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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次普羅米修斯拜訪靈海的時候,正是乞兒的祭日。

老鷹心情沉重的從無名路走過來,手裏緊緊捂著乞兒的面具。剛剛走進靈海,就看見上千隻靈猴的腦袋浮在水面上,它們在迎接它,橙一手裏拿着上次他丟進靈海的回憶,那是它第一次與乞兒相遇。越是溫馨的相遇在離別之後就變的越發殘酷,所以老鷹選擇把它忘記。

這些老朋友早就知道它會在這天到來,綠三早早的就把這塊銀色的珊瑚撈了出來,交給橙一讓它作為禮物還給普羅米修斯。

「吃掉它吧,呱呱,親愛的老鷹,你徒步在這世間遊盪想要為自己的種族正名,可在那風雨中,一段美好的回憶能支撐你走下去。你與乞兒的約定是你的使命,任何想要放棄的想法都會是不忠,不要想着忘記,記憶始終是你的一部分。」

那次旅行,老鷹把自己所有丟下的回憶全又吃了下去。在臨走時把裝有靈海樣子的回憶扔回了水中。它不允許自己先乞兒一步見過靈海,堅信着終有一天它會和乞兒一起來到這裏,然後兩人都驚奇地發現,原來靈海比傳說中的還美。

普羅米修斯不知道怎麼感謝靈猴,它們作為朋友知曉自己的所有過往,也因為它一直等待着一位叫乞兒的人類光臨。靈猴是最通人性的生物,食物給了它們太多的情緒,讓它們變得純粹又真誠。

可是一位作家改變了這美好的一切,把靈海也變得毫無生機,還讓它的朋友全成了苟活在海底的孤獨者。而且這一切應該只是那位作家的舉手之勞。

我們普羅米修斯一族不也是這樣嗎,我們的詛咒難道不也只是因為一位新生的作家聽了神話,然後詛咒了啄食普羅米修斯肝臟的老鷹。或許他完全沒有思考,或許他只是一時興起,就讓高傲的老鷹成了走在泥濘土地上的雞。

普羅米修斯用了很長時間壓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眠,給這塊珊瑚生命得,他應該能幫忙指路。」

老鷹的語調完全是在命令。

「珊瑚不就是生命嗎?」

「在這裏不是,這是記憶實體化的模樣而已,還要老朽重複嗎?」

「可這段記憶?我命名。。。。。。」

「你把它含嘴裏,看完記憶得。」

羽毛里的冥火說話了:

「放開我們,普羅米修斯,讓我們燒乾這海水,就能找到他了。」

「閉嘴。」

眠聽話地把珊瑚含進了嘴裏,什麼東西刺激了他的腦子,隨後出現了一段記憶。

這是人類的記憶。在一個沒有星星的黑夜,人滿人患的廣場中央生起一團火焰中,一個長相被火烤的模糊不清,卻依舊能看出醜陋的老太太被鐵絲拴在木樁上,發出痛苦的嚎叫。可周圍的人們卻興奮地叫喊著,慶祝著。淚水從這個擁有記憶的人的眼睛中湧出,那個老太太停止了哀嚎,目光鎖定了擁有者。她嚴重下垂的眼睛裏沒有了對死亡的恐懼,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不舍。

就在這目光的注視下,記憶停止了。

眠把珊瑚從嘴裏拿出來,腦子有點疼痛,拿在手裏仔細看了看,這塊珊瑚是黑色的,像是被燒焦的火炭,這顯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隨即他又開始思考,難道我的回憶也像扔在靈海里一樣被。。。。。。算了,現在沒時間想這個。

「尊敬的繆斯,請賜予我力量,「不舍的目光」,這是你的名字,請幫我在靈海中找到橙一。」

普羅米修斯焦躁的聲音再度傳來:

「這是什麼名字。

它怎麼可能管用?」

「喂喂喂,你不要衝着我主人大喊大叫的,你這隻醜陋的老鷹,略略略,明明是主人在幫你。」

點點在眠的肩頭沖着普羅米修斯喊叫,而老鷹沒有回答。

可出乎普羅米修斯意料,珊瑚卻爆發出黑色的光芒,快要把整座珊瑚都要籠罩。在繆斯力量的壓制中才漸漸安穩下來。這是同乞靈徑一樣強大的名字,也就是說,這段回憶在擁有者的腦子裏有着能影響他人生的地位。

「你好,尊敬的繆斯神仆,我將帶你去找橙一。」

珊瑚在說話。

還沒等眠和普羅米修斯跟着跳進海里的它動身,就有一個聲音從他們附近響起。

「沒想到,這裏竟然又來了一位作家啊,可你好大膽啊,敢動我的回憶,那是什麼來着,好像也不記得了。總之用不找你去找我了,我就在這裏哦。」

在沒有任何人發現它蹤跡的情況下,水中竄出一隻全身赤橙的靈猴,猴子的毛髮延伸到了青蛙的身體上,上面還印着一些眠看不懂的符文。而眠第一眼看到它的眼睛是黑的,但在那漆黑之中卻又發現了幾個發光的小顆粒,隨後看清那是密密麻麻的星星。

這難道就是老鷹所說的。。。。。一片星辰?

但靈猴的聲音會夾雜着吐水的咕咕聲,所以剛剛的聲音明顯是人類。

而且那聽起來是一位活潑的少女,可直到現在眠也沒在這珊瑚叢中看到任何人影。

普羅米修斯衝天的怒氣瞬間全部消失,它拉着眠瞬間往後退,直撞到了後面的珊瑚。

「快走得,眠,老朽又低估作家了。雖然不知道她會不會傷害我們,但她已經傷害了靈猴得,還是先走比較。。。。。。」

而那隻靈猴一動不動的站在珊瑚邊上,過了很久,眼睛中淌下了一滴眼淚,淚水滴進了海里,無聲的消失了。可依舊沒有出現什麼人影。在此期間無論眠怎麼掙扎,老鷹都緊緊的按住了他。當看到眼淚的時候,老鷹更是直接抓住了他的肩膀,極速向天空中飛去。

「為什麼要跑呢,你們不才來嗎,這就是你們說的那隻老鷹吧,好漂亮啊。還有這位人類少年看起來也很健康啊,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光臨了哦,不要着急離開嗎。」

這明顯就是人類的少女的聲音,嗓音卻比唱着聖歌的女孩還要清純也比妓院裏的頭牌還要誘惑。只是瞬間,老鷹就從天上栽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果然啊,動物的情感要比人類簡單很多,一下子就中招了哦。你身上的冥火看起來有點嚇人,所以抱歉了,只能送你一份「後悔」了。」

剛剛飛起的眠重重摔在地上,摔得他從聲音得迷幻中醒過來,他急忙站起身,可還是沒有看到什麼人影。

「你是誰,快出來。」

「你是叫眠對吧,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哦。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多少人類了吧,我記得一位作家說的,當人類孤獨的時候,會抓住任何伸過去的手。你對愛的渴望已經寫在你臉上了哦,你想要見到我嗎,那就站起來吧,看清楚我。尊敬的情緒繆斯,阿刻洛伊斯,讓他愛上我吧。」

少女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那感覺就像是臨睡時枕邊的調情。

眠的眼睛開始不停的眨動,全身的肌肉完全繃緊,這聲音有着無窮的魔力,狠狠抓住了他的心臟,人類最原始的對愛的渴望讓他完全僵硬。他的眼皮被什麼東西撐起來,無法合攏,眠不敢相信這是繆斯的力量,那個聲音的主人只用一句話就讓他忘掉了所有痛苦。就是現在,眠覺得自己是飛蛾,而前面就是一團火。

眠產生愛意的一瞬,女孩就由他的這股衝動而誕生。

空氣被撕開,從其中淌出了一頭天藍色的長發,每一絲都像是被藝術家雕刻出來的藍寶石絲,如果說女孩的頭髮經常被比做瀑布,那這藍發則是凍結的瀑布。它們沒有刻意的梳理,反倒像是千年來天然形成的冰川一樣乾淨而順滑。上面沾著的靈海水珠沒有任何粘結地落了下去,完全沒有浸濕它們。

空間被慢慢掀開,像是慢慢撩起的上衣。從藍發中閃出了兩雙眼眸,瞳孔是粉色的,如果把上萬多夏日的荷花頂端的一點粉色碾碎然後用水融在一起就會是這種粉色,比白色多一些艷麗,比紅色增一份純凈。眉毛更像是下午的日光照在了飄在空中的一串塵埃上,那些細小的顆粒連成了一條星環掛在了潔白的眼眶上,她柔軟的耳朵上帶着兩顆白珊瑚製成的環形耳環,那是一段初戀的回憶製成的。

女孩聲音變的輕巧,敲門似的進了眠的耳蝸:

「雖然你使用了我的回憶我很不開心,但禮貌還是要有的哦,我叫瓦西里薩·瑟克斯汀,很複雜對吧,所以叫我十六就行哦。」

眠停止了呼吸,他沒有回答,只是期待這女孩的身體能走出空氣,自始自終,眠都沒聽到縈繞在耳邊的里拉琴聲。

「哦,還真是貪婪哦,我這就出來哦,明明剛才還有些怒火的啊,眠。」

一隻手撫住了眠的面龐,眠只在糖粉中見過這種潔白和靈巧,還伴着一股甜味,被她摸上就如同被風颳起的紗佈點了一下臉。

隨後一位少女的身形憑空出現在半空中,她身穿一件深藍色的連衣裙,乍看起來樸素無華,可在眠的眼前他才發現上面刻着扭在一起的花紋,這都是眠從來沒見過的形狀,像是無數朵被風吹散的雲飄在了一起湊在了這條裙子上面。在陽光的反照下還能看出其中細膩的筆痕,眠好像眼睛迷了,這些花紋好像在慢慢移動,規律宛如煙花在空中綻開,然後消失,又綻開,又消失,難道這件衣服也有生命嗎?不等眠疑惑,就感到了一股超出常人的體溫,少女離他出奇的近,那漏在衣服外面像是雪融成的肌膚已經與他的皮膚有些貼合。她的面容佔據了眠的眼睛,她的面部沒有一點瑕疵,高挑的鼻子和撅起的嘴唇是兩件藝術品,連畫家的夢裏也不敢出現這種美,臉蛋的曲線更是像神自己畫出來的沒有草稿的線條。

她怎麼會直接出現在這,還離我這麼近,不,這也太近了吧,為什麼會有這種味道,好香,不對吧,我快要喘不過氣了啊。

「不要害怕哦,因為我會隱身啊。」

這次眠看到了她在對着自己耳邊說話,而他也驚奇的發現在少女的後頸處有一塊很小的燒痕。上面的皮膚是淡黃色的,有些乾巴,在藍發的遮蓋下幾乎無法注意到。可現在他們離得太近了。

眠低頭看去。發現她沒有穿鞋子,腳尖也沒有落地,她坐在一口乾凈的大鍋沿上,這個東西輕而易舉地撐起來她輕盈的身子,把她拖到眠的面前。

「你。。。。。。你。。你好,十。。。。。。十六。。十六。你。。。你。。你好漂亮啊。」

這是眠最後憋出來的一句話。他沒有被任何東西纏繞可早已動彈不得。

「哦,是啊,每個人都會這麼說哦,眠,你也和他們一樣吧,覺得我很漂亮,急不可耐的想要接近我吧。」

十六突然向後飄去,瞬間,眠感受不到她那格外熾熱的體溫了,這種感覺不亞於最後一根火把在暴風雪中熄滅。

「我也想喜歡你們哦,可是啊,都是這樣的啊,人類也好,動物也好,靈猴也好,都會想接近我,他們稱這個為「愛」。可是啊,眠,他們最後都會離開我呀,為什麼呢,為什麼之前覺得我那麼可愛,可下一秒就想要殺死被他們深愛的我呢,總是這樣的啊,每次都是哦。」

在十六飄離眠后,他才緩過神來,看到了面前少女的全貌,在他看來,少女只穿了一件連衣裙,手上帶了一隻由紫花構成的花圈,頭上,腳上,脖子上再沒有任何多餘的飾品。而她高挑勻稱的身材在連衣裙下被勾勒出來,微微隆起的胸膛隨着一陣歌聲上下起伏。她的身後是一位繆斯,她長著淡紅色的長發和紅色的眼睛,與眠的不同,她的手裏拿着一束里拉琴,這種琴就像把兩隻潔白的山羊的羊角用線綁在了一起,樹立在金色的底座上。而那絲線就是人們演奏樂曲的聖地。

她的繆斯正在彈著里拉琴,從中傳出美妙的樂曲,眠覺得似曾相識,這樂曲就像這個世界的背景音樂,眠完全沒有注意到。

「眠,老朽對不起你,這一路上都是老朽太無能得,好幾次都讓你差點喪命,老朽今天只能以死謝罪了,原諒老朽啊,原諒老朽啊,乞兒,還有你的去世,都是老朽的錯啊。」

躺在旁邊的普羅米修斯忽然自顧自的念叨起來,眠卻只顧的聽那樂曲和看着前面的少女,完全沒有看到老鷹伸向自己脖子的利爪。

遠處坐在坩堝上的少女突然笑了起來,笑聲空靈動聽,她繼續說道:

「眠啊,遇到你好幸運啊,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有活力的青年,不論男女似乎在我這裏都會變的依賴哦。好厲害哦,你還能站着,告訴我哦,你已經愛上我了吧,對吧,那你能不能用這份愛發誓啊,就發誓永不傷害我好不好啊?」

在逐漸增強的樂曲聲中,少女的聲音在眠的耳朵里衝出了浪花,少年看着前面歪著腦袋微笑的少女,聆聽着自己的心跳,眠把手舉過頭頂,從心中出現的一種從來沒有的決心讓眠張開了嘴,然後說到:

「是的,十六,我已經愛上你了,我在此發誓我將永遠不傷害你。」

少女笑的更開心了。

「好棒,謝謝你哦,眠,你感受到愛了吧,很純潔很有力量對吧。但是啊,那些人不也是這樣的嗎,對吧,繆斯,他們沒有意識到愛的力量很瘋狂很虛假吧。讓他也體驗一下吧,體驗一下用人類最真摯感情當作諾言的後果吧。」

十六沒有說完,她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獃滯的眠。繆斯的手指突然在琴上使勁的颳了一下,原本悠揚的音樂被刺耳的震動斬斷,周圍的海面掀起來波濤。

「阿克洛伊斯哦,被愛人殺害的女孩啊。在你心碎的時候,請哼出你最喜歡的樂曲。獅子輕吻了羔羊,鱷魚為之流淚。那些虛假的愛意,省省你的力氣。最純粹的愛哦,最純粹的恨哦。阿克洛伊斯哦,被愛情欺騙的女孩呀,送給他恨吧,我尊敬的繆斯。」

十六跟着激烈的樂曲唱着不押韻的小曲,下面普羅米修斯的利爪正沖着自己的脖子猛地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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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斯神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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