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請回去繼承家業吧
大戰之後通常大雨滂沱。
卡爾穿著一條亞麻短褲，沒穿衣服，一動不動地坐在地毯上聽著雨聲，猶如一座大理石像。
帳篷里除了一塊地毯外只有一個武器架和一個裝東西的箱子，喝水的器皿都直接放箱子上面。
這裡還有一位穿著修女服的小姐姐，她明白老闆從小就有在雨聲中發獃的習慣，打擾了會被罰吃自己最討厭吃的東西，便靜靜地站在一旁。
「麥倫，」卡爾打破了帳篷里的安靜，「其他人怎麼樣了？」
麥倫馬上回答道：「除了老闆，受傷的有十三個人，已經全部治療了。」
「馬是沒辦法了，最後透支得太厲害，只能吃掉了。」
卡爾微微地點了點頭，他們傭兵隊苟到最後才出來收人頭，敵人的實力不強，所以沒有死人。
「這一次我們賺大了。」他的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笑容，「這下子肯定會有人看上我的勇武，把我招入麾下冊封然後給一塊領地的！」
麥倫的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她六歲那年就被派去照顧剛出生的卡爾，從皇宮開始到帝國圖書館再到現在雇傭兵團從未分開，轉眼已經十六年了。
她走到卡爾的身後坐下，檢查後背上一處受傷的地方。
戰場上什麼時候都有可能發生，今天一桿不知道哪裡飛出來的標槍擊中了卡爾的後背。
好在卡爾是個怕死鬼，身上除了半身的鱗甲外，裡面還有一件鎖子甲和一件用厚布做成的組裝衣。
標槍穿透了鱗甲后沒能穿過鎖子甲，只是撞得有點破皮和淤黑。
這點小傷不用治療也可以，但是照顧卡爾對麥倫來說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依舊先用木箱上水瓶里的酒洗了一下受傷的地方，然後施放治療術。
期間麥倫很是不解地問道：「殿下，你不是不想回君士坦布爾嗎，為什麼今天要打出禁衛軍的鷹旗？」
卡爾平靜地回答道：「雖然那裡的特產是沼澤和蚊子，雖然那裡被父皇搞得烏煙瘴氣，雖然那裡還能找到很多的缺點，但是，那裡也是我們的家啊。」
「這一場戰爭集結了人類東部的幾乎所有國家，還有矮人和精靈的援軍，如果普嵐帝國不出現，那就什麼都無法挽回了。」
「即便我討厭父皇，但那裡也是母后長大的地方啊。」
提起十年前已經故去的皇后凱瑟琳，麥倫低聲說道：「皇后以前曾經說過，希望殿下能夠把那片土地治理好。」
卡爾沒有做聲，靜靜地坐在那裡，石頭一樣。
麥倫從身後抱住了卡爾，低聲說道：「皇后的離去不是殿下的錯，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我雖然是個女僕，殿下的身份與我猶如藍天與淤泥，但請殿下看在我照顧你十六年的份上，請您聽我一言，讓家鄉變好是皇后一生最大的心愿，她以前以為皇帝陛下能做好，後來發現自己錯了，能做到的只有殿下您。」
卡爾依舊一動不動，但是淚水不停地從雙眼中湧出。
他們腳下的這片大陸大致上長得像個東西方向橫著的葫蘆，東邊是魔族各族的地盤，西邊生活著人類、矮人、精靈和獸人，此時魔族已經佔領了中部葫蘆腰部分人類一側偏南的大片土地。
如今普嵐帝國殘喘於的東南方，只有一座寬四十多公里、長百餘公里的半島，現在叫普嵐半島，唯一的城市君士坦布爾位於半島的最南端。
五百年前的普嵐帝國皇帝打算開發這裡，
於是在最南端建君士坦布爾城作為基地。
誰知後來風雲變換，帝國幾經動蕩國力衰落無法再大規模開發這裡，這座城市居然成為了普嵐帝國最後的據點。
普嵐半島上雖然地勢平坦，一條水量頗大的金河從中間豎著將半島分成兩半從君士坦布爾旁的金角灣入海，但金河洪水泛濫漫過河堤使得半島沼澤眾多，蚊蟲成群，同時也無險可守。
卡爾在六歲的時候和母后吹牛，一是借鑒荷蘭的經驗排水造田和淤田，二是在金河上游藉助現有湖泊挖運河排水泄洪，避免下游因為洪水收到損失。
凱瑟琳皇后覺得小兒子的方法可行，先是找丈夫，結果丈夫只管搞錢和作樂，最後只能自己動手。
在卡爾八歲那年，凱瑟琳皇后在帶人到沼澤地測量地形的時候因為蚊蟲叮咬而染病而病逝，那天和今晚一樣下著大雨。
葬禮結束后，卡爾像變了一個人，在帝國圖書館里住了幾年，每天只是默默的看書。
兩年半前卡爾在宴會上與父皇因為母后的往事起了口角用一個烤豬頭砸了皇帝一臉，當晚二哥放風、大姐幫撬鎖卷了父皇的私房錢后離家出走。
相伴了這麼多年，麥倫很明白，對於母親的去世，卡爾心中最恨的是毫無作為的父親，第二是胡亂吹牛的自己。
卡爾雖然眼下是第二輩子，但不是沒心沒肺的人。
這個家裡，母親、大姐、二哥等人對自己的愛護與關心一直記在心裡，父親的冷漠與自私亦不例外。
雨越下越大，帳篷里靜悄悄的，麥倫感覺到幾滴淚水滴在自己的手臂上。
不知過來多久，帳篷外有人喊道：「老闆，有客人來了。」
卡爾馬上抹了抹臉，穿上外套，這才說道：「進來吧。」
帳篷的帘子掀起，兩個穿著斗篷的人鑽了進來，隨後脫下濕漉漉的斗篷交給外面的僕人。
卡爾和麥倫兩人一愣，這是家裡來人了。
卡爾馬上向一位「聰明絕頂」的老人行禮，驚訝地道：「克利索羅拉斯老師，您怎麼來了？」
君士坦布爾的帝國圖書館同時是一個學術機構，裡面有很多學者，卡爾住在那裡的幾年中得到了很多學者的教導，克利索羅拉斯是其中之一。
至於另外一位老頭阿爾弗雷德，他是皇室的宮廷主管，相當於大管家，卡爾一直不喜歡他。
兩人行禮后克利索羅拉斯沉聲說道：「殿下，我們為你帶來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
卡爾平靜地說道：「說吧。」
克利索羅拉斯帶著萬分悲痛的心情說道：「皇帝陛下駕崩了。」
卡爾愣了好一會，臉上瞬間露出了悲傷的笑容。
阿爾弗雷德在一旁補充：「陛下一個月前在酒宴中不慎摔倒，頭部撞到了桌角，昏迷了半個月後踏上前往天堂的階梯。」
卡爾只是撇了撇嘴，現在的治療魔法對外傷有奇效，但是對心腦血管之類的精細操作就沒辦法了。
克利索羅拉斯的悲痛卡爾可以理解，皇帝為了標榜對藝術與知識的喜愛而花了很多錢贊助學者和藝術家，使得君士坦布爾成為大陸上有名的知識與藝術之都。
如今帝國圖書館和帝國大學成為學者最為嚮往的地方，大陸上的藝術新風潮多是從那裡颳起。
克利索羅拉斯繼續說道：「殿下請不要過於傷心，接下來還有一個重要的消息。」
「請您回國登基。」
卡爾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一樣，用小手指扣了扣耳朵，說道：「你剛才說什麼？」
克利索羅拉斯再次認真地說道：「請殿下回國登基。」
卡爾眨了眨眼，問道：「我大姐呢？」
阿爾弗雷德回答道：「安琪爾公主兩年前就嫁給了威尼斯總督，現在已經生下了一對雙胞胎。」
卡爾有眨了眨眼，想起當時大姐確實是暗中有相好的了，還以為是本地的，沒想到嫁那麼遠。
他又問道：「那二哥呢？」
阿爾弗雷德回答道：「威廉王子與伊比利亞王國的伊莎貝拉公主在安琪爾公主的婚禮上一見鍾情，半年後嫁給了伊莎貝拉公主。」
卡爾捏了捏眉頭，二哥跑得更大陸另一頭去了。
他算了算時間，那陣子正是自己的雇傭兵團四處刷聲望的時候，恐怕大姐和二哥想通知自己都找不到人。
現在情況很清楚了，普嵐帝國的合法繼承人只有自己一個了。
至於父皇的私生子之類的，呵呵，不知道是私生子的脖子硬還是舅舅家的劍硬。
卡爾揉著額頭，對身後的麥倫說道：「先安排他們住下吧。」
麥倫是雇傭兵團的二把手，馬上帶著人從儲備物資里拿出幾頂帳篷冒雨搭起來，給克利索羅拉斯、阿爾弗雷德和他們的僕人住下。
等她完成任務，回到卡爾的帳篷復命時，看到卡爾抱著雙手氣憤地說道：「威尼斯總督就該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