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盛西燭沒有打算告訴曲棋自己是誰。
她現在需要一個全新的身份，一個方便光明正大行走在問劍宗內的身份，正好扮演一隻貓最不會引人注意。
曲棋飛快地抹了一下臉，又眉眼帶笑：「我就知道嘛，咪咪那麼厲害，沒有那麼容易死的。」
她主動拉住盛西燭寬大的袖子，把盛西燭拉到溫暖的篝火旁，又恢復了懶散的鹹魚癱坐姿。
曲棋看著她，用哄小孩般的口氣殷切地問：「不想吃烤雞的話，蒸羊羔兒、蒸熊掌、蒸鹿尾兒……你更喜歡哪個呀？」
她每報一個菜名，旁邊被捆上的小羊羔和兔子都會發出嚶嚶嚶的聲音。
盛西燭：「……不必。」
「你不餓嗎？」曲棋咬了一口烤雞，問，「你之前到底去哪啦，怎麼忽然變成了人？害得我好擔心。」
她知道靈獸可以修鍊出人身，但她萬萬沒想到，咪咪居然厲害到化形了，變成人之後還是個大美女！比蘇扶晚都好看！
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一天下班回家，發現你的貓貓狗狗忽然變成了帥哥美女一樣驚奇。
盛西燭看著她滿臉開心、小口吃肉的樣子，只道：「你吃便好。」
沐浴在她的視線之下，曲棋頓時有些羞赧：「好吧，那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很快就吃完。」天吶，被美女看著太容易緊張了，她連吃相都要剋制得很文雅！
好在盛西燭不一會兒就挪開了目光，她感受著焰火久違的溫暖和明亮，看著寂靜的竹林被風溫柔地吹響，銀白色的月牙從烏雲上探出頭。
雖然是司空見慣的場景，卻因為重獲軀體而顯得生動而新奇。
重見天日的魘左顧右盼，不露聲色地好奇著萬事萬物。
「我吃完了，我們回家吧。」
吃相文雅的曲棋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烤雞烤兔和烤羊，熄掉篝火，「對啦，回家之前還要帶你去洗個澡。」
盛西燭收回目光：「洗澡？」
「對呀，剛從墓室里出來，身上都髒兮兮的。」曲棋看著她白凈無暇的臉，毫不心虛地說，「沒洗澡不許躺床。」
盛西燭被她拉著袖子帶走，亡靈們看著大魔王近乎順從地和人類女孩一起離開，放鬆之餘忍不住吐槽：「她怎麼還不吃掉這個人類，是不是當貓當上癮了？」
「大魔王的心思你不懂。肯定是想先騙取傻白甜人類的信任，等她開始依賴自己的時候，再給她致命一擊，等人類的恐懼和憎恨到了巔峰，再慢慢吃掉。」
「吸溜吸溜，據說魘以負面情緒為食，想想都美味。心機太深沉了吧，不愧是心狠手辣的盛西燭！」
心機深沉且心狠手辣的大魔王盛西燭，跟隨著傻白甜人類穿過竹林，來到一處熱氣騰騰的溫泉。
水面上白霧繚繞，溫暖的水汽熏得人周身舒緩。
曲棋將一套乾淨的衣裙擺放在池水邊，對盛西燭說：「咪咪，這裡的水很清透的。你先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她有些擔心地問：「對了，你會洗澡嗎？」貓貓第一次變成人類身軀，怕是用不慣吧？
盛西燭始終對咪咪這個名字非常無語，目光一言難盡：「……會，你走吧。」
曲棋一步三回頭，不放心道：「那、那我先走咯，真的不要我幫你搓背嗎？」
盛西燭面無表情地將她推離這片溫泉。
隨後，女人走近水面，意念之間，身上的黑色紗裙頓時消失不見，修長而纖細的軀體起伏有致，幾乎和乳白的霧氣融為一體。
她抬起圓潤的足尖，右腳踝上一點紅痣，襯得纖足愈發白皙嫵媚。
盛西燭移步走入水中，水波柔柔蕩漾。
曲棋站在竹林外，隱約聽見水聲響動。
她揉了揉臉，懶洋洋地靠在樹旁，打了個哈欠。
片刻，水聲慢慢停下，曲棋聽見腳步聲漸近，轉過身：「你洗好啦？」
盛西燭嗯了一聲。她身著曲棋給的白紗長裙，眉眼淡漠，整個人像是融化在了銀亮的月光里，唯獨頸間的紅色絲繩增添了幾分艷色。
曲棋雙眼一亮：「哇，很合身呀！」
盛西燭說：「你去吧。」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曲棋眉眼彎彎，哼著歌往竹林中去了，飛快地洗了個戰鬥澡。
再出來時，盛西燭站在月光照不到的樹蔭下，金色的眼睛望向夜空，不知在想什麼，無端讓人感覺很遙遠。
曲棋愣了一下，走上去想拍她的肩膀，卻被盛西燭條件反射地避開。
她也不在意，眉眼彎彎道：「我出來了，回家吧。」
盛西燭看向她，忽然伸手在曲棋眉間輕輕點了一下。
曲棋感覺一陣眩暈，回過神時，兩人已站在木屋中央。
「卧槽？」傳說中的移形換影？！變成人還自帶那麼高級的技能了？
盛西燭輕車熟路地坐上床，看向她，問：「睡么？」
曲棋：「！」
這場景……好怪！再看一眼！
如果咪咪現在是貓的話，她恐怕不會有什麼覺得奇怪的。但黑貓現在變成了人，就彷彿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女坐在床上，老神在在地問你，今晚一起睡么？
嘶，很難不誤解……
「那啥，咪咪呀。」曲棋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感受到大美人宛若冰箱一般冷若冰霜的氣質，頓時壓力很大，「你就打算這樣睡嗎？」
盛西燭：「不行？」
曲棋結結巴巴：「我的意思是……要不，要不你先變回去？」
盛西燭無動於衷。
曲棋想了想，曲線救國：「床有點小，躺不下兩個人。」
盛西燭蹙眉看向她。
曲棋頓時有點慫，貓主子本來脾氣就拽，變成人後還比她厲害，不知道會怎麼對自己。她對黑貓可以為所欲為，可換成美女就不敢了。
她認命地說：「不、不然算了，你當我沒說吧。」
盛西燭眉頭舒緩，淡淡嗯了一聲，閉上眼睛。
她盤腿打坐，雙眼緊閉，周身浮動著一些難以辨認的神秘氣息，粘稠而冰冷，好像是在修鍊的樣子。
曲棋看不懂，也不敢打擾，自己一個人坐在旁邊看話本。
看到一半，她忽然感覺頭有點暈，視線越來越暗，小腹也疼得不行：「嘶……」
她這是低血糖還是大姨媽來了？好氣，沒聽說修仙世界也會有大姨媽的啊！
盛西燭聽見響動，立刻睜開雙眼，便看見身旁的曲棋像蝦米一樣蜷縮在床角，臉色發白，渾身是汗，很是痛苦的樣子。
盛西燭飛快按住曲棋的手，深黑色的氣息透過掌心穿入血脈，在她靈府經脈間四處逡巡。
片刻，她臉上浮現冷笑：「縛殺陣反噬？」
早晨，曲棋破壞了墓室五行法陣的布置，卻被陣眼的「永世不得超生」的詛咒反噬。
盛西燭沒想到此陣如此怨毒，居然連破陣之人都要遭殃。
縛殺陣針對的是已死的亡魂，但曲棋是活生生的人，這法陣到了她身上，只能發揮一半。這意味著，她每天夜晚必遭蝕骨剜心之苦，有如盛西燭曾經承受過的傷痛。
盛西燭是想利用曲棋解開封印，但不想害人遭罪。而且這人修為太低了，如果放著不管，恐怕撐不過今晚的反噬。
盛西燭看向曲棋，女孩臉上血色全失，無知無覺地緊緊咬住嘴唇，大概是咬得太用力，唇角滲出一絲刺眼的紅色。
在地下呆了那麼長的時間，她最知道這樣的痛是什麼滋味。
盛西燭沉默片刻，忽然嘖了一聲。
她抬起指甲，粗暴地在手腕上撕開一道口子。
淡金色血液從傷口溢出來，燦爛奪目，宛若瓊漿玉露。
盛西燭抬起手腕，捏開曲棋的嘴，按在她的嘴唇上，強迫對方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