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嘶——,好涼。』

臉上冰涼濕潤的觸感迷迷糊糊的傳導到大腦，長時間緊閉的眼瞼開始細微跳動。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向大腦抗議著,四肢的酸痛敦促拓也從黑暗中醒過來。

拿開讓他清醒的毛巾,拓也手掌撐著長椅坐了起來。

周圍的歡呼聲衝破雲霄，勝者的名字隱隱的在空氣中流傳。

沉默了幾秒，他望向前方三步之遙的平等院,「我輸了,賽前說的話不會變。」

接著，拓也就聽到了一聲嗤笑。

「你以為到了四強，就有機會上場？」平等院彎下腰，臉上的鬍子在拓也的眼裡根根分明，「別開玩笑了,實力決定一切,談這個對你來說還為時過早。」

拓也眼中冒火，目光直直與平等院對手，這些話他無法反駁，但是。

對他來說，未來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變強。

垂在長椅上的五指用力握緊，代表著異次元的精神力完全向金髮男人碾壓過去。

「我到底能不能談約定，你可以自己鑒定。」拓也不屈的抬起下巴，保持著和男人的平視，身後的六眼神子像剛開封的寶劍,刀刃處閃著寒芒。

平等院愕然，繼而咧開更大的笑容。「氣勢倒不錯,但光有這個可不夠。」

弟弟的鋒芒不斷的展露,望弟成龍的目標又進了一步。

好心情的直起腰,平等院抬手將水杯扔向前方。「多喝點水，看你嘴唇乾的，都快裂開了。」

單手接過飛來的物體，聽到這話，拓也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

確實挺乾的。

冒煙的嗓子久逢甘霖，濕潤清亮的水流滑過，極大的滿足了拓也的需求。坐在椅子上緩了緩，稍微恢復點體力，他拎起球包，沒理會旁邊的大部分人，孤身向館外走去。

「小鬼。」

剛要從門口走出去的拓也抬頭，望向前方的人影。

「有事？」

阿瑪迪斯懶懶的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網球不斷的在他的指尖轉動，「你的異次元很強大。」

「所以呢？作為勝者，你現在來說什麼恭維的話。」拓也很平靜，情緒沒有因為聽到對方的褒獎而產生波動。

「真是傲氣的小鬼，就當是我心情好吧。」阿瑪迪斯將網球握在掌心，慢慢從陰影中暴露出來，「那些招式的確很強大，但你對它們真正的了解有多少呢？」

拓也頓住，倒是沒料到對方的態度轉的如此快。

阿瑪迪斯沒給他反應的機會，繼續道。「讓我數數，無下限，還有那什麼蒼，赫，甚至包括你開局時用的月下獸，人間失格等等等等，絕招多的讓我眼花繚亂。」

「這些創意的確很天才，但是，你又能把它們的實力展現出幾成呢？」

「過多的能力創造，足以使你在一般的球場所向披靡，也正是如此，你疏忽了對它們更加深入的鑽研。」

「這種徒有其表，缺失了打磨和精進的網球絕招，在高水平選手的眼裡簡直漏洞百出。」

「你和平等院都是不折不扣的天才，有著數不清的球技，令人羨慕的意志力。不過，你知道你和你哥哥的區別在哪嗎？」

阿瑪迪斯停頓了一下，見拓也已經失語的愣住，接著道。

「你和平等院鳳凰的區別在於，他的每個球技貫穿在一條線上，從始至終都能發揮出百分之二百的能力。而你不行，你那雜亂無章的絕招，但凡遇到稍微強一點的敵人，便毫無反擊之力。」

接二連三的質問，犀利直白的批評，像雨點一樣打在拓也的身上，他呆立在原地，臉上火辣辣的。

拓也很少聽到有人這麼直接的說自己，上一次對言語的震撼還是在幸

村毫不猶豫把他削零的國一。

震驚有的，慌張有的，羞恥也是有的。

更多的還是感動。

阿瑪迪斯無疑將他一直以來沒有注意到的缺點暴露在陽光下。

但他能夠無私的幫助敵人，點明對手目前的不足，讓對方有更進一步的機會。這樣的做法無不彰顯著，他身為職業選手本身的人格魅力。

劈頭蓋臉的一番話下來，拓也胸口的迷霧撥開了幾分，至於剩下的，還需要時間來消化。

不過，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他表情忽變，聲音也咬牙切齒起來。「呵，你說的好聽，把我的網球說的那麼垃圾，結果還是跟我打的勢均力敵。」

「誒？你小子挺聰明啊，腦子這麼快就轉過來了。」阿瑪迪斯上前兩步，抬手在那頭軟乎乎的金毛上過了把手癮。

早就想這樣乾的阿瑪迪斯在小鬼炸毛前，快速縮回手，得逞的吹著口哨。

「你們都這麼惡劣嗎？明明有更溫柔的方式......」將頭髮理順，拓也小聲嘟囔，「謝謝你啊。」

望見兩團淡粉的紅暈，阿瑪迪斯調笑道，「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到，大聲點。」

拓也狠惡惡的瞪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好啦，不逗你了。接著，決賽再見。」

條件反射的接過扔過來的東西——剛剛在他手裡的那隻網球。

拓也望向漸漸消失在通道外的高挑身影，撇撇嘴，低聲道：「決賽見。」

轉動手裡的網球，他神色驟變。

網球的反面被黑色的記號筆寫了五個字——騙你的，笨蛋。

阿瑪迪斯分明就是蓄謀已久！

拓也揚起了個扭曲到極致的笑容，肩膀肉眼可見的抖動著，捏著網球的手嘎吱作響。

想刀一個人的心思，藏不住了。

*

西斜的殘陽落在體育基地的上空，拓也走在訓練場邊，沒有目的飄蕩著。下午阿瑪迪斯的話，還是對他有了一定的影響。

忽然，兩個人的交談聲引起了他的注意，是身在德國隊的手冢和美國隊的越前。

他們沒有說很久，僅僅幾句話的照面，兩人便分開了。

手冢的話，似乎和阿瑪迪斯一樣，讓越前心裡產生不小的波瀾。

「你開始搖擺了。」拓也忽然的出聲嚇了越前一跳。

他向後邊一撇，在拐角處看到是數人後，臉上又變得迷茫起來。

越前思考著，正準備回答，就被拓也打斷。

「本來無論在哪國的隊里都沒所謂，只要能比賽就行了。可總是關注著日本隊的大家，看著曾經的隊友不斷的向目標邁進，你也開始躍躍欲試了。尤其是在看到最後那場小組賽慘敗，你就更加動搖，想要和大家並肩作戰，我猜的對不對。」

看著越前睜的圓溜溜的貓眼，拓也詭異的感受到阿瑪迪斯的心理了。

那種當別人心靈導師，高高在上的感覺還真是爽啊。

「那你呢，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越前龍馬微微仰頭，不加掩飾的望向拓也。

低頭輕咳一聲，拓也挑眉，沒想到越前會問出這個問題。

「如果是我的話，我大概會和手冢一樣吧。」稍加思索，他給出了答案。「這裡是職業的跳板，未來我們都將為各自而戰，對手就是對手，只要站在另一方，我都會一視同仁。」

越前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有些猶豫。

「這需要你自己決定，每個人的路都不一樣。」拓也的表情高深莫測，揮揮手，沒等越前在說什麼，就消失在拐角處。

越前在那個位置定了很久，接著周身氣息開始凌厲起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

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拓也從遠處的樹下走了出來，將越前所有的動態都收在了眼底。見對方明朗了，拓也的心裡也舒暢了不少。

果然，日行一善是正確的。

正為自己的善良點贊，拓也一轉頭就看到了身後似笑非笑的前輩。

「看來出門是出對了，不然怎麼能看到我們的拓也長大了呢，都能為別人排憂解難了。」幸村眉眼彎彎的，聲音溫潤如玉中又帶著些許調侃。

根本不知道前輩在這裡看多久了，拓也的兩腮立刻紅利，訥訥的說不出話來，只能蚊子似的在幸村的耳邊嗡嗡叫。「部長就不要取笑我了。」

夏日的涼風習習而來，將兩人的髮絲吹起，幸村與學弟並肩，笑容稍稍褪去一點，聲音變得輕輕的。

「拓也覺得，和職業選手打完，有什麼感受呢。」

國中生里，到目前為止，與職業選手對打過的，只有幸村和拓也兩人。

幸村的話題便的很快，拓也愣了一下，臉上的熱氣漸漸消散，「他們很強。」

幸村眉心一動，這也正是他所想的。

和波爾克的那場比賽，對手處變不驚的態度和對網球的策略仍不時在腦海中浮現。

幸村像一塊海綿一樣，汲汲的吸收著能學到的一切，而今天小組賽的第三單打，對方的職業選手更是能讓人看清他們的缺陷在哪。

身體素質的極限暫且不提，但對方對整場比賽節奏的把控，幾乎到了恐怖的地步。

從開頭試探對手，到對手將絕招盡出，阿瑪迪斯都在按照自己的節奏進行比賽，哪怕被逼到絕境，不到最後一刻，他都不會放棄蟄伏。

直到對手筋疲力竭之時，他才展露出自己的獠牙，一舉斃命。

「但是我們也不弱啊。」拓也道。

幸村望向對方亮的出奇的眼睛，粲然一笑。「說的沒錯。」

天上的雲被霞光染的橙紅，即使太陽在耀眼，也依然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