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絕世高人

第5章:絕世高人

以銅為鏡,可正衣冠;

以月為機,可辯善惡。

山石為岩,托月於空;

湍水為界,以岸隔心。

秋水房內,翊棠與其商討七日後破敵之策,秋水本對教內防禦頗有信心,然經翊棠「點撥」,卻突然「察覺」,朝廷義軍的「陰謀」之計。若是將河水阻隔,那北門將失天險為障,不由得倒吸涼氣,冷汗直冒。

但轉念一想,這水自山上暗泉傾泄而出,若不能踏入山門,堵住泉眼,抽空河水,斷無可能,於是笑道:「翊棠,你多慮了,若無神兵天將,想斷河水,絕無機會!」說著,自信的擺擺手。

「義父,最近天涼,可要多添衣服啊。」翊棠突然的關心,讓秋水感到欣慰,想到剛剛「抽干河水」之計,頓覺有趣,看來,他終究是個孩子。

「孩兒放心便是。」說著,端起熱茶喝了一口。但茶杯中漂浮的茶葉,讓其若有所思,突然一怔,目瞪口呆的看向翊棠,「你是說……」

「是的,正是如此。」二人互有默契,翊棠則繼續說道,「近日氣溫驟降,山上與山下雖有溫差,但以我判斷,不出兩月,天必降雪,屆時河水成冰,縱使黑水軍精通水性,但冰面上下,恍若隔世,難以發揮所長。所謂天險,將是蕩然無存。」

「到時敵軍以冰為面,發動攻勢,雖有城門為據,也難抵千軍萬馬,久攻必破。」秋水接著他的話說道,腦海中已浮現城破之象。

「不光如此,河面甚廣,若要做到全面防禦,斷無可能。敵軍若多點同時進攻,如螻蟻之勢,決堤千里,怕是難以防範。」翊棠將心中所想悉數道來。

昔日,曾在趙瓊帳下效力,苦思破敵良策,便想到過這般計策,只是還未來及轉達,就被她「陰謀詭計」傷透內心。如今,氣溫驟降,即便自己不說,不出數日,他們怕是也會想到。如此一來,留給山上眾人的時間怕是不多了。

「那我從各軍抽調人手,加強防禦工事,以絕後患。」秋水有些坐立不安,說著就要起身,「時不我待,我這就去召集眾人!」

「義父莫急。」見他失了理智,翊棠連忙阻攔,「若是調撥其他軍隊人手,縱使北門可守,其他三門,也將難以抵擋。」

一語道醒夢中人,秋水恍然大悟,連連跺腳,捶著大腿嘆息道:「險些誤了大事!」其在屋內來回踱步,難道多年基業,就要葬身於此嗎?正一籌莫展之際,見翊棠並不慌亂,便問道:「孩兒可有應對之策?」

「還未想到。」翊棠皺眉緊皺,頗顯為難。

見他「鎮定自若」,本以他有良策,聽到此話,不免再次慌神:「我這就去面見教主,召集眾人,一同商議!」說著,就要出門。

翊棠卻遲遲不肯動彈,問其緣由,答道:「如今,教內眾人對我多有意見,我若前去,怕會激起矛盾,不如義父先去,隨後再一同商討。」

「也罷,就先如此!」想到下午之事,秋水自是明白翊棠所說。本該安慰寬解,但如今禦敵之策,迫在眉睫,便也顧不上他的情緒,獨自先行。

翊棠漫無目的在山間行走,各處質疑、謾罵之聲不絕於耳,起初聽到議論,還會讓他失落一陣。但聽的多了,也就不再那麼放在心上。

他一直在心中思索禦敵之策,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暗,直至深夜,寒風襲來,讓他打了寒顫,才想到回屋休息。

路過前殿,見屋內依舊燈火通明,

想來是在商討對策,便靠近傾聽。

只聽屋內眾人各自爭論,各抒己見,難成定論。

「依我看,不如在水上鋪滿熱油,敵人來了,就命人點燃!到時誰能靠近!」花和尚粗狂之聲,最為震耳。

「河面綿延百里,上哪找那麼多熱油去!再者說,即便找得到,又能撐得幾日?」媚離還算清醒,一語道破。

「那你說,該咋辦!」見被女流怒懟,沒好氣的回道。

「依我看,應該抽調各門人手,抓緊修築工事,以備不時之需!」媚離依舊堅持穩紮穩打的方式。

「那得多少人啊!再者說,現在修還來得及嘛!」花和尚抓住時機反嗆道。

「黃土軍平時並無守衛任務,可派人手配合。」媚離不想與這粗俗之人爭論,便將話鋒轉至一旁。

「休要牽扯到我。」黃麟沒好氣的說,「這黑水軍不是有新門主了嗎?都說他有通天的本事,何故用我。」

「前輩,大敵當前,我等應放下己見,同心協力,共同禦敵,切莫因一人之私,壞了大事。」這稚嫩的聲音,應是元朗所出。

「你小子,胡說什麼呢!」黃麟被直戳內心,自然不爽,但看了眼一旁的教主,收斂許多,找理由推辭道,「山上山下地道繁多,大多年久失修,我部人馬正抓緊檢修,避免坍塌,抽調不出人來,要不,你問問禿驢那邊。」又是一招借力打力,將問題又丟給花和尚。

「最近普生寺那幫禿驢,屢屢挑釁,我這兒也抽不出人來。」花和尚連連擺手。

「秋前輩,我白虎軍人馬,可任由調動,絕無二話!」見他們如此靠不住,元朗率先表態。

「我赤火軍也是!」夫君有難,媚離自是鼎力相助,說完,還不忘白他們一眼。

……

「哎哎哎,那邊那個,說你呢,什麼人!膽敢偷聽教主議事!」翊棠聽得正入神,卻被守衛發現。

「我……」翊棠為「偷聽」之事感到慚愧。

「哦~你不是那個誰嘛……就,就白天那個。」守衛顯然認出他的身份,但卻顯得不屑,「怎麼?門主們議事,沒叫你?還至於在此偷聽?!」

「我還有事,先走了。」見對方敵意甚重,翊棠隨便找個理由,緊忙離開。

「哎哎哎,別著急走啊!用不用我幫你稟報一聲!」守衛見他「灰溜溜」逃走的樣子,心中得意,不忘嘲諷。

「什麼事?」聽到外面有動靜,秋水連忙出來查看。正好望見翊棠落寞背影,便沖守衛訓斥道,「愈發沒有規矩了!就這麼跟門主說話嗎?」

「屬下該死!」見他責難,守衛連忙下跪低頭行禮,「夜色漸深,方才並未看清門主身份,還以為是敵軍細作。」

「罷了,幹活去吧,下次再讓我撞見你這般無禮,休怪我無情!」見翊棠走遠,秋水也不想平添麻煩,便打發他離開。

屋內依舊爭吵不斷,卻無良策。

方才之事,在翊棠腦海久久難以散去,加之「破敵之約」讓他更加惆悵,頓感無能,不斷質疑自己。

夜光之下,道路昏暗,卻見前方不遠處,一簇白光微微散發,翊棠帶著疑惑走近一看,竟是一位長者。只見他白衣加身,映著月色,格外顯眼。

老人坐在石塊上,似乎在與樹木攀談:「你喲,頭髮都掉光了,還不服老。」片刻過後,彷彿聽到回應,便又說,「即便明年長髮長出,不也還是會掉嗎?」

翊棠疑惑,上前小心問道:「前輩,你在與樹對話嗎?」

老者並不驚訝,慢慢轉身,上下端量眼前少年一番,笑顏道:「不錯,是個英俊少年。」

「前輩認得我?」翊棠更加好奇了。

「這棵老樹,比我還大,卻不服老。」他突然起身拉過翊棠,指著面前一顆參天大樹,似乎想要他幫忙評理,「你看它,樹葉都掉光了,還不服氣,依我看,不如認命,枯死算了,免得受這饑寒交迫。」

「前輩,此言差矣!」翊棠突然反駁道,「花開花落,本是自然規律,怎能因一季寒冬,就自甘墮落呢!殊不知,寒冬過後,萬物復甦,便又會春暖花開。」

「那又怎樣呢?」老者顯然並不「認同」他的看法,「即便明年樹葉再長出來,也不是今年這批了。如此反覆,有何意義。」

「這……」翊棠本來挺有信心,但被他這摸不著頭腦的發問,也顯得有些茫然,略有思索,答道,「其實,它們並未分開。落葉雖然離開了枝杈,但卻並未走遠,它們融入土壤,肥沃土地,繼續滋潤根莖。才能讓他重新發芽,再次長出枝葉。所以,它們只是看似分開了,實際上,卻是更緊密的牽連在一起。」

「是啊,樹亦如此,人更該如此。」老者聽到他的一番發言,不由得鼓掌讚歎,「人生總會遇到苦難,但當苦難過去,便會成為腳下基石,使其站得更高,看的更遠。山下,以崖阻路,使人難行。但若想擁有廣闊視野,欣賞這秀美景色,就要承受山峰的刺骨寒風。有得有失,方為圓滿。」

此話,如醍醐灌頂,撥開翊棠心中愁雲。再看老者,期頤之年,卻依舊容光煥發,眼中充滿光芒,與右護法頗為相似。想到這兒,他驚慌失措,連忙下跪行禮:「晚輩失禮,見過天師!」

老者仰天大笑,扶他起身讚歎道:「果然聰慧過人,你我並未見過,你是如何識得我的身份?」

「山中戒備森嚴,朝廷及武林各派高手如雲,都難以入內。前輩竟能隱於此處,定是絕世高人,先前聽教主提起天師,結合各處特徵,便由此結論。」翊棠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著。

「秋水眼光不錯,甚是欣慰。」天師滿意的點點頭。

「只是,晚輩有一事不知……」翊棠支支吾吾,想要說出心中疑慮,卻又擔心冒犯。

「『魚符』雖是本教聖物,但貧道已不過問教內事物多年,無心江湖之事,放在我這裡,不過是個尋常裝飾罷了。」見他還有疑惑,接著又說,「如今,武林各派雄踞岱山腳下,虎視眈眈,眼下雖對本教有利,但時節交替,便會失去優勢。本門教眾本都是窮苦之人,尋一方庇佑,如今七日,便是最後時限,若破敵不成,只得另尋避處。」

翊棠疑惑不過兩點,一為「魚符」,二為「七日之約」,如今皆已知曉,心中巨石終於放下,長舒口氣。但卻愧疚說道:「晚輩愚鈍,怕要讓天師失望了……」

「道法自然,無所不容,世間萬物,自有定數,強取不得。」天師早已參悟天道,所顧忌的,怕是只有教內無辜眾生了。

「不如……」見天師動態輕盈,自是絕世高手,翊棠便想請他出山。但還未說完,就被天師打斷。

「不為,不爭。」隨即說道,「昨日,聽聞簫音,如若天籟,可否為貧道再吹奏一番?」

翊棠自是不敢推辭,取下腰間「九霄」,隨即吹奏。心中巨石已然落下,寬慰許多,曲音也不再凄美,而是更加歡快洒脫,如那陽春白雪,清澈明凈。

清風吹歌,繞雲行飛;皓月當空,清風徐徐。

靜聽風寒,潤物無聲;返璞歸真,清幽明鏡。

如此天籟,惹人沉醉。一曲過後,翊棠只覺心中開闊,就連空氣,都變得格外清新。正當他想將這份喜悅傳達時,卻發現老者早已不見身影,僅留他一人在這空曠之地,難免有些落寞。但他早已不再芥蒂,很快就重拾信心,獨自離去。

天師武功果然了得,來去無聲。翊棠早已打通任督二脈,可幻化天地精氣,一草一木,都可感知得到。但天師來去自如,難以察覺。可見造詣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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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夜光記之殊途難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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