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6：夜探

儘管孫堅軍無人知曉眼前這一幕因何發生，可孫堅與他麾下將領們都很清楚一件事，現在已經沒有留給他們分析真相的時間了，現在全軍必須儘快撤回陽城。

無需任何人提醒，擔任指揮之責的程普當即讓士卒們揮動令旗，下達全軍撤退的命令。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正與孫堅前軍交戰的胡軫軍，似乎也同樣被華雄軍的變故嚇破了膽子。本就身處潰散的他們，因為這一變故而陷入了更深的恐懼當中，別說擊殺眼前的敵人，就連本能的逃跑都已經忘卻。

這給了孫堅軍逃亡的機會，在程普的指揮下，孫堅軍撤去了已經失去困敵之效的汲水大陣，由原本身處前軍的黃蓋、韓當二人領兵斷後，程普居中指揮，全軍向著陽城快速撤離。

而變故的源頭，幾乎已經完全的鬼化的華雄，則由孫堅親身阻擋。

揮出方才一刀的孫堅，已然是消耗甚多，由於鬼化之後的華雄藉助殘念成功抵擋了孫堅方才一刀，致使孫堅雙手同樣受到那股衝擊的影響，虎口早已震裂，鮮血汩汩而出，為那柄素來無堅不摧的寶刀，染上一抹血色。

終於，在孫堅軍開始撤離的同時，華雄似乎徹底完成了自己的異變，可在華雄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任何屬於人類的感情，那漆黑的雙眸當中，孫堅能看到的只有毀滅一切的惡意。

與華雄連為一體的血肉長刀，向著孫堅猛攻而來。孫堅看得出，華雄如今所使用的刀路，仍然是先前的西涼刀法。這是西涼軍中專為馬戰所創的刀法，只有如同華雄這般的將官，或者飛熊軍這樣的精銳部隊才會習得的刀法，皆由董卓麾下那位「大統帥」所傳授。

事實上，這套武技真正的精華並不在刀法而在騎術，刀法或者槍法只是騎術的衍伸，準確來說它的名字叫做《驍騎御術》，此等武技若在步戰施展只能算是二流武技，可若在馬戰當中施展，卻能將戰馬沖勢完美髮揮，練至頂峰，更可達到人馬合一之境。

憑藉這等武技，只要在戰馬之上作戰，便可將原本威力平平的一刀，通過戰馬沖勢的加成，變作足以將對手連人帶甲一併斬斷的剛猛一刀。據傳這《驍騎御術》乃是董卓軍中那位大統帥自西羌騎術改良而來，為董卓麾下諸多將佐精兵必須修行的武技。

這套由驍騎御術衍伸而來的刀法有着剛猛有餘靈巧不足的缺點，所以先前與華雄交手的過程當中，孫堅可以利用道字訣，以卸力之法擊敗華雄。可如今，同樣的刀法在鬼化之後的華雄手中施展開來，卻有着截然不同的威力。

同樣的招式，同樣的道字訣，孫堅察覺到自己已經無法輕易卸去華雄刀勢，就如祖茂欲卸力而挫於力一般，華雄鬼化之後膂力大增，附着殘念之後的刀勢之沉，幾乎已經超出了孫堅所能承受的極限。

一力降十會，任何卸力法門皆有其能承受的極限，孫堅此前連番作戰，消耗本就不小，道字訣的承力卸力早已跌下完美之境。除去膂力大增之外，孫堅更隱約感覺到華雄刀勢當中縈繞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東西，那因殘念當中包含的極端惡意所帶來的森寒氣息，竟讓孫堅《兵家五事》的內息運轉隱有遲滯之感，這種感覺，讓孫堅想起了自己令程普佈下的汲水大陣。

此消彼長之下，孫堅道字訣幾乎被破，交戰以來，孫堅首次中刀。

儘管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血痕，可主將負傷這件事揪起了孫堅軍所有將士的心，這意味着迎戰強敵的孫堅，

恐怕已撐持不了多久。

更為糟糕的是，現在的孫堅就算以攻為守，順利擊中華雄，那柄鋒利無比，削鐵如泥的古錠刀造成的傷口，竟會被那件血肉甲胄藉助殘念迅速修補，對於華雄來說，似乎毫無影響。

除了華雄，那些同樣受到殘念影響化為鬼類的飛熊軍士卒，此刻也同樣從汲水大陣的牢籠當中得到了解脫，他們宛若破除牢籠的凶蠻狂獸，駕馭著胯下爆發出原始野性的戰馬，肆無忌憚地屠戮著孫堅軍士卒。

撤退中的孫堅軍士卒當中，固然有人試圖發起反擊，可他們手中平平無奇的兵刃幾乎已完全無法傷及這些士卒，這些掌握了《驍騎御術》的飛熊軍士卒，憑藉精妙的騎術與受殘念污染后更為精悍的戰馬，如同附骨之疽般緊追着撤退中的孫堅軍，並為每一個臨近的倒霉鬼帶去死亡。

殺戮帶來死亡，死亡帶來恐懼與絕望，而這些負面情緒，再度滋生新的殘念，為飛熊軍與華雄，帶去更多的力量。

絕望，從此刻開始，在戰場上剩下的每個「人」心中蔓延。

※

幻境，陽城，夜。

司馬影有稍稍留心地上躺着的數以千計的屍骸，儘管孫堅在今日之戰的最後，由於華雄與飛熊軍的突然鬼化而大為挫敗，可在整體戰局當中仍舊佔據了一定優勢，所以如今躺在陽城之外，戰場中心的屍骸，大多仍是胡軫軍留下的。

其中，還有近二百具，屬於鬼化前的飛熊軍的屍骸。

而孫堅軍的屍骸，則大多留在了戰場中心通往陽城的道路上。儘管撤退過程中遭受了飛熊軍的追殺，可飛熊軍在鬼化之前損失了了近七成的兵力，剩餘兵力對比數千人的孫堅軍仍舊太少，所以造成的殺傷始終有限。

在施展溯回術，進入幻境之前，司馬懿有特地提醒司馬影輕易不要接近華雄，在今日親眼見識到鬼化華雄的實力之後，司馬影對兄長的提醒有了更深的認識。儘管司馬影並不覺得，在掌握充足情報的基礎下自己會被華雄斬殺，但與華雄一戰必然驚動孫堅、胡軫兩軍，牽連過多就很可能超出幻境的自我修正能力，致使幻境崩潰。

司馬影還沒有完成自己的任務，自然不能就這樣摧毀幻境。所以司馬影按照計劃，在快速前進的過程當中，既要避開來自雙方的崗哨，還要小心謹慎，以免被鬼化華雄察覺。

他此次的目標，是胡軫的營地。

無言廬的冢虎在四年前執行這一任務時，就是在鬼化華雄出現之後，也就是眼下這個時間選擇了出面與孫堅接觸。所以，這個幻境當中的司馬懿與冢虎，此時正在孫堅大帳當中與孫堅交涉。

冢虎的成員當中有十分擅長偵查的一員。那個被稱作「梟」的男人，不僅在無言廬中學習並掌握了各種各樣的偵查技巧，更修行了一門適合偵查行動的玄妙武學。在司馬懿與孫堅接觸的同時，梟並沒有一同前去，而是繼續留在外面，維持着自己對各方勢力的偵查網絡。

不過有利就有弊，暫時不打算與幻境當中的冢虎接觸的司馬影，此時想要避開梟的偵查網就不得不在各個盲點區域小心移動，極大影響了自己的行動速度。

越是如此，越是讓司馬影感到好奇，這個叫做呂布的男人，究竟是如何避開梟精心編製出的，近乎無懈可擊的偵查網。

要知道，司馬影能夠避開梟的偵查網絡，並不是因為梟的偵查網絡有太多破綻，而是因為司馬影擁有全面的情報。不僅僅是知道這張嚴密的網絡上僅有的幾處微小盲點，出身無言廬的他更是知曉該用什麼方式隱藏自己，避免觸動這張大網。

所以，並不是司馬影的移動路線都在梟的偵查範圍當外，而是即使進入偵查範圍，司馬影也有辦法讓梟察覺不到自己。

可這種方法只有無言廬擁有，乃是無言廬不傳之秘，司馬影不認為呂布能從其他地方得知這種方法。更何況，要使用這種方法的前提就是，呂布早已知道冢虎來到陽城，否則又怎麼會特意提防梟的偵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