示自己不會有事。

這次集修的確沒有出任何問題,季知庭出現在了眾弟子們面前,雖然因為他特殊的皇室身份,引來了不少人的矚目,但總體來說修道之人並沒有那麼在意這些,大家看了他一會兒,就很快收回了視線。

季知庭也在人群中見到了扶嘉陽和蘇良他們,幾個人都認真地閉着眼睛念誦經文,沒有太多注意身旁。

季知庭混在人群當中,平靜地完成了這場集修。

就像他所推測的那樣,在那具軀體被破壞之後,他的魂魄並沒有再因為招魂咒術而離開軀體,整場集修他的魂魄好端端地在自己的體內,就這樣再平靜不過地度過了一個時辰。

等到人群散場,季知庭才迎著星池擔憂的目光,笑着表示自己沒有任何不適。

接着兩人回到到了住處小院。

季知庭本以為事情可以就這樣過去。

招魂咒術已經不會再對他造成影響,而他也沒有機會再見到戚桐,所以接下來的日子,他可以像個再普通不過的弟子,在蒼山尋常地修行,行走世間斬妖除魔。

但還有件事情,卻始終懸在人們的頭上沒有解決。

那就是,蒼山的雷聲持續七日,仍然沒有停止。

它彷彿要永無休止地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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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侶害死我后又把我復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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