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苦到極點的生活
他，換了一個人不成？
母女倆吃完后，不等張玉燕伸手，陳明已經站了起來：「我收拾吧，白吃飯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沒道理還讓你收拾。」
聞言，張玉燕一愣，面前的碗筷便已被收走，陳明走進廚房，開始洗鍋刷碗。
柔柔一雙眼睛瞪的老大，小小的腦袋中滿是問號，悄悄問道：「媽媽，他怎麼了？」
張玉燕也不知道陳明怎麼了，她看着廚房中忙碌的男人，只奢求這樣的日子能多一會，就算只多幾個小時，她都心滿意足了。
洗完碗筷，又順手將廚房收拾了一通，陳明發現張玉燕已經哄柔柔睡下了，而她，則坐在房間內的縫紉機前，記錄着今天的賬目。
還樓下劉胖子五塊，廠里吃飯花了兩毛，給了柔柔一毛零花……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張玉燕揉了揉眼睛，將本子放到一邊，藉著微弱的燈光，在縫紉機前忙活了起來。
給玩具廠加工小物件，一件一分錢，她一晚上可以加工三十件。
張玉燕勤快能幹，每月靠着兩份工和加工的收入，若這個家沒有陳明，原本應該相當好過。
填飽了肚子，陳明坐在床上，心思也開始活絡了起來。
前世自己十年奮鬥，眼看着即將功成名就，卻被自己最信任的好友所害，也許是老天看他命不該絕，所以給了他第二次機會？
看着被放在床邊桌子上的本子，陳明悄悄拿了過來，隨手翻開。
裏面一字一句，全都是這個家的各種開銷。
在開銷的背面，還有着張玉燕的一行一行小字，似乎是記錄着當天的瑣事。
不知不覺，陳明居然從第一頁看到了最後一頁。
他心中只感覺到一個字。
苦。
實在是太苦了。
苦到讓陳明的心中儘是酸楚。
為了省電，房間的燈泡就算再昏暗，張玉燕也捨不得換上亮一些的，每天晚上踩縫紉機時，張玉燕都要將腰躬的雙眼貼在縫紉機前，才能勉強看清上面的針線。
之前因為陳明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家裏早已是債台高築。
樓下的劉胖子三天兩頭便藉著各種由頭上門討債，陳明向來只管玩樂不管還錢，就算在家也從來充耳不聞，為了不讓劉胖子驚嚇到柔柔，張玉燕經常選擇獨自一人面對。
既然是討債，其中自然會有很多不堪入耳的話語。
因為這個，張玉燕不知道悄悄在夜晚一個人哭了多少次。
以至於本子中的許多字跡都有着模糊斑點，陳明清楚，其中有太多字都是張玉燕一邊泣不成聲一邊寫下來的。
雨一直下。
將本子合上，原封不動的放回桌子一角，陳明抬起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張玉燕已經趴在縫紉機前睡著了。
打開門，陳明走了出去，他需要透透氣，讓腦子清醒清醒。
可是，就在陳明走了一圈，剛回到居民樓下的時候，一陣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
「玉燕，不是哥哥不體貼你，但是我光棍這麼多年了，你再不還錢，我連彩禮都給不起了。」
聽到這話，陳明頓時朝樓上走去，只見一個穿着工服的胖子把張玉燕堵在門口。
他很快回憶起來，這便是樓下的劉胖子。
劉胖子工服被肥肉撐的滿滿登登，梳了個背頭，卻由於謝頂，顯得不倫不類。
「劉哥，今天早上不是還了您五塊嗎？您放心，我肯定會儘快把您的錢還上。」張玉燕比劉胖子高了一頭，卻不得不低聲下氣。
劉胖子聽了這話，小眼睛在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衣服的張玉燕身上上下打量：「那也才五塊，哪裏夠啊？你總說儘快，可是三百塊錢呢，你上哪弄這麼多錢去？」
「哥哥我快三十了還沒碰過女人，着急結婚呢，嘿嘿。」劉胖子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聽了這話，張玉燕哪還不知道劉胖子的意思，這是要自己拿人抵債！
畢竟，劉胖子惦記張玉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張玉燕身材好，長得比明星還好看，要不是有陳明，門檻恐怕都被挖牆腳的人踏破了。
特別是一想到街坊鄰居都說，結婚這麼多年，張玉燕還沒給陳明碰過，劉胖子就更加激動了。
「劉哥，我會盡量……」張玉燕咬着牙，眼圈有點發紅。
「嘖，盡量盡量，每次都是盡量，我說玉燕啊，陳明就是個廢物，你又何苦……」
嘭！
劉胖子正要繼續緊逼，一個身影，驟然出現在他身邊。
看到是陳明，劉胖子心中有些發虛，畢竟陳明名聲不好，天天吃喝嫖賭，身邊的人都是一群混子。
「呦，這不是陳明嗎，怎麼這麼大火氣？」劉胖子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欠你三百是吧？」陳明盯視着劉胖子：「三百我有！你先把早上還你的五塊給我！」
劉胖子聽到陳明願意還錢，心中頓時不屑了，名聲再狼狽，在自己面前，還不就是軟蛋一個？
只能乖乖還錢！
他想都沒想，便從兜里掏出了五塊錢，給了陳明：「三百呢？在哪？」
陳明把五塊收好，卻沒有要掏錢的意思，死死盯視着劉胖子：「你剛才說我什麼？」
「啊？」
「你剛才罵我什麼？」
聽到陳明這句話，劉胖子愣了愣，覺得陳明應該不敢把他怎麼樣，當即振聲道：「我說你是個廢物，怎麼了？」
陳明面沉如水，揮起一巴掌，便扇在了劉胖子臉上！
「啪！」
這一巴掌勢大力沉，扇的劉胖子一個沒站穩，差點坐倒在地。
張玉燕都是心中一驚，沒想到陳明會直接動手。
「你……你打我？」劉胖子滿臉怒火。
「打不得你？我告訴你，三百塊錢，三天之內絕對還你，這一巴掌，當是你罵我的後果，要是不服，你現在起來，我把我那幫子兄弟都叫來，咱們好好比劃比劃！」
「你！」
劉胖子還想說些什麼，可聽到陳明說要叫人，頓時就止住了嘴，驚慌失措的爬起來，快步離開了。
呸！
不就是個小混混，等著吧，老子下次再收拾你！
劉胖子暗暗發狠。
熄了燈，房間之中被黑暗籠罩，月光透過窗帘灑進房間，鋪了張玉燕一身，陳明躺在床上枕着胳膊，這是他在這個年代度過的第一夜。
張玉燕突然轉過身，輕聲對陳明說道：「你要是真變了，就找個班上，家裏的日子會漸漸好起來的。」
「嗯。」陳明嘴上答應着，卻並不想上班。
重活一世的他心中很清楚，這個年代，遍地都是黃金。
就在這時，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的柔柔眨巴著好看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爬到了他的身邊，怯生生問道：「你是不是變好了呀？」
看着小傢伙可愛的模樣，陳明笑容中儘是溫柔：「當然啦！」
「那你以後，是不是再也不會打媽媽了？」
「對，我再也不會動手了。」
聽到這話，小傢伙頓時笑了，笑的很開心，神秘兮兮的對陳明招了招手：「你過來。」
陳明彎下腰，將耳朵貼了過去，小傢伙如同說悄悄話一般：「爸爸，只要你不對媽媽動手，以後我就叫你爸爸。」
說完，小傢伙吧唧在陳明臉上親了一口，隨後爬回自己的小床，歡欣睡去。
陳明還保持着側耳傾聽的狀態，整個人足足愣了半分鐘，嘴角才終於浮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未被人這樣叫過，小傢伙奶聲奶氣的那一聲爸爸，依舊在他腦海中迴響。
看着已經進入夢鄉的小傢伙臉上掛着的笑顏，再看看張玉燕臉上許久未曾出現的安詳，陳明轉過頭，讓月光鋪灑在自己臉上。
這一世，若是不讓這娘倆過上好日子，他以後就不叫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