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亞瑟的回合

第 8 章 亞瑟的回合

傍晚,前房東帶著人收完保護費回家,在房裡呆了很久。八點鐘的時候,他讓自己手下的人安分點,現在可不比以往,哥譚正處在一個權利交接的階段。

亞瑟在門外停了一會兒,按照慣例敲響前房東的門,他來交房租。托小少爺的福,他這次可以提前把以往的房租一次性付清。

「是誰?」前房東問。

「我,亞瑟,來交房租。」

「噢,換房東了,亞瑟是吧,房東是你對面的——布魯諾·迪亞茲·韋恩先生。」

亞瑟站在門外什麼也沒說,繩子在唱歌。

前房東嘟囔說,「他買下了整棟樓,也許我該在門口掛一塊告示牌......」

亞瑟帶著錢往回走,開始敲門,小少爺不在家。敲了一段時間后,亞瑟回到自己家。他在盥洗室的鏡子后拿出一些葯,一些葯是佩妮的,一些是他自己的。

看著手上的一把藥片,亞瑟接了杯水,靠在窗戶邊,繩子尖叫的聲音讓他想做些什麼。

放鬆點,別那麼緊張。

繩子發出哀嚎和祈求,承受不住外力,嘎嘣一聲被亞瑟直接扯斷。

早上,亞瑟守在門外等待小少爺出現。

門開了。

亞瑟看著小少爺,小少爺還是一副不理他的樣子,不等小少爺離開,亞瑟開始說話。亞瑟今天穿著藍色大衣,頭髮被他染成綠色,白油彩混合紅色,瘋癲的表情,聲音正常,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純粹到近乎扭曲。

「我叫亞瑟,是個小丑扮演者,我在哥譚生活了二十八年,最近過上了平靜的生活。」

「我知道是你在幫我,我曾舉著廣告牌打廣告,人們把我的廣告牌打碎,沒有一個人對我施加援手,除了你。我又到時尚區工作,遭遇了劫匪,是你打了急救電話幫我付錢。」

「我曾到昏暗的地方,黑黢黢的,是您幫我開了燈。我有一段時間試圖跟蹤您,我想知道答案,可您太忙了,我知道您是個慈善的好人,我沒有錢,我知道我有病,也許對您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事,對我來說我被人善待了。我今天來是想當面謝謝您,雖然我不是個好人,但我會記住您對我的幫助。」

亞瑟感到害怕,他真的感到了害怕。

為什麼他感到害怕?

透過一縷曙光,小少爺為他展現了一個新的世界,從來沒有被溫柔對待,從來沒有被幫助過,從來沒有感受到溫暖。

「進來談。」

亞瑟跟著布魯諾走進房間,布魯諾坐在椅子上。

被發現了,這傢伙怎麼發現的?

「你抓住我了,你最近遇到的事的確是我安排的。」

「我知道您工作忙碌,」亞瑟一直掛著笑容的臉,先後出現喜悅、懷疑、平靜的表情,他變得與以往不同。

他開始像瘋子一樣自言自語,用只有他能理解的方式保護自己,「請原諒我,您可以離開我的生活嗎?您是一個大好人,是一個慈善家,您會答應我,對嗎?」

「我的人生就是一部喜劇,我從未開心過,現在我不需要了。這個城市太瘋狂了,我腦袋裡全是消極的想法,人們總是希望所有人正常,而我不正常,我想成為一個喜劇演員,人們總嘲笑我。我滿以為您也會這樣做,因此我感激你,但我拒絕探索深層次的東西。」

「您不該待在這裡,您會被仇富的人針對,我們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您擁有顯赫的家世,您不該出現在這裡。您是好人,在哥譚好人是活不久的,您不嫌棄我,讓我走進您的家裡。我從苦難的地方出來,謝謝您為我做的一切。」

亞瑟的聲音依然正常,「您就這樣安心的讓我進了您的家?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您想清楚了嗎?我是一個被生活折磨的不成樣子的壞人。」

布魯諾揉揉太陽穴,他知道亞瑟沒有惡意,但表達的方式太扭曲了,配上亞瑟給他自己畫的小丑妝,簡直像一個黑-童話。

「聽著,哥譚這座城市我比你們都清楚,你只是一個善良不合群的人,你這樣的人不該被哥譚摧毀,我知道你經歷了糟糕的一天,我只是在延緩你的崩潰點,我不知道你未來會怎麼樣,但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我會稍微拉你一把。」

「現在立刻,給我卸掉你的小丑裝,我帶你去查一些事。」

亞瑟的夢想是在站大舞台成為所有人的焦點。小少爺的眼睛很好,包容的藍色帶著神秘和純凈,那麼閃耀,那麼天真,那麼有活力。亞瑟從小少爺眼中看到了他的倒影,他像置身在哥譚的舞台,藍色的海淹沒了亞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門,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洗掉了彩妝站在樓梯口前。亞瑟有一瞬間想讓小少爺永遠看著他,美麗的,藍色的。

布魯諾穿著黃色的外套,亞瑟也是。他們走在一起,布魯諾走的很慢,亞瑟跟在布魯諾身後。

「你不問我去哪裡?」

亞瑟不說話。

布魯諾停下來,「我調查過你。」

亞瑟停下腳步。

「你知道藥物副作用嗎?」

亞瑟僵硬地轉過頭,他獃獃地停在那裡,彷彿是一座石雕像。

幾分鐘過去了,亞瑟還是沒有說話。

「我調查了你,我也調查了給你開藥的醫生。」布魯諾回頭看著亞瑟,「你知道副作用嗎?」

亞瑟開始大笑,布魯諾安靜地站在亞瑟身邊,周圍的人因為笑聲不敢靠近這個瘋子。有路人問布魯諾需要幫助嗎?布魯諾婉言拒絕了。

他從旁邊的售賣機買了一瓶水遞給亞瑟,「緩緩再笑。」

「藥物有副作用,我不知道給你開藥的私立醫生有沒有告訴過你。」

「據我所知,有兩種葯按正常程序你拿不到。」

亞瑟的笑聲越來越小,他腦子很亂,很吵,所有人都很吵,他只能看見小少爺嘴巴一張一合,他聽不見聲音,為什麼聽不見他的聲音?

他還在說話,他很喜歡說話?他在說什麼啊!你開始尖叫,你在笑?你在笑什麼?亞瑟你在笑什麼?亞瑟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

對於溺水者,他會儘可能抓住一切東西,並且死不放手,亞瑟感覺身體下沉,隨著哥譚的重力回歸黑暗的懷抱,美麗的,藍色的。他需要感覺,他想要活著,想要有感覺,體會更細膩的東西,拜託了,感覺到點什麼。

他被拉住了,應該是被拉住了,他也不確定。小少爺靠過來,拉著他去了陰涼的地方,今天哥譚有出太陽嗎?

「替馬-西泮和安寧可以緩解焦慮,也能助眠。我無權指責你的行為,我只想問你,你知道這兩種藥物長期服用的副作用嗎?」

「什麼?」亞瑟愣愣地看著布魯諾,小少爺還在說話,一直在說話。

「如果你不知道,我認為你有必要去和醫生談談,我不懂藥物,沒辦法給你提供幫助。」

到底為什麼會發生現在的事情?亞瑟像一個在沙漠缺水的人。

小少爺,葯,佩妮,葯,繩子,門。

小少爺走到他跟前,「我知道你是好心給你母親吃藥,緩解她的睡眠問題,但我告訴你,停止藥物后的戒斷反應會非常強烈。」

亞瑟現在什麼也說不出來,聽不見。發生了什麼?小少爺幫了你,你去找他攤牌,希望他遠離你的生活,你不想傷害他,也不想被他傷害。他說他帶你查點東西,你看到了藍色,你被淹沒,然後接著......

「我調查過你。」

「你知道藥物副作用嗎?」

接著......戒斷反應?

不,不對,不是這樣。

亞瑟想離開卻找不到離開的出口,遇到無法解決的事情,他選擇了逃避。在布魯諾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亞瑟跑了。

給他葯的醫生沒告訴他這個,沒辦法停下來,漫無目的瞎跑,亞瑟完全沒發現自己就是在家門口兜圈子。

亞瑟就這樣跑了一個上午,沒有吃東西,只喝了口水,完全被焦躁和恐懼控制了。亞瑟最後待在公園,坐在長椅上,茫然地看著天空。

他沒有惡意,他愛她,他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

這時候,他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

他轉過頭看見小少爺從對面走來,小少爺逆著光,與城市格格不入的顏色出現在他眼前。

「走吧。」

「去哪裡。」

「亞瑟你不能總逃避,你得嘗試去解決問題。」

亞瑟望著他,獃獃停了幾秒鐘,一聲不吭地從長椅上站起來。

私立醫生朗姆的生活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他是一個醫生,正如他的職業一樣,他對病人幾乎是有求必應。

他堅信他在做善事,他送走拿走安眠藥的人。生活太苦啦,人們總有結束自己生命的權利。他在幫助他們離開,朗姆站在診所前目送病人走完生命的最後一段路。

朗姆最初不是這樣,他愛著所有活著的生命,樂此不疲的想要研究出新的藥物幫助人們緩解痛苦,後來有一天他想開了,於是他走上了另一條截然相反的路。

他尊重人們的選擇,隱瞞部分真相,他希望人們能得到美好的結局。他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直到今天。

當朗姆送走病人打算小睡片刻的時候,有人在敲門。

「請進。」

門打開了,是朗姆的熟人亞瑟,他記得亞瑟從他手裡買了不少鎮靜的藥物。

「給你母親佩妮的葯吃完了嗎?」朗姆從抽屜里翻出一個本子,裡面記載著他診所還剩餘的藥物。「哦,讓我看看,我這裡好像沒多少鎮靜類的葯了,你得等一段時間才行。」

「鎮靜類的藥物有副作用嗎?」

「說什麼傻話呢,鎮靜類藥物過量也只會引起麻醉,不良反應頂多口乾、無力。你也知道這些藥物的耐受性好,副作用少。」

亞瑟陷入迷茫,他不知道該相信誰。一邊是幫助過他的小少爺,一邊是給他開藥的醫生。

「你確定?」

「是的,我確定。亞瑟,我沒必要在這種事上說謊,你也知道我賣的葯比其他正規醫院還便宜,我只是想幫助你們。」

朗姆說的真情實切,他穿著白色的衣服,診所內飄散的消毒水都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亞瑟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了一下,他一愣,布魯諾從亞瑟身後走出來,朗姆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掃了這個人一眼,他算是明白了,亞瑟來找他根本就不是因為鎮靜葯不夠的問題。

「說真的,我不理解你。你犯得著為這些需要幫助的人操心嗎?」

「你想幫助他們。」

「是。」

朗姆點燃自己面前的酒精燈,把桌子上記錄藥物的賬本燒掉,他不停觀察布魯諾的反應。

「我想知道具體的東西。」布魯諾說。

「具體?我說了,那些東西沒有副作用。」

「替馬-西泮的確和你說的一樣,藥物耐受性好,副作用少。其他藥物呢?比如另一種緩解精神的葯。」

「你知道了還問我幹嘛?」朗姆把桌子上的灰燼處理好,「你帶著亞瑟來質問我,可決定不在我,我只是提供方案。」

「是,藥物是有副作用,亞瑟找我開了七種葯,治療睡眠的,治療精神分裂的,治療心絞痛的,治療抑鬱症的,治療睡眠異常的,保持鎮定的。」

「怎麼可能沒有副作用。」

「替馬-西泮副作用小,安寧葯就不一定了。少量攝取短時間沒什麼問題,如果長期服用就說不準了。鎮定葯有強弱之分,安寧對精神錯亂的人毫無效果,但能使病人精神安定,緩解狂躁。」

亞瑟不安起來,他認真地看著醫生,眼神中帶著祈求,「安寧葯有副作用嗎......」

「我知道你母親精神狀態不好,我只是想幫助你。」

「告訴我,我要知道全部!」

朗姆不慌不忙地解釋,「安寧葯可以緩解精神焦慮,讓病人身體和精神長期處於放鬆的狀態。當然,這是在短期的情況下,一旦長期服用會產生不良反應,比如眩暈啦、乏力啦一些不良反應。」

「什麼反應......」

「也沒多大反應,長期服用一旦停葯,你母親的身體會受不了,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戒斷反應。突然停葯或者減少劑量會導致你母親變的暴躁,還會表現出異常的神經質,嚴重一點也就是中風。」

「這就是所有的一切。」

「你別想著罵我,我只是給你提供了方案,選擇是你做的,我還便宜賣給你葯,你一個人拿走的葯就足夠我幫助三個人了。」朗姆說到最後,帶著不岔,他明明就是好心,亞瑟母親的精神狀態有問題,他幫助病人有問題嗎?沒有啊,朗姆完全不知道亞瑟在生氣什麼。只要亞瑟找他拿葯,佩妮就不會住院,只要藥物足夠,就不會產生戒斷。你好,我好,大家好,有什麼可以鬧的?

「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為什麼來找我?我也不能理解你來我這幹什麼?」朗姆這話明顯是對布魯諾說的。

「我說完了,亞瑟你打算怎麼辦?」朗姆的態度很好,說話既有分寸又堅決,對亞瑟來說卻顯得相當有分量。

「......怎麼中斷藥物。」

「你確定要中斷?即使會引起嚴重的後果?」

亞瑟笑起來,事情已經一步步變成現在這樣,怎麼攔的住。他最開始只是想緩解母親的精神,他有記憶以來母親就是這副樣子。可是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不知道。

「我什麼也沒有了,我只想母親在哥譚過上平靜的生活,告訴我怎麼讓藥物反彈來的不那麼強烈。」

「算了!好氣啊,我又不是幹了什麼大事。安寧葯反彈很大,我這邊有兩種中和葯,你帶回去給佩妮吃,以後別來找我了!」

朗姆走到後面,從抽屜里拿出兩瓶葯,「劑量加倍就行,這兩種葯本質上也是鎮靜類藥物,吃多了也會引起反彈,你母親遲早是要住院的,這兩種葯能讓之前藥物反彈的不那麼明顯,也就是他們查不出來是你給你母親下的葯,我只能做到這裡了。」

布魯諾瞥了朗姆一眼。

「滿意了吧。」朗姆換上常裝提好早就準備好的箱子打算出門,「我明天就搬走,你也別想著把這檔子事捅出去,大家都要恰飯。」

朗姆走後,布魯諾問亞瑟怎麼辦。

亞瑟低下頭,拿起朗姆放在桌子上的兩瓶葯,「我做錯了嗎?」

「不知道。你得自己選擇,醫生有問題,你也有問題,你母親也有問題。還是那句話,你得去解決問題,而不是等待問題來解決你。」

到了半夜,亞瑟失眠了。他在黑暗裡用手撐起嘴角讓自己笑起來,他又給自己畫上了小丑的面具,他不想面對這一切,他到底做了什麼啊!

他撐起笑容,露出笑臉,但他只覺得難過。有人可以拉住他嗎?拉不住的,哥譚是座有魔力的城市,它會把所有人都拉入泥潭。

亞瑟覺得他不應該待在家裡,自己應該被關在醫院或者精神病院。崩潰從來不是一瞬間,當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佩妮因為遇到他的生父而精神失常,家庭暴力讓他學會了笑容。佩妮告訴他,他一直是一個快樂的孩子,所以他開始笑。每到難過的時候,他就習慣性開始笑,即使這不是他自願的。

有人為他打開了窗戶,照亮了路,還開了門,但他還能走出去嗎?他太累了,努力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只有他知道活著就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

唯一拉住他的線是佩妮,但佩妮變成這樣至少有一半是他的責任。亞瑟開始干吞藥片,讓自己好受一點。

過段時間他會給小少爺送點東西,也許他該離開這裡了,小少爺幫他夠多的了,他遲早是要離開的。亞瑟數了數自己手上的錢,為以後做打算,一切都在回歸正軌。

傍晚的時候,亞瑟走進廚房開始做飯,他換了些藥物,把藥物碾碎當做調料灑在菜上,又把一些拌在飯里。他看著佩妮吃完飯,和佩妮一起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外面有人敲門,他哄著母親回到房間,去開門。

出現在門外的是前房東,亞瑟不明白前房東找他幹什麼。

「韋恩找了份安全的工作給你。」

「什麼?」

前房東現退休黑幫大佬重複了一遍。

「想不通他怎麼老關注你,現在跟我走。」

亞瑟完全搞不清楚情況。小少爺又給他安排了新工作?

前房東把亞瑟從狹小的房間拖出來,韋恩讓他教亞瑟一些安全有用的東西。前房東明白了,黑幫什麼安全又有用,做炸彈搞後勤。

接下來的時間亞瑟都是在前房東手下的黑幫學習怎麼做炸彈,前房東發現亞瑟上手很快,不管是做炸彈還是槍械,亞瑟學的都很快。看不出來,這傢伙還是個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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