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 天山山谷

「你又為什麼跟蹤我們？」羊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回道。

「你們不要緊張，我沒有惡意的。你可以先放下彈弓哈，哎還有，那個胖大哥，趕緊起來吧，手裏的字訣不要攥那麼緊。」

「你到底是誰？」羊帆轉過身來，手裏還是握著彈弓。鐵胖站了起來，拍了拍灰塵道：「怎麼躲得這麼快？咦，怎麼是個小姑娘，真的是雙馬尾、背大書包，羊帆，你們不是見過嗎？」

「原來還記得那晚在鷓鴣山的事，我們確實見過了哈。我叫蕭小小，跟着你們呢，是因為你們想要找消失的鳳凰城，我也剛好在找。」

「那為什麼你跟蹤我們，而不是跟蹤吾桐和夏姑娘呢？」鐵胖問道。

「因為你們要找契神派呀。」

「你為什麼要找消失的鳳凰城，還有，我們找契神派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你們問題真多。」蕭小小嘟囔了一句，說道，「鳳凰城消失的時候，我哥哥在裏面沒出來，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跟着來，是因為我也想找到他。而你們找契神派，剛好我來自契神派一個散落的分支，我也想看看能不能見到傳說中的林大山人，或許能學點新法術，然後用來找我哥哥。唉，我哥哥現在不知道在哪，我嘗試了很多辦法都沒能找到他。」蕭小小說完，表情憂傷。

「咳咳，這樣啊，原來我們是一路人。」羊帆放下了彈弓，鐵胖看着小姑娘也怪可憐的，安慰道：「蕭姑娘，鳳凰城這麼多人在找，一定有辦法的。來來來，大家吃點夜宵去，邊吃邊聊。」鐵胖一邊招呼著，一邊就去翻出了行囊里的瓜果，這一路，他也不嫌累，硬是背了很多。

「那天晚上在鷓鴣山觀景平台遇見你，你對面站着一個人，她是誰？」羊帆吃完了一塊瓜，問道。

「是我召喚出來的，我問了一些鳳凰城的事情，但沒問出什麼。」

「召喚？你們能召喚活人的靈魂嗎？」

「不能。」

「那就好。我只是覺得那個人影有點像個朋友。」

「你是說像夏姑娘吧，確實，她們很像。」

鐵胖啃了幾塊瓜之後，也參與了聊天：「蕭姑娘，你背着個大紅書包，裏面也裝着吃的嗎？」

「吃的，有些，不多。」蕭小小笑着說，然後從背包里拿出一包小餅乾。

幾個人就這麼閑聊了好一陣，當夜宵吃得差不多時，蕭小小說道：「你們休息吧，明天我來找你們。」

「要不你在這歇著好了，我們讓給你一個帳篷。」鐵胖說。

「不了，我有自己的營地，明天再跟你們匯合吧，再見。」蕭小小轉身走遠了。

「這姑娘，了不得。個頭雖小，但感覺厲害著呢。契神派，惹不得，惹不得。」鐵胖搖搖頭，嘆了一句。

「怎麼，胖哥，你們奇門派還會怕契神派嗎？」

「奇門派當然不怕。只是我自己怕，我怕他們召喚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今晚你看清楚沒有？我衝出去時，她是怎麼突然不見的？」

「沒有，我還以為你抓住了呢。」

「你看，這可怕吧。」

「還好吧，是友軍、厲害的友軍，不用怕。」

「這麼說也有道理。而且友軍的小餅乾還挺好吃的。現在呀，可以安心睡覺咯。」話音剛落一會，帳篷里傳出鐵胖的鼾聲。

第二天一早，羊帆醒來后發現帳篷附近坐着個人，驚得一激靈坐了起來，發現是蕭小小后才舒了一口氣，

小聲問艾小羊：「她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一個鍾了，一直坐在那裏，可能，在看日出。」艾小羊回道。

羊帆叫醒鐵胖，過去和蕭小小打了聲招呼，然後準備着早餐。

「我吃過餅乾了，謝謝你。」蕭小小說，婉拒了羊帆端來的泡麵。

「那胖哥，你分擔點，多吃一份。」鐵胖正吃着，沒吱聲，就接了過去。

「你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是不是應該多吃點東西。」幾個人收拾好東西后，趕往山谷，羊帆邊走邊問蕭小小。

「如果我身材高大些，我就不叫小小了。還有，以後你們叫我小小就可以了，不用叫蕭姑娘。」

「嗯，是，是這麼個道理，蕭姑娘，啊，不，小小，你的名字很符合形象。」羊帆尷尬地笑了笑。

幾個人走了半天，鐵胖撓撓頭，覺得哪裏好像不對勁，對大夥說：「我感覺我們在繞圈。」

「是在繞圈，吶，前面撥開樹叢，就是嚮導走掉的地方，應該還會看到我們紮營的痕迹。」羊帆解釋說，「艾小羊給我們算過了，我們確實是走回了原地。」

「你怎麼不早說？」鐵胖抱怨。

「早說也沒用，反正都可能會走回原點。」羊帆回。

幾人現在處於四座大山之間，四座大山裏，北邊兩座與南邊兩座分別屬於不同的山脈，兩條山脈都是東西走向。這種雙龍并行的地貌，天山區域唯此一處，所以羊帆在打探到契神派的地理情況后，在艾小羊的分析下定位於此，最終才來了這裏。但是，契神派在四座大山的何處，只能自行尋找了。

「怎麼辦怎麼辦，這條路到這裏就停了，往前過了樹叢確實是回到了原點。」鐵胖上前驗證了羊帆的說法后，又跑回來了，邊喘氣邊問。

「是不是我們忽略了什麼？」羊帆想着途中經過的路是否有岔道，但想了想應該是沒有才對，不然肯定盤算著走哪個方向了，羊帆再次問了艾小羊，也說沒發現。

蕭小小在斷路的地方對着一個方位看了看，然後走進了樹叢。

「蕭姑娘，哎，不是，小小，你去哪？」鐵胖叫道。

「路在這邊。」蕭小小的聲音從樹叢中傳出。

羊帆和鐵胖進入樹叢，翻過幾個亂石，看到蕭小小站在一個石頭堆前面，石頭堆下有個洞口，被雜草遮擋了大部分。

「這個洞，是路嗎？」羊帆疑惑。

「我有種預感，就是這裏。」蕭小小說道。

「這個洞也忒小了點，我怎麼進去？要進，你們先進吧。」鐵胖看着這個偏窄的洞，直皺眉。

「我先進吧。」蕭小小說完就鑽進了洞裏。羊帆和鐵胖等了好一會，洞裏傳來了聲音，「進來吧，前面有路。」

羊帆隨後進了洞中，鐵胖一臉不情願地也擠了進去。

兩人打開探照燈，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一會，終於看到亮光，趕緊加快速度走出。蕭小小正在洞口外等著，見到兩人過來了，指著一處樹叢說：「前面再過了那個樹叢，接着走會，就是大路了。」

「哎呦，這暗道也忒小了。」鐵胖出來后自顧自地抱怨著。

「你真的沒來過這裏嗎？感覺你很熟悉。」羊帆對蕭小小說。蕭小小看出了羊帆的疑慮，回道：「我只再說一遍，我只是憑感覺找到的路，你不知道人有第六感這種說法嗎？如果不信，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好了，你倆別糾結怎麼找的路了，有路走就行。趕緊走趕緊走，到大路上去再說。哎，這破洞，看着就煩。快走快走。」鐵胖催促道。

幾個人過了樹叢，又翻過幾個亂石，來到了一條大路上。這條路只有一個方向可走，如果反方向走來，也是個斷頭路。看來這種情況，是故意而為之。

幾個人沿着新發現的路繼續走，走到了傍晚時分，發現前方又到了盡頭。「我們繞了四分之三圈，一路上一直在下坡。」羊帆得到艾小羊的數據后，分析道。

「小小，這次該進哪個……」鐵胖剛想問蕭小小，卻聽到道路盡頭傳來一個很老而且傲嬌的聲音：「有人來了，真是稀奇。」

「是誰？」羊帆盯着那個方向問。

「小夥子，別着急呀，我是這裏的守路者。」

「守路者？」

「守路者的意思，就是說，這條路歸我，要從此路過，得經過我同意，必須給我點什麼。」

「你想要什麼？而且憑什麼？」

「想要什麼？很簡單，三個人，留下一個，其餘兩個可以走。憑什麼？憑我是守路者呀，小夥子。」

羊帆和鐵胖面面相覷，暫還不知道對方虛實，卻見蕭小小大搖大擺地走向那個聲音，將手掌按在地上，喝到：「出來吧你！」

隨着蕭小小聲音落下，一個老態龍鐘的女幻影就顯現在路上，她明顯愣了一下才說：「好個小祖宗，你怎麼會用這招，我怎麼，不認得你？」

「守路者是契神派的契約靈，你怎麼能做出這種恐嚇人的事？而且這是契神派道場所在地，林大山人要是知道了，怎麼會饒得過你？」

不知怎的，聽到這句話后，女幻影黑煙直冒，又用剛才傲嬌的音調大聲道：「你，不是林大山人的弟子，哪裏來的資格說我？」說完，那股黑煙里伸出數十個爪子，迅速撲向並完全籠罩了蕭小小。

「小心！」羊帆和鐵胖在後面大喊，正要衝過去。

「契神派的事，你們不用插手。」蕭小小說完，手掌對扣，羊帆和鐵胖就被一道無形的牆擋住了，接着，蕭小小對女幻影說，「帶我去找林大山人，我就不怪你這次無禮。」

女幻影哈哈大笑：「林大山人，林大山人，他，已經死了。哈哈哈哈哈，你要去找他？我送你一程！」說完，黑煙里又伸出更多的爪子，團團圍着蕭小小的黑煙更濃了。

羊帆和鐵胖聽到說林大山人死了，很是震驚，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蕭小小的情況，羊帆和鐵胖現在都看不到她了，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小小，小小，你沒事吧，讓我們過去吧！」羊帆大喊。

「你說，林大山人，死了？」黑色包圍圈裏傳來蕭小小的聲音，「但即便如此，你憑什麼可以滿身戾氣在此攔路？」

「想攔就攔，就算你是契神派的，不過是旁支，能耐我何？哈哈哈，哈哈哈……」女幻影越發猖狂地大笑。

「即使我是契神派里的旁支，也有能力收拾任何一個契約守路者，即使是林大山人的契約靈！你迷失了本心，別怪我不客氣了。」蕭小小說完，手裏掐起字訣，只見五道紅光從黑色包圍圈裏劈出，黑色包圍圈瞬間散去。

「五道契心雷？不可能，不可能……」女幻影覺得不可思議，這是契神派的上等法術，契神派普通弟子能施展一道，厲害些的能施展三道，如果可以施展五道，絕對是上等水平。三道和五道之間，相比一道和三道之間，雖數字差距一樣，但是能量差距卻是天壤之別。

「哦？看來你知道的還不少。」蕭小小盯着女幻影，「我只最後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帶我去見林大山人，或者，他仙逝的地方。我剛只劈掉了你戾氣的部分，如果不答應，我就……」

「沒問題，沒問題，小祖宗，求放過……」女幻影一改初時的狂傲，變得唯唯諾諾。

「哎，你倆別愣在那了，也一起走吧。」蕭小小喊了一聲，羊帆和鐵胖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來了來了，小小，看不出來，你也太厲害了吧。」羊帆直接稱讚道。

「人小卻力量大。五道契心雷，了不起，了不起。」鐵胖徹底服了，他早就聽說了契神派這個有名的法術，傳聞中，會三道契心雷的，都不好意思提，但是會五道契心雷的，是人中龍鳳，是一等一的法師。今天，鐵胖算是開了眼界。

「一道、三道、五道，有沒有七道、九道？」羊帆好奇地問。

蕭小小不答，女幻影說：「有是有的，但一般人見不到。如果能見一次九道契心雷，此生無憾了。」

「是不是劈你身上也可以無憾？有道是『九道契心雷下落，大羅神仙也哆嗦』。」鐵胖開了句玩笑。

「小胖子，少惹我。」女幻影警告鐵胖，鐵胖就默不作聲了。

「羊帆和胖哥，你們倆不能和她再對話了。」蕭小小淡淡地說，「契約法則，是不是有這條，守路者？」

守路者低聲說是。「那你還跟他們說話！」蕭小小厲聲起來。守路者忙不迭地說對不住、知錯了。

契神派是基於契約形成的派系，其中有一個通用契約，規定召喚者和契約靈同時在場時，契約靈未經允許，不能與召喚者之外的任何人或靈對話。

顯然，蕭小小是在建立自己的權威，她和這位守路者並沒有直接的契約，現在只是假借契神派的名義，或者林大山人的名義。守路者深知她現在不得不尊重蕭小小，而契神派里最大的尊重，就是以契約的精神尊重。

幾個人默不作聲地跟着守路者，在叢林里七拐八繞地走了好一陣，終於到了一片開闊地。「就快到了，前方有一片建築群，就是契神派的道場。」守路者給蕭小小介紹。

契神派的道場是一個大圓形，由石頭圍繞一圈以區分內外。道場正中矗立着一幢正堂，其餘八方坐落着八個偏房，每個偏房前設有一塊祭場，祭場以紅褐色石子鋪地，其正中擺放着一個香爐。

守路著帶着幾個人到了道場入口，這個道場入口其實是道場南邊的偏房。守路者念了幾句不知什麼，大門就自動打開了。幾個人走進去，穿過偏房后，呈現在眼前的是宏偉的正堂，羊帆和鐵胖怎麼也沒想到，在深山野林里竟然存在如此氣派的道場，直被眼前的壯觀所震撼。

但偌大一個道場，什麼人也看不到，地上的落葉堆了厚厚的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