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靖康，刑場問斬
北宋，靖康元年。
隆冬時節，呼嘯的北風吹過黃河，夾雜着紛飛的雪花撲向蕭索的東京汴梁城，凜冽如刀，寒意刺骨。
城外硝煙瀰漫，戰馬嘶鳴，旌旗飄飄，金軍的營寨已經扎到了護城河對岸，即將完成對東京汴梁的合圍。
小規模的進攻已經開始，城頭已然有廝殺聲傳來，鮮血順着城牆流淌，兵卒的屍體橫七豎八。
東京城中的百姓惴惴不安，城頭的守軍人心惶惶，巨大的恐懼籠罩着這座昔日無比繁華的都市。
鉛雲低沉，雪花飛舞，讓昔日熙熙攘攘的宣化門黯然失色。
此時此刻，城牆下一排排兵卒，約莫有兩三百人綁縛跪地，身着單衣，在冰天雪地里瑟瑟發抖。
「高二虎、王叔雲、李惠……臨陣脫逃，斬！」
一個粗獷的聲音高聲喊過，在一片呼喊與告饒聲中，刀斧手手起刀落，一顆顆人頭在雪地里滾落，殷紅的鮮血噴濺而出，在皚皚白雪裏格外刺眼。
我去！
郭京被眼前這一幕嚇到了，頓時一個激靈，看着個陌生的世界，有點茫然。
剛剛執行任務的時候，救了一個孩子，然後有山石滾落下來，好像自己受傷了。
再然後……
「劉貴、李狗子、薛八郎……斬！」
又是一陣驚呼哭喊，人頭滾落，鮮血飛濺。
我去！
看着人頭在雪地里滾動，滿地血紅，郭京又是一個激靈，一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瞬間湧入腦中。
郭京，二十二歲，籍貫不詳，父母早亡，流落在汴梁相國寺門口算卦占卜，勉強度日。
去歲金軍入侵，市井蕭條，生計艱難，恰逢朝廷徵兵，郭京應徵成為守衛東京的一名小卒，所為也不過一頓飽飯，混幾錢軍餉。
「爾等都看好了，女真韃子兵臨城下，這些無膽的孬種竟妄圖臨陣脫逃，罪該萬死。再有脫逃畏戰者，同罪問斬。」
粗大嗓門高聲呵斥，讓郭京又是一個激靈，徹底明白了來龍去脈和眼前的處境。
自己很「幸運」地——穿越了。
借屍還魂來到了九百年前，北宋靖康元年的冬天，被金軍第二次合圍的東京汴梁城。
靖康！
可以說是華夏歷史上最為恥辱的一頁。
此時此刻，金軍圍攻東京，按照原本的歷史節奏，一個月後，東京城破，金軍大肆擄掠搜刮，然後押送著俘虜的大宋皇族勛貴，一路北歸。
二帝北狩，金枝玉葉為奴為婢，受盡凌辱。
北宋，由此宣告滅亡。
老天爺，不帶這樣開玩笑的。
郭京欲哭無淚，別人穿越大多是太平盛世，王孫公子，自己卻攤上了這麼個糟糕的時間點。
更糟糕的是當前的處境，一個潛逃未遂的逃兵，即將被軍法從事，當眾斬首。
看着刀斧手明晃晃的大刀，冷酷無情的眼神，郭京不禁頭皮發麻，腦袋嗡嗡作響。
略微冷靜「回憶」，郭京大概明白過來，原來去年第一次東京之圍，朝廷上下費了很大的功夫，在李綱等主戰大臣堅決的抵抗下，勉強保住了城池。
今遭金軍捲土重來，河東、河北諸多重鎮相繼淪陷，十數萬大軍直撲東京，兵鋒更勝往昔，一副不破汴梁誓不罷休的架勢。
大宋金軍主力多淪喪於太原之戰，而今東京空虛，可堪一戰的禁軍主力不過數萬，餘下的皆是他們這等混日子湊人數的廂軍。
至於各地勤王的兵馬，據說也是被金軍所阻，遲遲不見前來。只有張叔夜所部馳援而至，卻也是杯水車薪。
內無守軍，外無援兵，如此境況，難免人心惶惶，守城兵卒信心全無。加上軍餉剋扣，承諾的賞賜遲遲不兌現，自然軍心渙散。
有不少人妄圖趁著金軍尚未合圍的空隙，趁夜潛逃，不想途中被趕到的金軍阻殺，倉皇逃回東京，被守城將領抓個正著。
宋庭震怒，兵部尚書親臨，明正典刑，以正軍法，郭京便是其中一個倒霉蛋。
以前的郭京不知是自己慫了，還是氣惱軍餉無著，被裹挾其中做了逃兵。和金軍遭遇的時候，還受了點傷，若非有人借屍還魂，已然一命嗚呼了。
可是有什麼用呢？
又要馬上被砍頭……
「劉宗傑、傅林政、劉無忌、郭京，臨陣……」
哎呦喂……
聽到監斬官喊到自己的名字，再看到刀斧手舉起的大刀，郭京心跳到了嗓子眼，再不搏一搏就完了。
「哈哈哈哈哈……」
狂放的笑聲回蕩在刑場上，打斷了監斬官，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是驚嚇失心瘋了？
「我乃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告訴趙氏子孫，我……趙玄朗有話對他們說。」
臨危之際，郭京想到了自己的「神棍」身份，想到了剛剛退位的道君皇帝。
更重要的是……郭京瞧見遠處城樓下，幾個紫袍、緋袍官員，披風上綉著太極八卦。
於是乎，他急中生智，搏一搏。
而且是，搏一把大的。
「郭京，死到臨頭了，還敢冒充保生天尊裝神弄鬼？」那個聲音粗狂，發號時令的武將走到近前，厲聲質問。
郭京隱約想起，此人名叫范瓊，是一名統制官。
「無知小兒，見到本尊，竟然如此無禮？」
「你……」郭京一聲怒喝，范瓊卻並不相信。
不等他有所反應，郭京朝着遠處紫袍的官員，朗聲道：「紫袍在身，三品以上，你是何人？官居何職？」
紫袍官員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走了過來。
「你是……九天司命保生天尊？」
「沒錯，老夫趙玄朗。」郭京信誓旦旦地胡說，倨傲強勢，這時候但凡有半分露怯，將死無葬身之地。
「本官孫傅，乃當朝兵部尚書，知樞密院。」紫袍官員一番情緒掙扎，最終還是開口了。
雖然懷疑郭京裝神弄鬼，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趙玄朗可是真宗皇帝親封的九天司命保生天尊，老趙家的神仙祖宗。
萬一是真的，到時候託夢給皇帝或太上皇，可就死翹翹了。即便是被有心之人蔘上一本，也夠喝一壺的，還不如暫且穩住。
「哼，兵部尚書，知樞密院。」
郭京怒道：「虧你說得出口，胡虜入侵，兵臨都城，主管軍機的當朝大臣，竟還有顏面活在世上？」
呃……
孫傅臉色微變，欠身道：「回天尊，本官……剛剛上任。」
「哦…那你說，胡虜兵臨城下，你可有退敵之策？」
「堅定軍心，堅守城池，號召天下兵馬勤王。」孫傅看了一眼滿地人頭，似乎在為自己的行為作解釋。
「就這？」
郭京不屑道：「老夫所料不錯的話，除了張叔夜所部，各路兵馬都為胡虜所阻，遠水難解近渴吧？」
孫傅神情微變，援軍受阻，只有張叔夜率部突圍到達，此乃朝廷機密，他竟知曉？
「朝廷亦在與金賊和談。」
「和談？盡數割讓河北之地？還在做夢，胡虜已兵臨城下，肥肉就在嘴邊，豈會善罷甘休？」
孫傅又是一驚，皇帝趙桓默許盡割河北州縣軍鎮給金國，也是朝廷機密，他怎麼也知道？
「金國二枱子翰離不（完顏宗望）頗有和談誠意。」
郭京罵道：「蠢材，連金軍話事人都搞不清楚，你當駐守青城的粘罕（完顏宗翰）是死人嗎？」
「啊……」孫傅再次震驚，完顏宗望進駐青城行宮也是剛剛收到的消息，他一個小卒也知道？
難不成真是……
「切莫妄想和談了，敵軍兵臨城下，南北夾擊，當此之時，除了決一死戰別無他法。
金軍雖兵卒眾多，但並非都是真正的女真韃子，大部分是契丹、奚人，以及北地漢人，是俘獲徵召，改編不久的新軍，戰力有限，他們並不可怕。」
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郭京隱約記得有這麼個說法，女真人少，大部分兵馬都是新近收編的契丹人、漢人，稱之為簽軍，戰力有限。
「哦……」
一時間，在場將官不免汗顏，敵軍並不可怕，他們卻連吃敗仗；一眾跪伏的逃兵也不免臉紅，臨陣脫逃終究是丟人。
可是……
郭京見眾人，尤其是孫傅似乎還是有些許遲疑，冷冷道：「若還是畏縮遲疑，那就只能是……」
「敢問天尊，是什麼？」
郭京洪亮的聲音穿越透風，回蕩在城牆上，鑽進了每個人耳中：「東京破、階下囚、為奴婢，大宋……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