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楠木（1）

銀錠島上昔日車馬輻輳、景象繁華，酒樓，戲樓，廣貨、茶食、首飾店，肉食、雜貨典，當鋪，鱗次櫛比，數百間鋪面依靠和府生息。和珅府一倒，島上楊柳孤寂，人煙漸稀，幾處古剎凄冷。聽着晨鐘暮鼓聲，人們都不免恓惶起來。

和珅府有兵士看守。南官府衚衕的鋪面房全歸了內務府，開店的另起爐灶去了，鋪子上著門板，衚衕里蕭條冷清。

奎福帶一名隨從從公主府角門出來。

「賊頭賊腦的，真晦氣！」兵士正探頭往這邊瞧，長隨一邊罵着沖那方向吐口痰。又問奎福：「二爺，慶王爺咋還不搬來？瞧著步軍衙門都在這紮營了。」

「貪心不足，早晚有他們好看。」奎福暗恨定親王爺倆不擇手段，冷笑說。

步軍衙門讓他頭疼不已，大柵欄，棋盤街，江米巷和南城諸多鋪子這一陣被他們查房契查倉庫，攪得買買沒法做。——步軍衙門小鬼們眼裏，「公主府」的牌子現如今已經不如銀子管用。

這還不算，廣和樓樂掌柜，三慶園喬掌柜都向他訴苦——伶人進了定親王府，難說又有禍端。兩家戲樓他都有份兒，不能坐視不管。

二人過銀錠橋，看什剎海邊停著幾輛騾車，長隨叫了一輛。上鼓樓大街，進三眼井衚衕，不多時到嵩祝寺。

寺院一間偏房裏，保泰正在等著。寒暄過後保泰開門見山。他想通過奎福說動兒女親家盛住，將兩根楠木用在萬年吉地工程上。

奎福還以為前些天保泰入股的事——早就知道定親王滿京城搜查楠木，不免躊躇起來。

「和定親王不相干！」

保泰見他猶豫不決立刻換了副神色，盛氣凌人地說。

「這楠木還是兩淮鹽運使徵瑞孝敬我家王爺的。我們王府綿大爺在裕陵辦差，本不必捨近求遠。可成王爺說，要用在萬年吉地上，才顯出對皇上忠心不二。」

「徵瑞運楠木到遵化，盛總管管收就罷。」他捋著鬍鬚盯住奎福說，「戶部歸總報銷，不須你我露面。」

「那自然好，可不是定親王府的那批木頭罷——」奎福還想推脫。

「老兄擎把心放到肚子裏。」保泰打斷他的話，冷笑着說，「莫說定王府根本沒有楠木，就算成王爺送給定親王，他都未必敢接呢！」

奎福明白這是投名狀——能在各大王府間周旋而面面俱到的人物還沒生出來！想到從中傳個話，擔不了多大幹系；生意店鋪被步軍衙門的兵士敲詐勒索，自己也是受害者，他打定主意依靠成親王府。

「你儘管和盛大爺說，木材必能用上。工程整修越多皇上越高興，說不定賞他個公爺做呢！」保泰笑着說。

奎福深諳辦差法門，挑前任的毛病越多，主子越覺得自己忠心不二，也跟着笑起來。

保泰將木材作價六萬兩銀子。加上二萬，兩盛住那裏仍有富餘，竟然憑空落得一注橫財，奎福不禁大為感激。方才醒悟過來原來保泰回報上一次的人情——不料此人有古君子之風。

他立時決定，以後死心塌地唯成親王府馬首是瞻。

「你家額駙如今怎樣？」保泰話鋒一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