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命運抉擇 III
【赫雷特＆海琳篇】
西元727年-夏末（惡靈嘆息日）
古斯曼特帝國/亞倫領
亞倫城
O
荒蕪連綿的沙塵枯冢無限破滅海琳所痴情守望新地，加劇動搖的身心卻反而推搡着她踏上不可逃避的（舊時代）末路。
或許是一路顛簸方才使她心情持續焦躁吧，如今海琳唯有牽繫默默勸勉自我的救濟……
縱然她深知靈魂痛隱究竟是由何造成……
——艾羅特利！
作為纏繞赫雷特畢生夢魘的惡魔，海琳竟一步步向他逼近！
但她必須貫徹前行意志（換舍犧牲的「誘餌」）……
不可言喻的幻視預感已然向她粉飾未曾世俗玷污的（既定視角）命運，流亡於邊陲（極北之地）的赫雷特勢必重奪亞倫公爵的稱號與榮譽，這乃是至高創世主（XXX皇子）所賜予的神聖枷鎖，她始終堅信如此，因此荊棘遍佈的崎嶇前路難以威懾她淚光相迎勝利光復日的崇高覺悟。
哪怕是回首（墜落魔鬼湖的離殤）至暗往事，哪怕是聆聽（徘徊雨夜的妥協釋懷）割捨嘆息，海琳亦絕不甘嬌柔啜泣，倔強生存，直至同殘酷世界抗衡！
深邃眼眸恰時浮現出雄偉壯麗的都城幻影，愈漸清晰的血淚巨浪即將洶湧來襲！
她知悉是時候放任眷戀恣睢遊離，奏響明日邂逅的共振旋律……
西元727年-夏末（冰靈之日）
極北之地
東維
P
喬瓦尼萬分驚愕地舉頭仰視呈現於眼前的奇迹景緻，陰鬱面龐下流露出尤為可貴的歡欣。
「XX，我的付出果然沒有被白白辜負嗎？」
（宛若生父）炙熱輕語般的美妙音符重新回溯至冰冷軀體，傲慢而又秉持尊嚴的騎士長不免略有合乎情理的失態。
但……
寒（震）顫不已的柯拉徑直從藤蔓枷鎖中掙脫，猶如天使降臨的聖潔形象，重新親吻塵世。
然而初邁步伐便堪比沉淪煉獄般艱辛，周遭滲人噬冰悄無聲息地侵蝕她鮮活的生命。
畢竟在緬懷數不盡無名墓碑的「真理線」（探索）中轉站，（人類而言）這裏已經可謂體系（三個世界）盡頭……
閉眼瞭望遠方，儘管漫天呼嘯的怒風雪花完全遮掩視野，但柯拉心中始終留守着某種預感——
她遲早將真正抵達世界邊緣……
走神良久，反覆迫害的凡軀傷痕纍纍，柯拉不得不回魂復甦。
所幸依偎側肩的那團溫暖每時每刻都在包裹着她，前所未有的被呵護觸感竟是如此感懷人心。
（看似）乖巧善良的矮小生靈無償以笑靨面朝（陌生）柯拉，繽紛交錯的單方願景盡乎令她溺亡。
（「衷心感謝你，暫且賜福於我的天使！」）
直至此刻，伴隨腳下鴻溝的迅速填補，凝滯皚皚時雪的（彼此）殘影愈加清晰，愈加明亮。
「這不可能啊……」
西元727年-夏末（冰靈之日）
極北之地
西維
Q
暴雪呼嘯的維谷不時傳來嘶啞高（聲）浪的驚悚怒吼，僅僅作為突襲先鋒的繚繞餘音便足以令這片遠古聖地的千萬眾生靈心甘臣服。
不，或許（更為確切地）是亡靈吧……
畢竟孤守世外的極北之地（鎮守聖光祭壇的終末屏障）絕不情願打破自身大肆宣揚的恐怖傳說。
直至打破第四面牆的狼狽血影悍然浮現於茫茫雪原……
————
「赫雷特……赫雷特……」
面容赤青的老船長無奈跪倒在堅冰上，氣喘吁吁的死態彷彿彰顯逝去風華雕琢現實骨感（軀體）的苛刻真理，甚至引以為傲的求生意志都隨行其付之一炬。
「維勒爾船長！」
寄予（前傳命運）厚望的赫雷特自負般保持清醒，可多麼充沛的靈魂體能都會在追逐極寒的逃亡下消亡殆盡。
何況攜手共勉的她……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窮途末路的赫雷特耳畔回蕩著最困苦的蹂躪倒計時。
一步，一步，那（遺留缺憾）葬亡脅迫悄然壓抑心頭。
賤若野獸的最終求生手段便是作出一個本能抉擇……
利己至上的永恆禱詞！
「少年勇者，懇請捨棄他們（我們）吧！」
逆神而行的赫雷特自睜眼起便幡然醒悟，這並非歸結於惡魔言論的空虛，而是那迎日而升的天籟韻律着實過於沁潤人心……
儘管（遭受詛咒）菲莉妝容枯損，但清純眼神中飽含誠摯歉意。
「抱歉，菲莉……」
赫雷特高仰著頭，他可不能應允她留意到自己這稚嫩可笑的悲喪神情。
淡漠視野之外唯見昏暝蒼穹飛速掠襲過一道魅影，那劃破茫茫天際的模稜分界線……
西元727年-夏末（冰靈之日）
極北之地
東維
R
「我竟能相遇甚是奇特的異世生靈，這趟北進旅程果然收穫頗豐！」
柯拉極為友善地嬉弄趴睡在肩上的矮小生靈，蜷縮成團的嬌軀令人憐愛，儘管仍舊保持開朗笑靨，但柯拉能夠明顯觸摸到它的敬畏黯顏……
離散目光無意識地飄向正在傲然睥睨的陌生背影。
周遭毛骨悚然的突刺風雪終於短暫停歇，銀河尚且混沌不堪，但視野卻較為良好，平緩起伏的遙遠丘陵全貌一覽無餘。
「我不如此認為，柯拉，你最好小心它們，萬萬不能被其（神賦人權）外表所蒙蔽，畢竟……」
低沉憂鬱的聲線莫名摻雜着斷斷續續的氣喘，眼前不朽生命源泉盡乎行將枯涸。
「畢竟？我可不願再耗費心思猜忌它友善面容下隱藏着偽善邪念，那是唯附人類的標籤啊！」
萬千思緒波動天降而至，卻被支配退縮的炎之聖女輕易閃避。
「我真沒想到你會如此容忍……我該高興嗎？」
儘管這是哀傷迴流的疑惑，但從他沮喪敷衍的口吻便能通曉答案了吧？
病軀宛若衰敗枯樹般悄無聲息地內在腐爛……
最終……
喬瓦尼騎士長癱倒在某塊堅冰磐石旁，漸漸遺忘意識。
瞬移魔法加持的柯拉傾心俯身相望，初次（嚴肅拘謹的神情）正視他的臉龐，縴手亦輕輕碰觸著冰冷脊背。
她略有紅潤的嘴唇微微顫動……
西方，凜冽空氣伴隨着白色幻影不安地躥動起來……
西元727年-夏末（冰靈之日）
極北之地
西維
S
「快！快！快！移動到那片深淵冰面之上！赫雷特！」
梅薇情緒失控地竭力嘶喊，全然扼殺極端憎恨生靈的噬人熊將會突襲她的瀕亡危機。
緊緊貼在其身旁的格奈正憂心忡忡地照料早已暈厥的維勒爾船長與菲莉。
儘管兩人臉色尚且煞白，但歸落平穩的韻律躍動宣告他們脫離無望逃生處境的聖潔神佑。
籠罩心頭的（最）厚重陰霾卻仍不甘願就此默默退場……
赫雷特……
赫雷特！赫雷特！
那難以忘懷的聲浪響徹耳畔，那沁人心腑的芬芳溜竄鼻間，可唯有那花海綻放的眷戀背影（往昔&未來）煙雨欲碎。
這份紮根於魂土的回憶被全身陣痛轉瞬貫穿……
赫雷特勉為其難強地（睜）挖開血瞳，習以為常的舉止皆是贅余奢侈，方才凝結的血仿若昨日流淌般觸不可及。
多麼慶幸啊！那頭噬人凶獸的獵掌竟準確擊傷非要害部位，赫雷特聊表欣慰地咳血苦笑。
「赫雷特！赫雷特！」
遠方萬分焦炙的呼聲穿越重重冰川雪谷阻礙，艱難抵達（少年勇者）頑強奮起之心。
「梅薇學姐……菲莉和維勒爾船長算是逃出生天了吧？」
墜落萎靡低谷的赫雷特逐步、逐步攀登向上，重返巔峰。
「移動到那片深淵冰面之上！赫雷特！」
順從指引的赫雷特仰頭眺望那一片死寂冰面。
可謂完美的平整鏡（冰）面沒有任何凹凸溝壑，外延拓展視野良好，甚至能輕易折射（聖光祭壇）世界盡頭的夢幻光澤，這對寒洞遍佈、群山起伏的西維（隨欲自然）而言簡直堪稱萬古奇景。
縱使傷痕纍纍，赫雷特的殘軀再一次被其不滅意志所驅策……
他站起身，簡單撫平傷口，排除無法抑制顫慄的困擾，邁步迎接新生！
西元727年-夏末（惡靈嘆息日）
古斯曼特帝國/亞倫領
亞倫城
T
海蘭公主久久滯留於一扇紅框落地窗前，清新明媚的景緻惹人憐愛，但最為矚目的依然是蒙受萬眾正視敬畏的上古聖樹。
據（偽）言此樹是締造亞倫理想傳奇的偉大先驅。作為北境守望（之一）的凍土卻在蠻荒時代便被高度讚頌為龍佑棲地，甚至先祖曾有幸親眼瞻仰從天而降的白色巨龍葬埋於聖樹的舉世悲劇，被迫四散的神秘力量亦緩緩流注進這片不毛之地……
（或許）正因如此，儘管亞倫領存在氣候酷寒、地形崎嶇的先天劣勢，但南部天創的肥沃平原所產出的自然藝術瑰寶（資源）支撐著全亞倫領的千年繁華。
在外邦抑或異國旅者看來這只是美化亞倫的不切實際妄想，但歷代亞倫公爵都將那理想傳奇光榮繼承下來，並仰賴鐫刻白色巨龍圖騰的家族徽章，萬古流芳。
時至今日尚有愚者篤信響應白色巨龍號召的後裔即將解放多災多難的煉獄……
時至今日……
————
那棵上古聖樹究竟是追悼復仇地魂的盛怒歸來（拉開第二次主宰者聖戰的序幕）還是唾棄地獄凶獸的殘暴虐徑而日漸衰敗呢？
或許是後者（前者）吧！
————
「海琳公主，徹夜難眠的您為何執意沐浴晨曦呢？」
形影相隨的凱希將軍擺弄著勝如父親般溫和慈祥的面態，輕言輕語的探詢便叩開她的紛亂心扉。
「抱歉，可在淺（殘）波蕩漾的衰敗聖樹真令我牽掛啊！儘管他（它）已然痛滅靈魂……」
言畢，雙手不禁緊捂胸口，海琳匿藏於昔的悲觀難以在今朝時（淚&泣）露的閃爍窘境中延續掩飾之勢。
「哎，您憂慮他的前程嗎？現任（篡奪）亞倫公爵確實是非常難纏的獵手，那場直赴生死的對話……我無法斷定艾羅特利在這場骯髒屠戮盛宴（非謂戰爭）中的……」
「地位（願景）？」
略嘗苦澀地傾吐完猜想后，扭曲成團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
「是啊，（扼腕長嘆的）難纏囚徒……但所幸白龍之裔終將會回歸神佑故土，挽救萬念俱灰的良善。我知悉這是他（它）的崇高使命！」
平淡語氣之中絲毫沒有摻雜情感要素，依託海琳的局限視角，這彷彿是確切誕生的舊日秘聞。
「原本您無須承受穿梭未來誓約（時間）線的疾苦，但是……」
不忍視線始終遊離於海琳孤影之外，直至垂喪失魂的睏倦將她徹底擊垮。
「但是……」
……
U
「非常榮幸恭候您的到來，海琳·海蘭公主！」
「我亦懷有同等榮幸見到您，艾羅特利公爵……」
初次（暗自）交鋒的海琳平靜凝望這位（曾）在優雅與野蠻彼端橫跳的「獵犬」貴族。
一襲金光靚麗的公爵禮服卻濺留少許不寒而慄的血漬，白皙臉頰稍有潤色，卻竭力反襯著那雙威嚇生靈（海琳）的鷹眼……
「原先我還幻想着統領藍色軍團的是那位身經百戰的老將軍，從未揣度公主殿下竟然自願隨行前來，懇請寬恕我沒有恪盡相應（迎）職責吧！」
「您不必致歉，作為命運（脅迫）僕從（且自私）的我與下屬同行欠乏理性契機，可作為布爾曼的女兒，本應如此。」
「這位是……」
艾羅特利伸手示意兩人身後滯固冰冷神情的老將軍。
「海蘭領的家臣，凱希·海蘭將軍。」
海琳不自覺地錯開他的驕恣掃視，然而咄咄逼人的氣勢仍舊窒息般壓迫着她。
「初次相逢，亞倫領的公爵殿下。」
老將軍雄渾有力的聲線瞬間反噬艾羅特利精心巧設的僭越欺凌。
「非常抱歉，凱希將軍，我真榮幸期盼您的到來！」
艾羅特利畢恭畢敬地為自身失禮行徑表示（真誠）遺憾愧怍。
「公爵殿下，我們僅僅是遵從帝都聖令才不遠萬里奔赴至此，庇護這座神聖古都。西格德領領主之子萊恩哈維正日夜兼程地向斯克里城挺進，堅信即刻同中央軍團勝利會師，亞倫領的暮色叛亂便能……沉痛平息……」
「那真好啊！藉由『瘋爵騎士』阿雷希歐所親率的（卡利亞領）紫色軍團將於幾天後抵達。屆時中央軍團、銀色軍團（西格德領）、藍色軍團（海蘭領）、金色軍團（艾諾迪斯領）、紫色軍團與白色軍團（亞倫領）在戰火前線持續推進，那些（預謀）叛亂軍很快會被盡數殲滅，看來再鑄亞倫領往日輝煌的曙光……」
嘴角微揚，一抹詭異竊咲滿溢而出。
「您深感喜悅嗎？」
一種絕不附屬尊貴身份的盡乎苛責的口吻毅然斬斷艾羅特利獠牙般自負憧憬。
「您從不感到詫異嗎？為何帝都（法拉爾聖皇）下達近乎瘋狂的敕令，不惜打破帝國各領地的制約平衡也要介入這場根源邪惡貪慾的亞倫領內戰？為何叛亂如此嚴重，您所指揮的白色軍團卻不願發揮應有戰力，何況反叛軍的行徑怎麼會如此出乎意料，莫名放棄攻克亞倫城的最佳時機，行軍計劃又充斥着搖擺不定的節奏，四處游擊卻不佔據任何富庶城鎮？他們……真切抱有反抗覺悟嗎！」
一次次的嚴厲拷問迫使艾羅特利（從容地）收斂單薄歡顏，轉而神情肅然地重新審視面前（看似）嬌貴的海琳·海蘭公主。
枯白臉頰猛然迸髮絲縷血色，平緩喘息倏爾急促，沉悶聲響倏爾高昂，疲態眼神倏爾尖銳，艾羅特利頗具亢奮地（駁斥）解答她的疑慮。
「或許是那座舊冕偏城（斯克里城）曾見證某些不利於法拉爾聖皇的隱情吧！或許是那位悲憫領袖（弗雷迪）個人與惡魔交易相系的隱情吧！至於最後的憤怒譴責……或許是死神相伴的孽緣吧！叛亂從流血與犧牲中誕生，自然終將失落於背叛與葬亡的宿命……」
「原來如此……」
難以釋懷的海琳唯有悲望無限灰濛的天際，她的心靈宛如初次慰藉現世潔白無瑕。
拓寬視野的抵禦邊際依是那棵備受矚目的衰敗聖樹。
「起風了呢，暗夜將至，海琳公主也該沉眠一晚了吧！」
這低緩音色本不被賦予任何情感韻味，但卻足以迫使身軀疲憊不堪。
現在，她需要好好休息吧？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