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追蹤

「好了！」

不再多言，孫羽閉上眼睛，一瞬間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而隨着視覺的關閉，他的其他感官慢慢變得靈敏起來，雙手垂下，皮膚感受着空氣的流動，很快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這間屋子的整體輪廓，包括屋內的幾個人、傢具等，並且這種感知還在沿着空氣向外擴散。

這個死者於兩天前的早晨被發現，在這兩天的時間內，各種人員走動、空氣流動的擾亂讓血腥氣味的連接早已經很凌亂，因此在孫羽的感知中，幾乎已經失去了死者血液的氣息。

「怎麼樣，能找到嗎？」鏡塵和尚看見孫羽閉着眼睛，眉頭緊皺，他也清楚，已經過去了兩天，可能線索都已經消散了。

「有點亂，我需要一點時間，麻煩大師和捕頭先出去，否則干擾因素太多。」緊閉雙眼，孫羽硬著頭皮開始梳理感知中亂成一團的各種信息與氣味，然後向和尚要了鐵針。

等到屋內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干擾的因素少了許多，但依舊讓他摸不著頭緒。

「還差點什麼……」

他走近一滴血液也沒剩下的屍體，嗅到了與血液同源的氣息，並且越靠近，那種感受就越強烈。

「被竊取的每一滴血液都曾在這具身體中流淌，本是一體的東西，聯繫或許很緊密。」心念擴散，將毫無血色的屍體包裹住，感受到死者的氣息，並且嘗試着引發共鳴，一瞬間，他有種奇怪的感受，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變成了死者本人，那種血液被抽干、瞬間死於非命的絕望感讓他有些窒息。

「嗬、嗬……」孫羽后怕地大口喘氣，心有餘悸，「怎麼會莫名其妙代入死者的感受。」

「不過也就在代入的瞬間，我感受到了很遠的地方存在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繫，應該就是被竊取的血液？」

福至心靈，孫羽不再耽誤，立馬閉上眼睛全力剝離雜亂的信息，抽絲剝繭，最後終於感受到了一縷即將消散的『線』，斷斷續續延伸向了遠方。他心念微動，小心的順着線索的方向出了房間。

屋外的兩人看到孫羽推門而出，剛要問詢，就被孫羽打了個手勢制止，並且示意他們跟在後面。

鏡塵和尚與燕大川對視一眼，默默邁步跟上。

三人保持如此隊形在串街走巷，一路上走走停停，『線』並不會一直是連續的，很多時候都會被各種因素截斷。

幸而孫羽已經將那種福至心靈的感覺深深記在心底，只要遵循這種感覺，他尋蹤覓影的本事就會超常發揮，因此一直追蹤到了城北的一條街道處，這才徹底斷了線索。

「這裏是……」

三人瞳孔震動，站在街頭，皆是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南北長街，屋宇嚴整高大，灰磚白牆，飛檐琉璃瓦，處處顯露出不俗的氣概，光看外表，就知道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

這條街，三人都是知道的，即使沒有來過，但早已久聞大名。

「走馬巷！」

燕大川失聲大叫，「怎麼會在這裏面？」

就連孫羽二人臉色都不是很好，走馬巷，街如其名，誰來了都得下馬行走，皆因這條街的住戶個個非富即貴，比如寇縣令，比如三個武官巡檢……

事已至此，孫羽已經可以肯定七名死者被竊取的血液就藏在這條街的某一處高門大院之內，進一步說，僅次於百鬼首領的那隻鬼，此時說不定正帶領着幾十隻惡鬼，埋伏在某堵院牆之後，等待兩條大魚上鈎！

長街兩邊的宅門前掛有燈籠，

微弱的光芒卻照不亮漆黑的夜晚，站在街頭，三個人都有些踟躕，彷彿長街就是一張吃人的血盆大口。

「大師，既然我們已經找到了大概的位置，不如就此退去，等待貴寺的援兵如何？也免得打草驚蛇。」

孫羽咽了下口水，看着身旁有些冒汗的鏡塵和尚，很明顯，在面對難以抵抗的危險時，人的選擇都具備趨同性，鏡塵和尚也不例外，宣了聲佛號道：「小僧認同施主的看法。」

「我也一樣！」燕大川知道鬼怪的厲害，這時瘋狂點頭。

意見達成一致，三人當下分散而回，對百鬼的追查只能告一段落。

鏡塵和尚要回去整理所得的信息，好在大部隊來臨時做好萬全的準備，而孫羽則是急着回去收拾東西。

靈石寺的人要來了，保險起見，還是出門避避風頭為好。

風緊，扯呼！

一路駕風趕回住處，剛要開門，孫羽忽然心有所感，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扭頭順着那種莫名的感應，直接看到了鄰居李宅的家門。

然而等他看過去的時候，那種窺伺感又消失了。

「是我的錯覺嗎？」他來到李宅門前，仔細觀察，最終得出一切正常的結果。

但他的眸光卻越發的銳利，無數的鬼片閱歷告訴他，一般出現這種情況，那麼必定有着一個幕後黑手躲在暗處真的在窺伺。

「我的感應不會騙我，可在天眼中，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想到這裏，他心中凜然，這種情況下，越是正常才越顯得不正常。

「地靈縣最近越來越讓我看不懂了，似乎有一雙手在故意攪混水，我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危機感。」

左右看了看，漆黑的夜裏安靜的可怕，孫羽回到住所，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東西，然後趁著夜色溜出了城。

現在的他站在明面上已經不合適了，因此轉入暗地才是最有利的做法，這段期間務必要避讓靈石寺的僧眾，但他不會離開地靈縣太遠，有一個地方非常適合躲藏。

夜風呼嘯，但一接觸到孫羽的身體就會被拘束，成為他飛速前行的助力，很快，他在一座頂部裂開的大山前停住，山下的一處石壁，有一個三尺左右的黑黢黢洞穴。

「虎穴！」

正是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半年多過去，這裏已經快被雜草、藤蔓淹沒。

在通往山心的通道中，存在一處五感隔絕的地方，當初曾以為是高人佈置的陣法，但後來接觸到更多的知識后再細細一琢磨，覺得天然形成的可能性更大。

「希望我的猜測是對的吧，要不然這些天就要風餐露宿了。」

撥開雜草，孫羽鑽入洞穴，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瞳孔中金芒點綴，他看清了通道中的模樣，此時視覺、聽覺等都還正常，然而再往深處走幾步，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就籠罩了過來，瞬間就讓他視野一暗，五感紛紛受到了限制，連瞳孔中的幾點金芒都暗淡了許多。

「這個地方還真是神秘，現在才剛踏入邊緣地帶，連我的天眼都受到了影響。」

定了定神，繼續邁步，很快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看來我遠遠低估了這個地方，此地隔絕五感的力量太強大了，我其他的感官已經完全失去作用，即使睜開天眼，也只能模糊的看到腳下的路，而這裏還未深入。」

又走了幾步，孫羽徹底迷失了方向，他此刻甚至有種世界已經毀滅、孤身迷失在混沌中的錯覺。

「這種感覺……比第一次進來更甚，難道這效果會隨着修為增加不斷增強？」

最離譜的是，孫羽甚至連對肉身的感知都減弱到了一個極其微弱的地步，每次想邁步行走都如同拿長長的竹竿去操控遠處的布娃娃做後空翻，精神與肉身在這個地方似乎要被分割開來！

不過在經歷了最初的不適之後，孫羽反而安下心來，這處五感隔絕之地越是神奇，也意味着越安全，修士進入到這裏面，都會變成羊水中孕育的胚胎，連掌控自身都很困難，別提來尋自己的晦氣了。

而地靈縣中的情況他也不是很擔心，靈石寺的人馬上就要來了，作為靈山腳下的大寺，區區百來只小鬼吹口氣就滅了。

放下雜念，孫羽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這個地方今天給他的『驚喜』實在有點超乎意料，和當初第一次進入完全像是兩個地方，而且那次完全沒有過探索，這次既然有機會，他的好奇心已經被勾起來了。

五感隔絕，精神肉身的聯繫極其微弱，他每產生一個念頭，肉身需要起碼十個呼吸的時間才能做出反應，這種強烈的延遲感無疑是令人十分痛苦的。

「太難受了，就像看電影畫面過去幾分鐘了，配音才起來，這種割裂感實在是折磨人。」不過難歸難，好歹還有操作的空間，他先是嘗試了幾次，等稍微習慣了之後，慢慢地也能有所行動。

「在這裏面活動需要將注意力完全集中為一點，以達到稍微加強與肉身聯繫的目的。」他腦海中產生了一個特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