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保安的刁難
黃愛珍說完，回到主卧，關上門，給老公宋子傑撥了過去，說到報警，宋子傑立刻否定，道：「不要報警。一來也不確定是不是英子偷的，二來凡事不能做絕，這些做傭人的，只要被派出所帶去做個筆錄，留下偷竊的名聲，以後肯定很難找工作。」
黃愛珍其實也已經覺得不是何英子幹得了，可聽宋子傑這麼說，她又覺得不爽，當下打斷道：「我管她難不難找工作！」
「你能不能聽我說完？」宋子傑不高興地道：「你是不管她找不找得到工作，可對她來說，找不到工作，那就是沒飯碗了，砸人飯碗是什麼仇怨？你別忘了，她可是老二的阿姨，老二上的幼兒園、補習班，她都清清楚楚，萬一她恨透了你、想報復呢？她或許報復不了你我，難道還報復不了一個孩子？
黃愛珍聽著，臉都嚇白了，但還是不服，「照你這麼說，我就不該用傭人！」
「用還是要用，我也跟你說過多少次，可以用傭人掃地做飯，但和孩子有關的，最好還是你自己做。」
「你得了吧！真是吃得燈芯草放的輕巧屁，三個孩子呢，你叫我一個人做？你怎麼不做啊！那孩子難道不是姓宋，還是姓黃？」
「唉，你怎麼又扯這些，我是叫你凡事不要做絕。」
「知道了！」黃愛珍不耐煩地把電話一擱，雖然不忿宋子傑的話，但也提高了警惕：眼下看來，不光是何英子，另外兩個傭人也有嫌疑。
她一想到這三個傭人里，必有一個是賊，而這個賊還和自己住在同一屋檐下、還要和自己的兒子朝夕相處，再想想宋子傑的警告，越想越害怕，在心裡簡單編了編，走出去對何英子三人道：「我剛和派出所通了個電話，警察同志稍後會來一趟，出了這個事，我心裡有點亂，你們三個人也不好受，你們今天就先回去吧。」
何英子早就做好了回去的準備，倒是楊姐一下急了，「彬彬媽，明明是英子拿了戒指，你怎麼叫我們都走？」仟韆仦哾
劉姐也叫屈，道：「是啊太太，你這不是等於連我和楊姐都懷疑上了嗎？」
黃愛珍板著臉，道：「你們想多了，你看你們現在這個樣子，這個情緒，能幹活嗎？就是給你們放兩天假，工資照算。」
話說到這個份上，三個傭人也沒話講了，乖乖收拾東西走人。
屋裡終於只剩下黃愛珍一個人，她鬆了一口氣，打定主意，這三個傭人肯定是一個都不留。
出了今天這檔子事，無論結果如何，哪怕都是被冤枉的，主僕之間也已經有了嫌隙，萬一有誰懷恨在心，不說殺人放火吧，就是炒完菜往裡頭吐口吐沫，你也受不了啊！
可這一大家子還是需要傭人的，宋子傑叫她孩子的事自己做，那是純扯淡，讓他自己來試試？！
黃愛珍只覺得心累，連老公都不能理解她的苦楚。這用傭人哪是那麼簡單的？不是光付個工資就行，還得玩心眼兒，一天天跟宮斗似的。
想到放學后三個兒子的雞飛狗跳，黃愛珍頓時頭疼起來，她在通訊錄里找了找，找到愛蓮舍小桃的電話，剛要打過去，又想起何英子就是愛蓮舍找的，眼下這偷竊的事還未水落石出，還是別漏風。
劉姐和楊姐都是另一家中介找的，但那家中介倒閉了，所以後面才委託了愛蓮舍。
黃愛珍琢磨了下，給閨蜜打了個電話，用閨蜜的名義來找鐘點工。
愛蓮舍里，顧湘和李如蝶出去吃飯了，許秀兒在旁邊東北餅店買了兩塊錢的羌餅，小桃叫了一份桂林米粉，正吃呢，座機響起，對方問道：「你好啊，愛蓮舍是吧？我要找個鐘點工，急用，你現在手邊有人選嗎？」
「現在？」小桃急忙咽下一大口米粉，「這麼急用啊？」
「是啊，突然就需要人。」
小桃為難，「這也太急了，我這一時半會兒上哪——」還沒說完，她發現面前突然多了一個人。
是許秀兒，一臉懇求，兩眼放光，雙手合十，像只嗷嗷待哺的小白兔。
小桃心軟了，對電話那頭道：「不瞞您說，我手頭能立刻上單的鐘點工就一個……嗯嗯，行啊，那咱倆加個微信吧，我把她簡歷發來您瞅一眼，如果您覺得合適，我就叫她來試工……嗯嗯，知道了，拜拜。」
她電話一放，在手機上一通操作，好一會兒才抬頭看向許秀兒。
許秀兒心裡七上八下，問道：「行不行？」
「不……」小桃拖著長調，見許秀兒臉色一黯，才笑道：「不行怎麼可能？這家原來的阿姨臨時有事回老家了，正著急上火呢，算你走運！」
許秀兒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連連道：「小桃妹妹你放心，我保證好好乾，不給你丟臉，等我拿到工資，請你吃飯。」
小桃見她真情流露，不由莞爾，道：「瞧把你給激動的，不就找個活兒嘛。飯就不用請啦，請我喝杯奶茶就行！」
「一定、一定！我什麼時候去啊？」許秀兒問道。
「約了2點開始，還有20分鐘，我把地址轉給你，你現在就過去吧，這家是二期的，大門在後面那條馬路上，到門口保安會幫你通知的。」
「好嘞！」許秀兒望著手機上的地址，只覺得美好的未來正向自己徐徐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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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英子是一個人走出黃愛珍家的。
楊姐和劉姐都刻意落在她後面，何英子很理解，她這會兒已經想明白了，這兩位同事里，必有一個是陷害她的人。
她拖著一隻拉杆箱，裡頭是她隨便拿的幾件換洗衣服。黃愛珍說就放兩天假，不用帶很多東西，但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無非是怕她們順便把鑽石項鏈帶走。
臨走前還挨個檢查了一遍，比機場過安檢嚴格多了。
何英子走到小區角落的長椅上坐下。一股難以形容的疲憊湧上來，她雙手微攥，又緩緩地放開，這會兒室外氣溫接近35度，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熱，兩隻手是冰涼的。
她腦袋放空，傻傻地坐了好一會兒，才給顧湘發微信，「湘姐，宿舍有空鋪吧？我想住幾天。」
不一會兒，顧湘的電話就打來了，聲音嚴肅，問道：「怎麼回事？又不是周末，為什麼好端端要住宿舍？和東家鬧矛盾了？」
何英子想，顧湘就是顧湘，可以從很小的事情上嗅出不同的味道。
她就把事情經過簡單的說了一遍，顧湘聽完后，沉默了兩秒，道：「你先回宿舍吧，鑰匙在樓下小賣部，我一會兒來找你。」
何英子看看時間，快兩點了，她走到小區門口，看見保安對一個年輕女人說：「把身份證押在這，出去的時候再拿。」
年輕女人訝然，道：「不是已經聯繫過我要去那家了嗎？怎麼還得押身份證？」
保安板著臉道：「就是這個規矩。」
「哦哦。」年輕女人、也就是許秀兒忙點頭，心想這高貴小區管得果然夠嚴。
她卸下鼓鼓囊囊的雙肩包，曲起一條腿托著，左手攥著包把，右手伸進去吃力地掏，她把身份證藏在最底下，這會兒麻煩了。
何英子此時並不認識許秀兒，但她很喜歡許秀兒的氣質，是那種溫柔如水的感覺，汪莉萍也很溫柔，但汪莉萍的溫柔更趨向於「好欺負」。
許秀兒不是，她的鼻樑非常挺，中間還有一點點骨節凸起，讓你一看便知道，這女人非常要強。
對於一個傭人來說，要強不是什麼好事。
何英子忍不住多看許秀兒幾眼，看到她額頭細細密密的汗，鬢邊的幾縷碎頭髮全都濕了，蜷曲著緊貼在黝黑的臉龐上。
這讓何英子想起自己剛到松海時，第一次去東家試工也是這樣，被保安攔著刁難，當時那保安怎麼說來著？叫業主出來接！業主在家帶孩子呢，怎麼出來接？車軲轆話來迴轉，保安就是不放行，眼看要遲到，給何英子生生急哭了。
那是何英子到松海后第一次哭。
今天在黃愛珍家是第二次。
不想再有第三次了。
何英子已經走到門外，又走回去，質問保安，「什麼時候訪客進小區還得押身份證了？不是只要給業主打電話，業主確認身份就行了嗎？」
保安先是一愣，上下打量何英子一眼，見她穿了身半舊的運動套裝，拉著個老式的拉杆箱，頓時心中有數，不由呵斥道：「你是誰啊？你是業主嗎？不是業主的話少在這兒嗶嗶，沒你的事！」
「你的意思是，只有業主才能指出你的錯誤？好的，」何英子掏出手機，「我這就打電話給業委會。」
「喂喂喂！」保安急了，「打什麼業委會，不就是看個身份證嗎？我對訪客嚴謹一點不也是為了守護小區的安全？」
何英子冷笑一聲，反問道：「你是就看個身份證嗎？你是要她把身份證押在你這裡！喏，那部賓士也是訪客，有本事你也把他的身份證押上！」
保安看了眼黑光鋥亮的大賓士，S600，開車的戴白手套，肯定是司機，後排坐著的才是車主，這樣的配置，借他個膽兒也不敢刁難，冷哼一聲，「我檢查誰輪到你管？你是保安我是保安？」
許秀兒擔心何英子和保安掐起來，忙攔著道：「姐、謝謝你幫我，你先消消氣，為我生這一場氣划不來，」又把自己身份證遞給保安，「哥，身份證找著了，給。」
保安接著身份證，看了兩眼，見何英子虎視眈眈，只得又把身份證還給許秀兒。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保安沒好氣地嘟噥，揮揮手示意放行。
何英子對許秀兒道：「你是去試工的對吧？試工的時候，東家是要看你身份證的，你要是把身份證押在他這，一會兒你就麻煩了。」
許秀兒這才進一步領會到何英子的好意，忙不迭地道：「謝謝你啊姐，我都不懂。」
「快去吧。」何英子友善地笑笑。
林蔭道上，許秀兒一邊走，一邊仔細打量著這高檔的小區，心裡充滿了喜悅。
她原本以為，少說也得等上個三、四天，才能找到活，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個小時，就有活兒來了。小桃說她運氣好，一般東家急於用人，都不會太挑剔，只要許秀兒大差不差，就有希望留下來。
愛蓮舍對於鐘點工的標價分50元/小時、55元/小時和60元/小時三個檔次，但這都是長做的，像許秀兒接得這樣的急單，小桃就照著最高的報了，對方完全沒有還價。
許秀兒默默計算，每小時六十元，一天做兩家，以每家三小時、一周排六天計算，一個月下來的收入幾乎能有一萬！
那可是一萬塊啊！
一萬塊在老家，得幹上三、四個月才能掙到。
許秀兒這麼想著，前面被保安刁難的鬱悶都變淡了不少，就沖這份收入，再苦再難也要在松海乾下去。
紅楓國際二期是2009年建成的，十幾年下來已然城春草木深，很多設施都已老化不說，各類標識牌也有點模糊不清。
用業主們的話說，就是房子是好房子，物業是真拉胯。
許秀兒找人問了路，確定了方向，往東面一棟小高層走去，到門口一看，果然寫著115號，頓時鬆一口氣，剛好前面有個戴口罩的女人刷卡開門禁，她連忙跟在人家後面，女人皺眉看了她一眼，許秀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去5樓。」
許秀兒跟著對方進了電梯，她伸手摁了一下5，按鍵沒亮，她又摁了幾下，依舊無動於衷，就聽身後那女人不耐煩的「嘖」了一聲，拿了一張卡在一塊黑色的區域刷了一下，按鍵8頓時亮了起來，電梯朝上而去。
原來如此，許秀兒恍然大悟。
繼而又更懵了，問道：「我沒卡可咋辦？」
女人面無表情，毫無解答的意思，電梯徑直到了8樓，露出一個氣派的電梯廳，上書801。
許秀兒望著那女人昂然走出，又眼睜睜看著電梯門合上，卻又紋絲不動，於是許秀兒把所有的按鍵都摁了一遍，結果只有數字1亮了。
很快，許秀兒又回到了一樓，她趕緊退回到樓外，摁門鈴，501，鈴聲響了十七八遍也沒人接。
難道是地址搞錯了？
許秀兒想起來，可以給小桃發個信息問問，誰知信息竟然發不出去，她這才看到一條移動公司發來的簡訊，告知她本機已經欠費兩個月，暫時已停機。
「XXXX……」
許秀兒欲哭無淚，她從來不罵髒話的，但此時一萬句老家髒話從她腦海里飄過。
14點12分。
不能再繼續遲到了！
許秀兒心一橫，轉身就往外走，她來到樓外，看準一個位置，雙手握在嘴邊，氣沉丹田，大聲喊道：「501！501在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