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落聖堂

我是艾薩克·愛爾伯特。

一個出生在中產階層的健康男孩，我有着出色的天賦以及聰明的大腦，這讓我在不足三十歲的年紀就在外科醫學上擁有了傲人的成績。

我救治過腿部受傷的工人，發燒的乞丐，以及更多的有錢或者沒錢的普通人，沒有做過令人不齒的事，恪守着一個紳士應有的責任。

我是昭虞。

一個帝國密探，缺失了過去的盲目之人，我已經忘了我到底是誰，我只記得一個個名字，還有一個被無數枷鎖束縛著的人生。

我記得我叫格朗寧，我記得我叫波羅薩德，我記得我叫源笙夢一，我記得我叫格萊厄……

我是誰？

艾薩克睜開了眼睛，或許那個器官根本做不到眼睛都功效，但他確實看見了，一條條陷入凋亡與衰敗的時之蟲被牽引向著無窮高的、如夜幕般的天頂。

他的視角逐漸發生偏移，從正中心緩緩開始挪動，開始一點點的拉伸著，平面的視野被拉成三維立體的視圖，方向感逐漸錯亂，思緒逐漸零落，圓形的事物變成方形，方形的事物逐漸長出稜角。

古怪，眼前的一切都充滿了古怪的氣息，但他的思緒已經連貫不起來了，甚至連連貫都思想的無法保存。

「我是誰？」

「我是艾薩克，我還不能死在這裏，還有人在等着我回家……」

「不對，我是昭虞，我現在是在休假，我可以好好的睡一覺……」

「我看過這裏，我來到過這裏，這裏不危險，這裏很安全，不用擔心，我應該做我自己的事……」

「不對！你看不到嗎！我們死了！我們應該已經死了！」

「讓我活下去，讓我活下去！」

激烈的爭吵聲從巨大的眼球狀怪物內部傳出，但當這聲音向外部傳遞時，就變成了一陣陣擾動人靈性翻卷的刺耳聲浪。

終於，留下拖延時間的阿蒙們全部消失了，空曠的廳堂內只留下了無聲的鋼鐵洪流以及吵嚷的血肉眼球。

墮落的、污穢的陰影從血肉眼球的內部緩慢逸散出來，祂的動作逐漸遲緩，整個身體產生了不明顯的顫抖，表面上鮮嫩的血肉彷彿消化不良般出現了很明顯的抽搐。

「我是昭虞，讓我出去。」

終於，吵嚷停下來了，血肉眼球的三分之二開始融化，一大灘噴吐著血泡的肉泥緩緩流淌下來。

鋼鐵的洪流自動生長出了一副人類的骨架，隨後那灘血肉像是被吸引了一般逐漸在那副銀白色的鋼鐵骨架上紮根、發芽，一根根肉絲連接，一塊塊肌肉鼓漲。

「啊啊啊！！！」

就像是被燙紅的烙鐵直接貼上剝了皮的血肉，從內而外的痛苦令人聞風喪膽。

但腦中的思緒逐漸清晰起來，他想明白了。

他是昭虞，因為艾薩克不可能能夠承受住這樣的痛苦，因為艾薩克不可能有處理非凡事件的經驗，因為艾薩克不可能有那麼多的關於這個世界的認知。

但昭虞有，因此他是昭虞。

沒有皮膚的人直接倒在了地上，在高速的碰撞下將紅色的血液以及黃色的組織液灑的哪都是。但他還死不了，也不隨着血肉的構建完畢那份被沾染上了艾薩克精神的序列八非凡特性也回歸了。

來自靜默騎士的恢復能力吊住了昭虞的命，而那來自已經融化了三分之二的血肉眼球的不再嘈雜的聲音時刻讓他積蓄的聲音膨脹著。

現在，他只需要靜靜的等待着自身的回復就好。

沒有眼皮的眼睛無法做到合上的動作，他只能歪著頭，注視着大廳的一個角落。

「我引來真實造物主的注視也是阿蒙所期待的嗎？」

昭虞明顯感受到了，那原本已經被自己所化的血肉眼球吞噬的陰影以及流動到了自己的身上，取締了自己的影子，成為了自己的一部分，相應的，他也獲得了大量的陰影方面的知識。

隨着細嫩的粉色皮膚長了出來，昭虞扶着地面站起了身，隨着每一次腳掌與地面接觸，一大塊新生的皮肉都會被留在原地，一步一步，一隻只血色的腳掌印連貫起來，隨即被鋼鐵洪流吞噬。

最終，他站在了那個擁有序列二特性的天使阿蒙離開的地方，靜靜的看着哪道裂開的縫隙。

他嘴角突然勾勒出一個弧度，隨即裂縫猛然閉合，消弭於無形之中。

他重新趴到了地上，剛剛生長出的聲帶震動着發出了嘶啞、低沉的聲音。

「上升。」

流動着的鋼鐵洪流猛然凸起一個圓台並不斷的上升著，昭虞就被站在上面，感受着流動起來的風刮過了自己的血肉，感受着能夠讓自己的大腦重新活躍起來的痛苦，沒有眼皮保護的眼球盯着有着一片繁星點綴著的夜幕天頂，盯着已經化成了一顆星辰的那無數條時之蟲。

「如果這些都是非凡特性的話，真是可怕啊。」

昭虞將那數不清的繁星收入了眼中，腦中飛快得將那些繁星之間畫上線條一個個連接起來。

鋼鐵巨柱緩緩停止上升，這裏是昭虞能夠吸收到聲音的極限距離，直徑一千米的球形區域，如果再往上沖的話，迎接昭虞的一定是因為傷勢過重而導致的死亡。

昭虞伸出手，遙遙的筆畫着，哪怕是上升了一千米，那天頂也依舊是無法觸及到那夜幕天頂，但視野已經不受任何限制了，他也初步完成了空間的感知。

無數的繁星在他的腦海中連接成了一個扭曲怪異、極其不對稱的九芒星，它的凸出或是只有細長的一條直線，或是開角直接超過了三十度。

現在的昭虞還不理解這是什麼意思，他只是明白了天上的東西不是靠正常手段摘取的。

平台降落，逐漸融入了那鋼鐵洪流之中。

昭虞環顧大廳，大廳空間內唯一能算的上是活着的生命只有他和那個血肉眼球了。

「沒有可以探察的東西了。」

作為一個從事過類似調查工作且具備豐富經驗的昭虞做出了判斷。

他的目光逐漸偏移向里腳下，那片鋼鐵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