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中人

從前有座山，山上沒有廟，但卻有個小道觀。觀里住着兩個人，一老一少，老人是少年的師父，少年卻又不想當他的徒弟。

「老頭，外面又來了一群人，說是想請你出山。」少年倚在門上，一邊掏著耳朵，一邊隨意的和蒲團上的老人說着。

「臭小子，和你說了八百回了，為師打坐的時候不要一驚一乍的，很容易走火入魔的！」老人被嚇得一哆嗦，吹鬍子瞪眼睛沒好氣的說道。

「嗨，這不是習慣了嘛。再說了，您這道法高深，嚇一下無所謂的。」

見少年這番姿態，老人很是無語，但又無可奈何，誰叫自己就相中了這麼個徒弟呢。

「叫他們散了吧，老夫隱居於此，就是不想再被世人打擾。」

說罷，老人閉上了眼，繼續打坐修行，少年對此見怪不怪，畢竟此類事情時有發生。於是大大咧咧的回到觀前，對着一群衣着不俗，一看就不簡單的人說道：「各位請回吧，我師父說他早已不問世事，爾等還是下山去吧。」

話已送到，少年折身正要往回走，卻見人群中走出一位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著一身唐裝，手中一柄扇子散發出絲絲古韻。

「小真人且慢！」說話間，男子打開手中摺扇，在胸前一扶，緊跟着上前一步繼續說道：「我等此來是想請老神仙下山，助我等度過難關，煩請小真人再幫忙通報一聲。」

言罷，中年男子雙手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

少年轉過頭，看着中年男子，眼中露出一絲不屑。他在這山中已有十餘載，莫說是此等陣仗，就是比他再多的，再大氣的，也是見過不少。之前來人光是金銀珠寶，房契地契，美女更是一打一打的送，可老頭子硬是一個也看不上，連見面的機會都不給，更何況那些人的理由可比此人說的更像理由。

「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老頭從不下山，也不見客，這十來年我還沒見過誰能進去的呢。」

一群人神色黯然，但卻無可奈何。這山中的老神仙不知存在了多久。有人說祖上百餘年前見過這位老神仙，時值戰亂時期，老神仙幹了不少驚天地泣鬼神的事，那時候的老神仙就是那番道骨仙風，若真是這般，在這平均壽命不過百年的時代，確實有些駭人聽聞。

不過這世上總是有人不信邪，武者氣血旺盛，但也不過百載壽命。這人就算已勘破武道，那也不過增壽百年而已，按那世俗記載，這人怕是已有至少二百歲高齡了，就算他以秘法繼續苟活，那也該是氣血虧虛，隨時有可能壽終正寢。

「哼！我早就說過，這斯定是那沽名釣譽之輩，本事不知多大，架子倒是不小。到底有沒有真本事，讓在下試試便知！」一滿臉絡腮鬍，身高接近兩米，虎背熊腰的大漢撥開人群，徑直向道觀走去。

少年聞聲停下腳步，還未等回頭，大漢三兩步間一隻腳已要踏入門內。

「我勸你最好收回你的腳，若是叫它落了下來，怕是就要留在這裏了。」少年很是淡定，面對不管是身高還是氣勢上的壓迫，都未顯露出一絲慌亂。

「小子狂妄！我自出道至今，敗在我手上的武道宗師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你一黃口小兒也敢在我面前囂張！今日我便拆了你這破爛道觀，看看爾等究竟能奈我何。」

言罷，大漢一隻腳眼看就要落地，後方幾人見其如此魯莽，不由的面露慌色，卻也來不及制止。

「李林快停下！」

「不得放肆！」

「……」

呼喊聲不絕於耳，但這李林卻依然我行我素，心中想着定要將這破觀掀破，讓世人看清那老賊的嘴臉。

隨着李林的腳漸漸落下，少年的眼神也越發的凌厲起來，此刻雖是背對眾人，但身上散發出的氣勢之凜冽，讓人不寒而慄。

李林身形一滯，暗道不好。這少年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卻能釋放出如此氣勢，定然不會簡單，而且此時自己居然看不出他的深淺，不過事情已經到這了，再想退肯定是來不及了。

少年原本隨意垂在身側的右手瞬間屈指成爪，看不清其後撤的腳步，但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出現在了李林身側。

李林駭然大驚，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步法與速度，此時已被少年鎖定，完全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小真人手下留情！」中年男子這時慌忙開口，並快步上前。

少年頭顱微側，眼中寒光一閃而過，不再理會中年男子。

「這少年究竟何許人也！本以為是老神仙座下的一道童童子，不成想卻有如此可怕的眼神。」中年人心下大駭，着急的同時又在心中默默的盤算了起來。

少年可不管其他人如何感想，此前說過有人若是強闖，那必定要付出代價。話都已經說了，自然要履行，不然豈不是與放屁無異。

「呼！」

微風吹起，少年的手已經搭在了李林的膝蓋上，手指微微一動。

「啊！」

李林痛苦的大吼一聲，其他人紛紛變色。

李林雖然在江湖上不見得多厲害，但畢竟是李家之人，若是今天交代在這裏，以後很可能會讓兩家產生隔閡。

「小真人手下留情啊！」中年男子自知李林有錯，但對方畢竟是古武李家的人，與自己一同前來，真要出了事，李家定然不會再伸出援手，到時自己一家更是無力抵抗了。

「唉……」

一聲嘆息自觀內傳出，少年詫異之下，卻發現手指已不得寸進。於是搖了搖頭，鬆開了手掌，身形後撤，與李林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是老神仙！」

中年男子神情瞬間激動了起來，既然有他出面，那李林這條腿算是保住了。同時也證明老人家實力強大，連那輕鬆制住李林的的少年都不敢放肆。

「玉環飛燕皆塵土，各位還是請回吧，老道早已不再過問世事。」

院內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中年男子急聲道：「老神仙，還請您出手相助！」說着，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佩，玉色倒是溫潤，但也不是什麼極品料子。

觀內再沒有出聲，中年人有些不甘心，隨即又看向了那少年，將手中的玉佩遞了過去。

少年有些懵了，心道你給我個玉佩幹啥，難道是想給我送禮走後門？我可不是那種隨便收禮的人。

中年男子拜託少年將其送入觀中給老神仙，少年朝着觀內看了一眼，伸手接過玉佩，一把塞到了衣襟內。

「老神仙，家族傳承此枚玉佩已有百餘年，祖上流傳若有大難之時，可攜此玉佩前往隱神山，找觀中老神仙出手相助。」中年男子也沒了辦法，但凡家族能應付過去，也絕對不會想到動用祖上傳下的人情債。

「唉，老夫年事已高，實力也大打折扣，怕是無法為你等排憂解難啊。」

老神仙說完，中年男子頓時急了，「求老神仙想想辦法，若非對手太強，定然也不會叨擾您的。」

「……」

觀中沒了動靜，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老神仙的回應。

「……」

「徒兒，此次，便由你下山去幫他們守陣吧。」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少年自己。

「啊？」少年愣了半天，硬是沒反應過來，老頭可是從來不讓自己下山的，說是自己修為不夠，下山只會使自己道心蒙塵。這次怎麼突然改了性子，主動讓他下山了。

「你這次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少年衝進觀內，對着老人沒好氣的說道。

「為師也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自打上山以後，就沒下去過，你還小，外面的花花世界你還沒有體會過。」正在少年準備插話的時候，老頭伸手制止了他，繼續道：「這事由不得你，你這就速速收拾下，然後出發。哦對了，你也沒啥可收拾的，那就趕緊走吧。」

少年見老頭很是反常，察覺出一絲不對。

「老頭，我覺得你不對啊，而且是很不對，你平時可不是這樣的，就算買個菜你都是差山下的吳嬸送上來的，從來不讓我下山，這次怎麼了？改主意啦？」少年越說越覺得這裏有貓膩，不斷盤問著。

「唉呀，你這臭小子，為師讓你去，你只管去就好了，哪來的那麼多問題。」老人轉過臉去，不敢與少年對視，但少年哪肯罷休呢。

「你不說我絕對不去。」少年似乎吃定了老人，不緊不慢的坐在一旁的蒲團上，反到打起坐來。

「為師覺得你這些年修道有成，也是該下山去煉去塵心，好能夠早日證道。」老頭說的一本正經，少年卻壓根不接他的話，就靜靜的盯着他看。

「好吧，為師實話告訴你，其實我欠了他們家祖上一個人情。人家拿着信物過來，我這也不好拒絕不是。」老人厚著臉皮笑着說道。雖然聽起來不靠譜，但是少年也確實嚮往外界已久。說話間從少年懷裏掏出了那塊不算上乘的玉佩。

「這還差不多！」少年撇了撇嘴，見老頭拿走了玉佩，也不再去刨根問底了，該說的話老頭肯定會告訴自己，不該說的，就算自己再怎麼問也問不出來。

外面一群人等了半天見裏面依沒有動靜，但也不敢貿然進去詢問，就這麼一直在外杵著。

「吱呀！」

大門打開，少年換了一身乾淨的淡青色長衫走了出來，「咱們這就出發吧！」

嘴上雖淡然，但心裏確實又激動又緊張，激動是因為終於要下山了，這麼多年來，他還沒下過山呢。緊張當然也是因為要下山了，畢竟多年未曾離開此地，外面的花花世界究竟是何景象，在他心裏，依然還是個未知數。

「這……」

中年人有些猶豫，畢竟幾人帶着祖傳玉佩是來請老神仙的，結果卻請來個少年，也不知道對方實力究竟如何，若是遠超李林也還能算是能幫上忙，若是與李林一般實力，恐怕這次家族真的就危險了。

但如今也沒了其他辦法，老神仙自己請不到了，希望這小真人能給自己帶來驚喜吧。

思來想去之後，還是在前面帶起路來。雖說這少年年紀輕輕，若真有大本事，那自己等人好好招待，日後必然可以落得人情，最不濟也能混個臉熟。

一行人走到山下，村口停了幾輛黑色的商務車，少年雖然沒見過，但也聽老頭說起過當年在山下闖蕩，還沒收養自己的日子裏，就擁有好幾輛這種大傢伙。

「請。」

中年男子一伸手，黑衣保鏢打開車門，少年鑽了進去，自顧自的坐下，閉目養神不在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