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米修斯的故事其2

鮮血從普羅米修斯的利爪上流了下來，它的脖子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痕。

一隻布偶緊緊地抓住老鷹的爪子，防止它挖的更深。

「主人，主人，這是怎麼回事，快救救你的朋友啊，老子快要抓不住了啊。」

點點沖着站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眠喊話，可眠卻慢慢閉上了眼睛。

「奇怪哦，老鷹一族明明最在乎自己的生命，為什麼它卻用利爪傷害了自己。真是只奇怪的老鷹，不過也是，哪有正常的老鷹會來這種地方的。」

疼痛使得老鷹發出的尖叫嚇到了女孩，她身形不穩差點掉入鍋中。她撫穩之後繼續說到：

「這可不行，我可不想見到鮮血四濺的場景哦，繆斯，讓這隻老鷹陷入「懷舊」吧，彈一曲村莊中常有的調子吧。」

隨着女孩的命令，普羅米修斯的爪子無力地垂在地上，它的眼睛同之前那般緊閉，無論旁邊的點點怎麼搖，它也沒有反應。

老朽這是在哪啊？

普羅米修斯漸漸睜開眼睛，原先的靈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人類，他們圍着什麼東西，普羅米修斯從這些人的腳邊向前擠過去。

前面的一個人突然挪開了腳步，動不了翅膀的普羅米修斯一下沒有站穩腳，向前摔去。就像走出了一片森林一樣，陽光出現了，一切都開朗了。

它的面前是一具蒼白的屍體，是一位人類女孩，躺在乾淨的草坪上，旁邊立着一塊石頭，上面寫着：卜乞兒之墓。

一位老爺爺跪在旁邊，手裏拿着一束鮮花，淚流滿面地緩緩放在了墓前。

普羅米修斯痙攣一下，隨後認出了那躺着的少女，是那位救了它的乞兒，可現在普羅米修斯早已熟練觀察靈魂的眼睛卻在那副軀體上什麼也沒有看見。

老鷹看到陽光灑在乞兒的臉上，她的嘴角似乎都在微笑。

靈海，要帶乞兒去靈海啊。

這是浮現在它腦子裏的第一個念頭，它急忙向前跳去，就在用喙叼住乞兒頭髮的時候，它摔倒在地上，旁邊傳來那些人類議論的聲音。

「快看，是老鷹，它是來擺渡乞兒的靈魂的吧。」

「多麼善良的小姑娘啊，可惜啊。」

「是啊，長得多漂亮啊，卻這麼小就。。。。。。」

「這隻老鷹怎麼不飛啊，好像一直在用腳動。」

「是啊，好奇怪啊，怎麼回事啊。。。。。。」

就在普羅米修斯嘗試爬起來的時候，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在了它地頭上。

「這是只普羅米修斯，是最邪惡的老鷹，快看它的翅膀，根本不能動。」

「媽的，這絕對是，這種族怎麼還沒有滅絕，去死啊，骯髒的老鷹。」

一片帶着酒味的口水吐在了老鷹的翅膀上，上面還綁着第一次見乞兒時，她為它包紮用的布條。

「絕對是這雜種害死了卜乞兒，快點，拿石頭砸死它。」

不知是誰的一句話，就讓普羅米修斯就成了害死乞兒的兇手，隨後，越來越多的石頭和口水湧向普羅米修斯，後來更是有棍棒打在了它身上。

普羅米修斯沒有抵抗，它自己也覺得是他害死了乞兒，是它沒有制止乞兒的工作，才讓她的靈魂鬆散了。

或許，自己也該償命的。可那隻沒有擺渡到乞兒靈魂的老鷹並沒有走遠，它看到了下面的騷亂跟聽到了普羅米修斯無助地哀嚎，這隻老鷹俯衝到地面上，扎進人群中。

兩雙有力地爪子把普羅米修斯抓起，

風在它的傷口上割過去，普羅米修斯睜開眼睛，看到了越來越小的村子和越來越遠的地面。

「我這是在哪？」

「我是厄庇墨透斯三世，算是普羅米修斯一族的兄弟吧，也是用神的名字命名的，可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們被眷顧了飛翔的能力。哦，先不說了，這裏離冥界很近，我把你送到那裏吧，你有些受傷，那裏停留的老鷹可以幫住你治癒。」

普羅米修斯聽着厄庇墨透斯三世的介紹，它閉上眼睛，它對這個家族有些印象，小時候爸爸說過它們是老鷹中最善於飛翔的，也是與它們普羅米修斯一族最親近的。

又有那麼一瞬間，普羅米修斯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在叫自己的名字和一位少女的笑聲，可在它睜開眼睛的時候，這些聲音消失了。

它的面前是一副猙獰的嘴臉，那是一張醜陋又噁心的面容，可卻像是霧氣一樣被一團火焰炙烤著。

這是一條靈魂，在地獄中，普羅米修斯用冥火抓住了他，這條靈魂發不出任何聲音，可扭曲的面容就能彰顯他的痛苦。在被冥火燒盡之前，人的靈魂都可以在地獄農場里被死亡繆斯的神仆播種在土地上。

普羅米修斯的利爪抓在靈魂前面，他認出了這條靈魂，正是那條傷害過乞兒的殺人犯。他的手掌上依舊沾著血，他為了繼承家產親手把他的親兄弟推下了懸崖。

這是條骯髒的靈魂，可卻是凝固的，而且是會被播種在田中的。

普羅米修斯的復仇之火在熊熊燃燒，他清楚殺死靈魂要比殺人還要罪過，可這次他沒有猶豫。

殺人犯靈魂中像是眼睛的東西慢慢合攏了，他的軀體被炙烤成一團球，可以被握在普羅米修斯的利爪上，那像是人臉的一面正沖着老鷹的眼睛。

普羅米修斯卻很費力的才拿起這團透明的霧球，隱隱約約能看到裏面黑色的像是果核的東西，上面似乎被蟲子咬了幾個洞。

普羅米修斯覺得很累，它閉上了眼睛。

「快醒醒啊，主人啊，主人啊，老子該怎麼辦啊。」

又是這個奇怪的聲音，普羅米修斯又聽到了，可是感覺好遙遠啊。

老鷹再度睜開眼睛。

一隻灰色的眼睛出現了，裏面的水韻就像是眼睛的呼吸，它在裏面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一絲怒氣。

「小鷹，我跟你說了多少會了，不要在捉家裏的老鼠了。你聽到沒有？」

乞兒蒼白的面龐出現在老鷹的視野里，她微微撅起嘴巴，纖細的手抓着老鷹的翅膀，另一隻手裏捧著幾隻死老鼠。

那是普羅米修斯一晚上的成果，在聽乞兒抱怨老有老鼠啃食大米的時候，普羅米修斯就暗下決心一定要幫乞兒做點什麼，於是連着好幾個晚上守在米袋旁邊，把那幾隻大膽的老鼠全咬死了。

普羅米修斯轉動眼珠，讓乞兒看了自己的靈魂，這是他們之間的語言。

「可是它們是在偷我們的食物，我想要幫助你。」

乞兒看完不但沒有消氣反而緊緊揪住了羽毛，普羅米修斯沒見過乞兒生氣。

「我告訴你，小鷹，你這是在殺死生命，你難道不知道這些老鼠死後的靈魂有多麼可憐嗎？」

普羅米修斯繼續表達着自己。

「可這些靈魂都是壞靈魂，老鼠們總是不勞而獲，這是它們應得的。」

「你說什麼？好，那我問問你，你吃的穀物難道不是偷的稻子的嗎，你喝的水不是偷的河流的嗎，難道你受到什麼懲罰了嗎？小鷹，老鼠也只是想要活下去，對生命的追求難道是罪過嗎？而你卻殺死生命，難道你就不是壞人了嗎？答應我，以後再也不傷害生命，不然你就滾出我這裏，聽到沒，小鷹？」

普羅米修斯再次閉上了眼睛，這意味着他答應了。

從那次之後，普羅米修斯就沒再動過那些老鼠一下。

普羅米修斯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裏面全是淚水，他想到了那個可恨的殺人犯。

對不起，乞兒，對不起，乞兒，為了你，我殺害了一條靈魂。

這次普羅米修斯面前是一位叼著煙的人類胖子，他手裏拿着冒着熱氣的鎚子，身上穿着厚厚的盔甲，他是住在地獄旁邊的鐵匠，他被稱為赫菲斯托斯，人們說他是匠神。

普羅米修斯身上已經穿上了黑袍，他灰色的眼睛透過那些煙霧，指揮着火爐裏面的冥火燒的更旺些。

「可以啊，不愧是普羅米修斯一族啊，連靈魂都敢殺，來來來，先抽一根這個吧，為了有朝一日鍛造靈魂，我可是等了一年又一年啊，哈哈哈哈哈，來來，把那人的靈魂給我。」

一隻粗壯的手想要撫摸普羅米修斯，卻被它閃開了。老鷹聞到了赫菲斯托斯嘴裏的豬肉味。

「離我遠點，按照咱們說好的，幫我鍛造能儲存靈魂的面具。」

「好好好，哈哈，這普羅米修斯的老鷹，真是夠可以啊，傳說這死去的靈魂可以變成最適合鍛造的材料，還能吸附其他靈魂碎片，再加上活人的一些鮮血就可以鍛造出面具來，讓我試試吧，我親愛的朋友，幹嘛那麼冷漠啊，你不是第一次殺人吧？」

爐火越燒越旺，胖子把那團靈魂扔了進去，隨即把一些銀水也倒進了一個模子裏。不知為何那火爐里傳來了尖叫聲，聲音把整個昏暗的鐵匠鋪都穿透了，普羅米修斯受不了這種尖叫，它又想起了臨死前這條靈魂猙獰的表情。

「哈哈哈，受不了嗎，老鷹，這才剛剛開始，等這靈魂融成水的時候那聲音才瘮人呢，據說上一個鍛造死去靈魂的鐵匠已經自殺了，但我才不怕這些，我可是赫菲斯托斯，我可是神匠。看着吧，你要是難受就吸一口這個，這玩意能不讓你難受的。」

普羅米修斯接過人類遞給它的銀質煙嘴。

它閉上眼睛吸了一口進去。

「乞兒，即便是那些罪大惡極的靈魂也值得你去安撫嗎？」

乞兒靈魂快要消散時的樣子又重新出現在了普羅米修斯眼睛中。

「當然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那些罪大惡極的人其實都只是被逼上了那條路，如果能有人引導他們的靈魂，他們也一定能改正的。我每次撫靈的時候，都堅信着。」

在乞兒聲音消失的時候，普羅米修斯再度睜開了眼睛。

在它的面前是三幅面具，-一副銀白色的，那裏面存着乞兒的靈魂碎片，一副黑色的鷹嘴面具，那是用殺人犯的模樣製成的，用來給普羅米修斯偽裝成人類。還有一副粉色帶着金色條紋的面具，那裏面裝有一個可怕卻神聖的靈魂，而正是這個靈魂幫助普羅米修斯躲過死亡繆斯的監視，讓它在殺掉靈魂后逃出地獄農場。

普羅米修斯用爪子內側撫摸那副銀色的面具，在端詳很久后卻再度放進了面前的木箱子裏，隨後拿起了那副黑色的面具，上面殘留着一股煙味。

它慢慢地把它舉起，用鷹嘴卡住，隨後就成了一位人類地模樣。它自言自語到：

「對不起，我傷害了別人，可這都是為了你啊，乞兒，我一定幫你找到復活的方法，即便從天涯走到海角，我都會帶着你的靈魂，讓你陪着我一起的，一定得。」

木頭箱子的蓋子被普羅米修斯慢慢放下，揚起的灰塵讓普羅米修斯擺着還不適應的手。這位人類走出帳篷，隨後拿起擺在外面的墨水，用手指頭在帳篷外面寫下兩個字：

占卜。

普羅米修斯再一次閉上了眼睛，可這一次許久沒有睜開，在「懷舊」的情緒中，它只想要再多看乞兒幾眼，永遠不想回到現實。

老鷹的淚水把點點的手染濕了，可他依舊不停地搖著倒在珊瑚上的普羅米修斯，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眠睜開了眼睛，眼睛紫光湧現，可與以往不同，裏面不是對生命的憧憬，他大聲吼叫：

「生命繆斯，借給我力量，仇恨珊瑚島，這是你的名字，我給你生命，殺死那個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