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李霧月
雨落狂流之夜。
海面上波濤洶湧大雨如注，像是天空被戳開了個口子，天河裏的水落在凡塵化成了傾盆大雨，還不只是大雨，天地間響徹著鬼哭狼嚎般的大風，卷席著豆大的雨滴砸在臉上，讓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慘白的閃電劃破黑暗，藉著一瞬間的光亮路凡看見雨果綁在身上的繩子斷了，他被甩在小木筏的邊緣。
「抓住我的手！」
路凡沒來得及抓住雨果，他仰著身子在風暴里大喊，將手伸向雨果的方向，雨水直往嘴裏灌。
雨果半個身子都趴在水下，他只能死死撐在木筏上，周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海面劇烈的波浪讓木筏不斷的上下擺動，好多次他的腦袋都被摁在海水裏面。
濃厚的烏雲漂浮在天空中像是墨水在翻滾，裏面醞釀出一道道伴有轟鳴雷聲的閃電，底下跌宕起伏的海面亮起一團紅色的亮光。
路凡一隻手舉着火焰，另一隻手解繩子只留下一根系在腰間，火焰發出的亮光勉強能讓他看清楚雨果的狀況。
他扶著木筏中間立着的柱子站起來，以強大的身體素質維持平衡，一步兩步走到雨果那，他這才發現，雨果之所以沒有掉下去，是因為手上還綁着一根繩子。
雨果整個人都泡在水裏，路凡只能抓着他的手使勁往上拉，費了好大的功夫，期間還被波浪撞了個踉蹌差點掉下海，才把雨果成功拉了回來。
「沒事吧？」
路凡湊着他的腦袋大喊，又拍打雨果的臉，一點反應都沒有，接着給他做心肺復甦，見雨果嘴裏開始直冒水就拉着他將自己一塊綁在木筏中間的柱子上。
風暴仍在繼續。
大自然展現出來的偉力，對於人類而言依然恐怖，即使是路凡他們這樣的覺醒者，在這之前也不值一提。
很難想像那些一同出海的犯人們會是怎樣。
路凡又把繩子綁了好幾層這才放心靠在柱子上休息，剛才為了救雨果耗了很大的力氣，而雨果此時應該是暈過去了，腦袋正靠在他肩膀上，嘴裏沒事就嘩嘩的冒水。
不知過了多久，路凡睡著了。
大海上的孤帆帶着他們在波浪中穿梭，不知駛向何處。
………
大海上波光粼粼，刮著和煦的風。
不遠處的海平面上，太陽像是一顆溫吞的水煮蛋掛在天邊，雲層被金色的陽光染成一片燦爛的朝霞。
掛着風帆的小木筏漂流在海面上。
路凡一隻手拿着用木棍串著的魚，另一隻手升起火焰正坐在上面烤魚，旁邊澄藍的海水冒起水花，雨果的腦袋從裏面鑽了出來，手裏舉著一條花紅色的海魚。
「看，我又抓着了一條！」他喊道。
「趕緊上來吧。」
路凡接過雨果手裏的魚放進旁邊的小桶里，這是那天風暴過後漂來的，很有可能是哪個犯人的東西。木筏微微傾斜，雨果從海水裏爬了上來。
雨果盤腿坐下接過路凡遞給他的烤魚，狠狠地咬上一大口，嘴裏一邊嚼著一邊問：「現在我們有多少條了？」
「八條。」路凡看都沒看。
雨果悶悶的吃魚，路凡又重新串了一條魚烤。風暴后，他們損失了不少從監獄里搜過來的物資，食物全都沒有了，水也只剩下一瓶大概五升左右，現在喝得還有一小半。一堆物資里只有包衣物沒有飄走，裏面雨果用衣服包了一些現金還有瓶威士忌。
這已經是他們出海之後的第七天。
那場風暴讓他們迷失了方向，這片海域每到晚上總是瀰漫着灰濛濛的霧氣，想要靠星星來辨別方向是不可能的。
說實在的，路凡也看不懂星星，只有在太陽升起的時候他知道那裏是東面，其他的時候根本認不清東南西北。他上輩子是個南方人只知道上下左右的走。
雨果也是個半吊子，他倒是知道北極星在哪但也僅限於此，大多時候他都跟路凡一樣抓瞎，用他的話來說，平時想去哪兒把導航一開不就好了嗎？誰會記這些東西。
「喝口水吧，你嘴唇乾得都裂開了。」
雨果見路凡狀態不是太好，他一整天都在木筏上搗鼓火，都沒怎麼喝水。現在他們食物暫時不缺，但是淡水卻越來越少，路凡有試過想要用蒸餾的法子搞些水，但因為工具不足，不得不放棄。
「沒事，我晚點再喝。」
路凡擺了擺手，他的魚已經烤好了，一口咬上去，乳白色的魚肉有種大海的微鹹味，只是吞咽的時候有點難，喉嚨里很乾。
雨果見他堅持，也沒有硬要讓路凡喝。他把啃乾淨的魚骨頭隨手扔進大海，躺在木筏上身體隨着大海起伏。
仰望碧藍色的天空，路凡都快以為雨果睡著了，卻突然聽見他說：「如果我們能回去就跟我一起去我的家鄉看看吧。」
雨果看了路凡一眼又望向天空，接着說：「雖然那裏只是個鄉下的小鎮，但你會喜歡的，新年的時候我媽媽會曬很多干蘿蔔用來燉豬蹄，她做的派也很好吃，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了。」
「現在露娜應該也長大了吧？她小時候總是跟着我屁股後面跑，老煩人了。也不知道有沒有男孩子看上她。」雨果笑了笑。
「好啊，我一定去。」路凡也笑了笑，隨手把魚骨頭扔出去，旋轉着在水面上打了一連串的水漂。
路凡在這個世界了無牽掛，無所謂去哪兒。在監獄里他看過自己的檔案，原身這個人還只是個嬰兒的時候就被放在孤兒院的門口，身上只有一張寫着娟秀小字的紙條，「我會過來接他，李霧月。」
孤兒院的人經常遇見這種情況，很少會有丟下孩子連個聯繫方式都沒留的媽媽還會回來，他們也不知道李霧月這個名字是這個孩子的還是媽媽的，但還是把原身叫作這個名字。
這是那些被拋棄的孩子僅存的東西，當有那麼一天原身的媽媽回來找他，這個名字就是他們唯一的聯繫。
但直到李霧月長大成人，滿了十八歲開始工作之後原身都沒有等到那個時刻，他之所以會被抓起來是因為地產公司要強行拆遷孤兒院，那個照顧他長大的老婦人堅決不願意離開，推土機都開在了門前，李霧月就趁他們沒注意，用酒瓶子做成的簡易燃燒彈被那些機器全都燒了。
這些東西都是路凡在檔案里看見的，自他穿越以來，他的腦海里只有一片空白，沒有一點兒記憶，如果不是那份詳細得不正常的檔案，他連自己原身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遠處的海水在朝陽中不斷起伏，折射出無數閃光的白點，路凡望着橙紅色的太陽隱約間看見筆直的海平面出現了一個黑點。
「嘿，雨果快起來！你看那是什麼？」
路凡踹了雨果兩腳，站起來向黑點張望。
「船！是船！！老天保佑！那裏有一艘船！」雨果爬起來了，他看見那個黑點在不斷放大，一點點地展露它的身姿。
這隻龐然大物帶着不可阻擋的威勢正在向他們駛來。雨果激動地發抖，路凡同樣如此，他憑藉超凡的視力能清楚的看見黑色的船身、甲板上一層一層亮着光的建築，以及最高處隨風飄揚的旗幟。
上面畫着一個女人頭像帶着暗金色王冠。
「這是薔薇公主號！我認得它，我們怎麼漂到這個鬼地方來了。」雨果認出了這艘船的身份。
「它有問題嗎？」路凡問。
「沒有，這是一艘游輪！它從西大陸出發經過澳大利，再前往東大陸。我以前坐過，我們可以回家了！哈哈哈！」
雨果興奮得跳起來，不斷地大喊揮手示意，路凡直接被上衣脫了下來在空中揮舞。巨輪依然在向他們緩緩駛來，根本沒有放慢速度的樣子，上面的水手似乎根本沒有看見他們，畢竟這片海域就是一塊無人區，根本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喊了半天見沒有反應，路凡讓雨果稍微離自己遠一點，雙手之間火焰噴涌而出，匯聚成一個火球，然後路凡把它射向天空。
通紅的火球就像煙火般刺向天空，炸裂開來。
巨輪上有人看見了這絢麗的火焰，只看見上面細小的人影開始四處走動，隨後一聲船隻特有的轟鳴聲在大海上響起。
接着薔薇公主號放緩了速度，改變方向停在離木筏不遠處，有東西從上面掉下來，接觸海面的時候開始充氣膨脹變成了一艘充氣艇。
又有人從上面用繩子降落在上面，充氣艇響起發動機的聲音，尾部在藍色的海邊留下一道白色的浪花向路凡他們駛來。
「天啊，你們是怎麼到這的？」
穿着救生服的男人伸手把路凡拉到充氣艇上，雨果還在木筏上面興奮得上躥下跳，路凡只好說道：「我們有自己的船，但是不小心遇見了風暴，我們被困在一個小島上面。只好自己做了個木筏。」
「好吧，那你們很幸運。」男人笑了笑，雖然附近好像沒什麼小島，但幾天之前附近確實颳了一場風暴。
「嘿，接着！」
雨果把木筏上僅存的那包衣物扔給路凡，那些東西早就濕的不成樣子了，接着穿救生衣的男人又把他給拉上了充氣艇。
路凡穿上救生衣之後，就靠在一旁休息聽着雨果跟那人聊天，偶爾才插句話，雨果比他要健談的多，回程的路上嘴巴就沒停過。
那隻小木筏被他們留在了原地，隨着大海波濤起伏，開始了自己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