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中也醒來的時候，萩司正待在會客廳里接待群眾。
在橫濱，羊是「善」的代名詞，每天都會有普通群眾來到基地求助——他們的貨被□□劫了，或是家裡人無緣無故被GSS抓走了，都會請求羊組織出面解決。
「橫濱會是我們的，因為神明站在我們這邊。」羊組織的人總是這樣說。
這個所謂的神明就是萩司。
但真正的神明是中原中也，只有中也才能帶領羊組織徹底推翻橫濱的格局。
幾分鐘前，一個滿臉愁苦的中年男人來到這兒，向萩司提出懇求：「首領大人，我兒子被GSS的人抓走了，求您能救出他。」
此時萩司正蜷縮在牆角的沙發上，面前桌上擺著一堆藥瓶：維生素片，魚油膠囊，鈣片，薑黃素等各種補充劑。
與謝野將一堆花花綠綠的藥片倒在手心，強迫萩司全吃下去。
「必須把葯都吃掉！」與謝野命令道，「你的異能太消耗體力了，必須額外補充營養，不然你的身體會垮掉。」
萩司臉色發青：「這麼苦的葯都吃了，至少該獎勵我一顆糖吧？我想吃小熊軟糖。」
與謝野一隻手叉腰，揪住萩司的耳朵：「不行！生病的人不能吃太多甜食，會給腸道增加負擔的，敢偷吃糖就咬掉你耳朵！」
「喂喂喂，與謝野小姐，別走啊，我的小熊軟糖——」
萩司沒能吃到糖，心灰意冷地癱倒在沙發上。
「那個，首領大人——」
站在門邊的男人則怯生生的搓了搓手：「求求你救救我兒子，他只是個普通學生，他只是放學路上不小心目睹了GSS的搶劫現場，就被GSS的人抓走了，求您救救他——」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萩司緩慢地打斷男人的話，「我可以把你兒子從GSS手上救出來，但你打算給我什麼報酬呢？」
男人直愣愣的抬起頭，「報酬？」
萩司雙手合掌，嘴角噙著笑意：「先生，在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們的任何幫助都不是免費的哦。」
「……」
「你也不要怪我們，因為，如果我們無條件答應你的任何請求，就會顯得我們這份善心很廉價，你說對嗎？」
男人畏懼的抬起頭，看著坐在沙發上的萩司。
這張稚嫩的面孔，輕而無力的聲音，但從他身上透出的威懾力比四周的黑暗還要濃重。他面容純凈無暇，但那帶著笑意的聲音彷彿惡魔低語。
這就是橫濱的神明嗎？男人心想。
像這樣咄咄逼人，索求無度，分明是死神吧。
男人額頭冒出冷汗：「無論如何，求您可憐我們一家，您請說，無論多少錢我們都會儘力——」
萩司神情嚴肅，身子前傾，用冷漠的聲音提出了他的報酬：「一袋小熊軟糖。」
男人愣住，「什麼？」
「小熊軟糖，就是小熊形狀的軟糖啊，超市裡賣的那種果汁軟糖。」
「……」
萩司用手繞著頭髮，帶著惡作劇得逞的愉悅感：「有問題嗎？」
「……沒，沒問題！」男人激動萬分，語無倫次，「完全沒問題！十分感謝！感謝您的恩情——」
「客套話就省省吧。救出你兒子之後，我會給他準備一條羊組織的手環，以後他只要帶著手環，GSS的人就不敢再欺負他。」
男人千恩萬謝的離開了，這時白瀨慌張地跑進來，嘴裡喊著：「他醒了！」
萩司：「誰醒了？」
「中也！他攻擊了甚爾，還毀掉了醫務室！萩司你趕快去看看他啊，他還在破壞我們的房子！」
這不可能，中也完全沒有醒過來的跡象，與謝野說他至少還要再昏睡兩三年。
除非——
萩司用懷疑的目光盯著白瀨，然後他想了想，擺手道：「不急，我先去換件衣服。」
*
萩司找出一件厚厚的大衣穿在身上，同行的與謝野看得直皺眉頭：「你有毛病？今天29度，你不熱？」
萩司沒回答，他目睹著成片的房屋損毀，驚嘆道：「中也好厲害啊。」
蘇醒過來的中也處於無意識狀態，茫然徘徊的過程中，對周圍的一切實施了無差別攻擊。
以他為中心，周圍的一切建築迅速風化塌陷，這兒頃刻間成了廢墟。
幸好醫務室附近是一片空曠的廠房，距離倉庫之類的核心地點很遙遠，並沒造成太多損失。
甚爾被中也打傷了，此刻正躺在牆角喘氣，他身上的血從頭頂淋到腳趾，那雙眼睛因為浴血變成紅色。
「喂，萩司——」甚爾抹掉臉上的血，氣若遊絲，「原來你的性取向是男的啊。」
與謝野：「？？？」
萩司面無表情：「你還站的起來嗎？」
「呵，沒問題。」甚爾用刀支撐起身體，嘴角帶著瘋狂的笑意，「休息夠了，狀態也已經恢復了，我可以繼續打——」
甚爾是體能上的絕對強者，他打起架來是瘋子，無論是自己流血還是對方的流血，那血腥氣都能讓他亢奮。
甚爾正準備起身，萩司一句「坐下」又強迫他坐回到地上。
「你胳膊上的骨頭都露出來了，去醫務室接受治療吧。」
「那中也怎麼辦？」
「我會看著辦的。」萩司掀開自己的兜帽，嘆氣，「忠誠的下屬們解決不了的難題，當然要由我這個首領親自解決。」
*
此時在廢墟中間，中也跪坐在碎石上。
身體彷彿在燃燒，他每呼吸進去的一寸空氣都被捲走蒸發，高溫清洗過的塵屑充斥在他鼻間。
痛苦——
他叫不出聲，無法表達，茫然若失，他嘗試將這份痛苦轉移到周圍的一切之上，於是他雙手碰觸過的地方都化為了灰燼。
正當他茫然時，一個人影在他面前蹲下，伸手將他抱住。
「好啦，天黑了，乖孩子該睡覺咯。」
萩司溫柔的言語宛若微風，將中也腦中那些痛苦的雜音驅散了許多。
四周的時間彷彿靜止下來，中也怔住，低頭注視著擁抱自己的人。
萩司跪在地上，伸手抱住中也，緩慢地向中也釋放著異能，嘗試用異能安撫對方的情緒。
「中也——」萩司從他懷裡抬起頭，軟軟的鼻音使得他的詢問更像是撒嬌，「你記得我嗎？」
中也聽了這話，那雙空洞的藍色瞳孔收縮了一下，似乎喚起了腦中的一絲回憶，但很快又被無盡的迷茫淹沒。
見對方無動於衷，萩司很是失望：「你不記得我的聲音？我每天都去陪你聊天啊。」
「……」
「嘁，中也好過分哦，泄露了我的性取向，曝光了我那麼大的秘密，卻認不出我。這筆賬我記住了，以後會跟你慢慢算的。」
萩司的異能可以通過與人接觸釋放，也可以通過語言釋放，但是聲音傳播的過程中會有衰減，異能效果也會衰減。
所以效率最高的方法是直接與人接觸，就比如說像這樣擁抱。
羊的成員們戰戰兢兢的躲在遠處，眼見中也由暴走轉為安靜，紛紛驚嘆道：「好厲害！萩司成功了！」
「萩司又救了我們！萩司什麼都能做到！」
就當眾人以為危機解除時，萩司肩上突然挨了中也一掌，整個人被打飛出去。
飛走瞬間萩司才明白：他的異能對中也無效。
以及，中也剛剛並沒有被他的異能安撫，中也之所以安靜下來，只是在蓄力準備進行下一次攻擊而已。
嘖，看來現階段的中也很討厭人類呢。
萩司就像片被狂風捲走的樹葉，乾脆利落的被吹到遠處，撞到不遠處已經坍塌的牆壁上，又滾落下來。
「砰」地落地聲后，他趴在地上，四周靜靜地揚起一片塵土。
與謝野瞳孔收縮，迅速跳過那一片殘垣斷壁朝萩司衝過去。白瀨立即拔出武器指向中也，向周圍人命令道：「殺了他！」
然而下一秒萩司猛地直起身子，滿面塵土，眼睛睜大，愉悅的喊了一聲：「斯巴拉西！」
與謝野被這一聲嚇得跌坐在地上：「你沒被摔死？」
萩司體弱多病，剛剛被撞飛這麼遠應該丟掉半條命才對。
萩司笑嘻嘻地指著自己的帽子：「沒事啊，我早料到會這樣，所以提前穿了防撞服，還戴好了防撞安全帽哦！」
他身上這件厚厚的衣服並不是棉衣，而是能抵抗80%的衝擊力的防撞服。
剛剛只是個測試，他想測試中也在狂暴狀態下能否抵抗他的異能。
果然，非人類之軀的中也能夠抵抗他的異能，他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
萩司第一次遇見能夠抵抗他異能的人，他興奮不已，莫名覺得這個無聊的世界變得有趣了起來。
雖然身上疼的要命，但萩司張開雙手，興奮地朝眾人喊著——
「剛才的那一幕你們都看見了嗎！我早說過了中也他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異能者吧！像這種破壞的程度，其他人做得到嗎？！啊哈哈哈哈哈——」
眾人：「……」
遠處的中也，看著萩司大笑的模樣，也覺得莫名其妙。
這個頂著一頭金毛的、大喊大叫並且狂笑不止的奇怪生物，是什麼東西啊？中也心想。
這傢伙是人類嗎？不對，絕對不是人類，人類是一種安靜的動物，而這傢伙像是一隻站在空地上突然被雷劈瞭然后開始發瘋亂叫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