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舊日迷夢 入睡（一）
人的大腦對於事物的補全是有極限的，在這個極限的限制下，很多的事物在記憶里就會被模糊。
印象里的是光怪陸離、不斷扭曲、不斷流動著的空間，視覺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看不清的。
「錚——」
一枚硬幣被拋上天空，直到達到了最高點速度變為零，隨後反向加速落到了木質的桌面上，不斷震顫著。
「你先。」
勾人魂魄的桃花眼掃過了硬幣的表面。
2008年被刻印下的數字「1」面對著幽暗的燭火。
能直接爆燃起火的伏特加順著食道下滑到胃中，彷彿要將身體點燃，將靈魂焚燒。
缺少了小拇指的枯瘦手掌抓起了那枚硬筆旁邊的事物，一把左輪手槍。
冰冷的槍口抵著頭顱，深陷的眼窩裡兩隻碩大的眼球轉動著。
「咔嚓——」
空了。
布滿青筋，能直接看到暴凸蠕動的靜脈的在手臂上遍布著，它緩緩移動著。
手槍被放到了桌子上。
昭虞把裝著伏特加的玻璃瓶放到了桌子上，拿起了槍頂在了自己的額頭。
「咔嚓——」
同樣的，沒有顫抖，沒有任何的畏懼。
「我們……見面的時候……在古巴。」
「咔嚓——」
「你應該知道聯邦探員們的作風，與其變成他們的實驗物品，不如死在這裡，最起碼在外界看來你還是個人。」
「那是……我……問題，我……幅……樣子也……拜你……所賜。」
昭虞眯起了眼眸。
坐在他對面的生物已經不能稱為人類了，他的顎骨變得細長，牽扯著他的皮膚形成像是狗嘴的東西，口腔內卻還是人類般的大小、形狀的牙齒，牙床直接被暴露在外，一滴滴涎水順著畸形的下巴拉著晶瑩的絲線下滑，以及無法正常對焦的眼球分別向兩邊看著，雜亂的黑色鬃毛從眼眶、鼻子、臉龐處生長出來，一頭金髮以及掉落到僅剩幾根。
噁心，違反人認知的噁心，能造成精神污染的噁心！
昭虞再次灌下了一口能點燃靈魂的伏特加。
「咔嚓——」
四次了，空槍。
開始生長黑色毛髮、青筋幾乎要爆出來的手臂接過了槍，顫抖著，一點一點的接過來那把手槍。
「砰——」
子彈鑽入了它的額骨，白花花的腦漿順著空洞流了出來，一簇簇粉嫩的肉芽從牙床之間伸出，緩緩拉伸直至能夠舔舐到流出的腦漿。
——令人不適的吸吮聲。
拉長的、下垂的、布滿老人斑的皮膚掛在了骨頭上，靜脈與血管已經完全看不到了，很難讓人想象，這是一個人。
已經向四面八方扭曲的手指勾著手槍，顫顫巍巍的遞了過來。
「咔嚓——」
昭虞接過了手槍，向自己扣下了扳機。
「1-156。」
昭虞的聲線依舊是極其平穩。
1-156，是為這把轉輪手槍空出來的位置，是它的代號。
「1……15……6！！」
空氣被極力從喉管中擠出，低啞乾澀的聲音出現，在空氣中緩緩回蕩。
「勾人……回憶。」
無論再怎麼遲鈍，再如何瘋狂，大腦也會將資料瞬間拽出來。
【名稱：誘惑左輪】
【編號：1-156】
【效果：①隨機的無限彈藥②靈魂吞噬③願望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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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員記錄：「它的前兩個功能都不用多說，我們的手上有過很多類似的東西了。我們來重點說一說效果③，如果你是個老員工，你就會知道我們的命名是簡單明了的，我們對於這把槍的命名也是，一開始它是叫夢想成真槍，但問題也出現在這裡，每一個經由它成功實現自己願望的人內心的慾望會被最極限的放大，並且會在三次許願后在各種奇特的方式下暴斃，很多的願望也會呈現一種極其扭曲的狀態被實現……」】
莫名的，骰子被投擲后翻滾的聲音在昭虞耳邊出現。
昭虞的眉頭舒展開。
「砰——」
子彈再一次被激發，坐在對面的「人」身體顫動著，手臂一點一點的伸直將【1-156】遞了過來。
「啪——」
一點點伸直的手臂彷彿突然泄去了所有的力道驟然向下墜去，槍械向下不斷墜去。
「咕嚕嚕——」
再一次的，骰子的轉動聲出現了。
光怪陸離的畫面極速破碎，昭虞也步上了手槍的後塵，不斷的向下墜去。
流動的空間彷彿具被這無窮的吸力，攀附住身體，一點一點的下拽。
就像是被綁著石頭投入大海。
離著那有著陽光的碧藍海面越來越遠，一點點的被黑暗吞噬，每一滴海水都瘋狂的想要向體內涌去。
心跳聲逐漸在耳邊放大，肺泡一顆一顆的炸裂，濃郁的鐵腥味充斥口腔。
「撲騰——滋——」
響聲在耳邊越來越大了，聽到的也越來越清晰了。
除了心跳聲，還有其他！
「滋……」
不可抑制、無法迴避、情不自禁，昭虞聽到了，或者說「知道」了。
「群……時……」
突然一切都壓迫感消失了，被壓爆的肺泡又開始工作，心跳聲一點點在耳邊消失。
昭虞猛的睜開了眼，入目的是刺眼的光，以及雖然模糊卻是無比正常的房間。
「你的精神問題愈發嚴重了。」
昭虞躺著一張病床上聽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的話。
「我真的無法理解，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昭虞！我告訴你了，你現在的情況很嚴重！」
醫生有著西方人立體的五官，一身能把白大褂架起來的強壯肌肉，留著黑色的寸發，鼻樑上掛著一副黑框眼鏡，而厚重的眼鏡片后，是一雙藍色的眸子。
「我勸過你，讓你不要去英國，你跟我說什麼？那裡有東西吸引著你！狗屁！」
他的情緒十分激動，語句里時不時的帶一句髒話。
昭虞的注意力卻並不在他的話上，他看著那一根根從醫生臉上長出的滑膩觸鬚向自己蠕動著靠近。
「好了，好了，我的專業素養要比你高多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要比其他人知道的更清楚。」
昭虞揉著腦袋，從病床上走了下來，自顧自的找了一件比較厚的黑色大衣套在了身上。
現在是冬天，而且他現在還是在俄羅斯，外面的氣溫已經低的可怕了。
「他媽的！那你給一個解決辦法，我可不想下一次接到電話過來是給你這個混球收屍！」
醫生大罵著，但卻沒有反駁昭虞的話，因為這個傢伙說的確實是真的，這個傢伙對心理學還有外科醫術的研究處於世界前列。
對面的醫生叫做克羅德夫斯，是個常用名字後面還跟著一大堆姓的毛子，專業治療外傷，對人類神經的研究可以說是昭虞認識里的人里最深的。
「呵，去年你也是這樣說我的，我不是好好的活到了現在嗎。」
昭虞看著眼前那堆穿著白大褂的扭曲血肉笑著打趣道。
「哦，該死！你這個混蛋總是這樣說，你扭過身去，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看看你的眼睛，你告訴我你很好？」
昭虞扭過了頭，看到了在窗戶玻璃上那屬於自己的倒影。
缺失了一顆眼球的眼眶，少了半邊唇瓣的嘴唇，橫貫整個面頰延伸至脖頸的巨大疤痕。
原本俊美的面容已經徹底毀了。
黑色的眼球緩緩轉動，他盯著玻璃中自己裂開到耳根的嘴角說道。
「我清楚我在做什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