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迷之尤恩

王金和婕麗婭挑了一處靠窗位子，落日餘暉照在餐廳的玻璃牆上，與餐廳暖色調的壁燈交融在一起，更體現出一種安靜和諧的氛圍，讓食客可以沉靜下來愜意地享受美食，而大多數人需要這樣的環境。看着窗外明亮的紅陽，王金竟生出了一股落寞的感覺。

「落幕之光！」婕麗婭又回過頭來，「我們就要各奔東西了，你也有所發覺吧？」

「自項目停止以來，老師為資金的事做了很大的努力，但看得出他也沒抱多大希望。婕麗婭，你也主修了心理學；肯定能覺察到老師最近的狀態，他突然變得很沉着，但情緒依然低落，像是捨棄了什麼重要東西的樣子！」

「當然，我以為是項目擱置對他的打擊…還安慰過他。你說你有些猜測指的是什麼？」

「這次申請遞交材料的那天，他和那位很有身份的安娜女士搭上了話，後來他們通過幾次電話，有一次老師對我提起過說要去赴約談一些事情。從那之後我就察覺他的這種狀態了！」

「你是有什麼發現嗎？」

「我之所以確定，是因上次實驗時我們的談話，和之前的試驗一樣，老師為我接通系統，我又進入了系統給我保存的夢境中……」王金做回憶狀，開始對婕麗婭講述起來……

「感覺怎麼樣？」——看着已經醒來的王金，尤恩問道。

「嗯，雖然有些疲乏，但是我現在感覺思想世界開闊了很多，每次都這樣！」

這是王金每次進入夢境后的感覺，DMC(夢境植入系統)會引入指令讓他去完成，利用大腦超強的造夢能力，夢境中的意識會被賦予神一樣的特權；很多藏於最底層的海量記憶都會清晰起來，很多複雜的新奇事物、念頭也會以近乎完美的樣子或形式呈現出來。就像包裹住夢境世界的「子宮」，胎兒的發育需要什麼，它就會輸送什麼，這是大腦未被發掘的能力。

「今天的干預程序使用的太早了，這導致產出數據生出了很多亂碼；所以這次的進程是無用的！人造的智慧去理解『神』的意志這其實是可笑的！」

尤恩喃喃的說，他看着王金，但視線已隨意識衝出了很遠，彷佛想要穿透時空的枷鎖，看看到底是誰賦予了一切。

王金從設備群中站起，用手指在太陽穴打轉定一定心神，「我們現在的工作就是糾錯，這些過程是不可避免的，這次不就是下次的經驗嗎？」

尤恩一聲嘆息，「金，你覺得我們開發出DMC能夠解決什麼？」

突然的問題讓王金很是詫異，尤恩是個務實的人，他很少談及飄渺不切實際的問題，「最大化開發人腦，提升人類智慧等級？」

「不，這個目標太終極了，起碼現在我們要做的不是這些。」

「老師，你認為是什麼？」

「不久前我和幾位科學界的老朋友探討過我的研究，經過分析大家一致認為，DMC可以在短時間內通過海量的計算訓練將人腦單純的反應能力最大化開發出來，但也只能激活5%-10%，而且只是觸角型伸入靜默區，不能區域激活，大腦的秘密不可想像地複雜！」

「將觸手伸進了未知，這對我們也許是好事…」

尤恩的表情放鬆了些：「也許吧！但是，往後該做的事，該怎麼做，誰來給我們指引呢！」

「老師，雖然人就足球這麼大個腦袋，但理清它難度甚至不亞於窺探整個宇宙！但有了DMC，我們就好比是站在宇宙外的觀察者，要對我們的發明有信心！並且我們開發人腦的進程正在加速！」

「哦？」

「老師，您平時理論指導做得更多些，對我們佈置的分課題細節很少過問；我們的系統又完善了許多。基底系統現在具備了自我成長的能力了！」

「金，能遇見你這個程序天才我真的太幸運了！」

尤恩難得露出一絲微笑，但看似欣慰的他，眼神中卻多有悵然若失的傷感。

「是我們團隊的力量！」王金傻笑道。

「那要是出現技術不可抗性干擾，比如出現『哥本哈根解釋』同類型的現象呢？困難與未知總是會在你要惱火的時候添把柴火！」

王金聽後有片刻的呆愣，不要局限性地看待事物，這是老師經常提醒他的，也許是因為自己的妄大樂觀，此刻臉上竟有一些僵硬！

「老師您一語點醒了我！我為我的局限性思維感到羞愧！是啊！夢境激活、潛意識聯動、可控性干預，這些都是在跟靈這個『未知的玄』打交道！」王金謙恭地說。

尤恩點燃一支煙，一臉凝重，「DMC需要完善的還很多，對比其他團隊，雖然可以說我們找到了一條光明的捷徑。但還是不要妄求可以參透大腦的所有奧秘！對於人類目前的科技樹水平，那仍然是永生永世的長度！但是時間會停下等待人類嗎？」

「金，人有時不得不捨棄一些東西，也許是不堪重負，也許是輕裝上陣！但只要繼續走下去就一定會見到曙光的！你是我最看好的學生，把工作繼續做下去！朝我們既定的方向前進，沒準真能造個神出來！哈哈哈……」

「他像是在做交代？那些人在拉他入伙？」婕麗婭問道。

「等老師的消息吧，他走的時候說過的……」

.

——整齊的草坪地上，尤恩坐在圓桌前，明亮的射燈照映出遠處的樹木，一派安靜祥和的景象……

「你好博士！」愣神之際，一位隨意休閑裝束的中年男人走到尤恩跟前。

「艾克？」

「是的。」

「沒想到你本人這麼年輕，真看不出你是五十多歲的人！」

「現在的『視聽之窗』可以稱作最偉大的公司了吧，從規模上看糖果已經被您的公司擠壓得都快窒息了。」尤恩顯然有意問了句恭維的話。

「我只不過是抓住了科技和產業進程的機遇，外加一些運氣而已……那些老牌強企都有各自的硬實力，視聽之窗也需要更多的殺手鐧，也要走上全面發展的道路！」

艾克文森此時的狀態像一隻飛出天際的雄鷹，他話鋒一轉，「視聽之窗的對手不是現在的它們，而是在未來！博士，我需要您的技術！」

「未來指的是什麼？」尤恩好奇地問。

「當今世界，強權間相互制裁，只有那些有實力有市場的企業才能生存，九州的豐富產業門類和強大協調機製造就出了多家像《智慧國度》這種科技巨獸，在龐大健全的內部市場滋養下，硬實力深不可測！西盟更是出現了獨立於世的怪物組織：《工業聚合體》！滿世界地搶佔市場，爭奪資源！」

「我的技術能幫到你什麼？」尤恩問道。

艾克鄭重的看着尤恩，說道：「打通機器與人的隔閡，將萬物互聯延伸到人！」

「隔閡？機器？人？」

「糖果公司與腦計劃十年前就開始這方面的合作了，不過他們似乎遇到了瓶頸進展甚微。安娜給我看過您的項目策劃；您的團隊開發的DMC系統我認為可以實現我的全鏈式生態，通過您的夢境技術將元宇宙直接植入每個人的內心世界，並與現實對接，那時單單客戶的忠實度就可以保證我的公司立於不敗之地！

一旦他們形成依賴──嗯……起碼不會有麻煩。像您說的，它是安全的！」

「相比於我們課題的終極目標，這些技術是可以實現的，甚至直接把人扔進機器也未嘗不可……」

「把人扔進機器？！什麼？大腦嗎？」艾克十分吃驚地看着博士。

「根據已普及的NPU處理核心的強大數據歸納能力，將它併入DMC，學習處理一個人的整套夢境數據，包括思維方式，性格，人性的東西都會被學習！盡量多地去學習這個人，那麼NPU這顆大腦也就無限地成為這個人了！現在的超級計算機可能靠不住，要到量子計算時代去做！而我也肯定不會那麼做，沒人清楚那將給社會帶來什麼！」尤恩嚴肅地說。

「夠了！基本的實時連接就夠了！博士，我現在鄭重地邀請您加入我的公司！相信我，我將為您成立一筆專項資金！您的才華將通過視聽之窗呈現給所有人！但還是要重申一遍，允許技術組入駐監督，一切需圍繞公司利益優先，摒棄天馬行空！」說罷向博士伸出手，表情誠摯。

依然還是片刻憂鬱…博士緩緩抬起了手。

「歡迎！」

……「不多打擾了，代我向夫人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