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凡間有傳說，爬過天梯，便可登仙。

但是天梯在哪，卻無人知曉。

有人說天梯已斷，也有人說天梯在山海。

但是，山海又在哪裏？

連川現在知道了，山海在人間。

他心情複雜地看向陰陽道外的風景。數千年來，凡人遍訪群山大川尋找山海，卻不知山海就在人間，山海就在他們的腳下。

連川：「這麼多年，真的沒有人找到山海嗎？」

明樓：「怎麼可能。要是沒有人找到山海，陰陽道又是怎麼回事？」

連川：「啊？」

連川眨眨眼，對哦，陰陽道就在山海，不入山海，又怎麼可能踏上陰陽道。

明樓看了看方向，帶着連川往前走去。「凡人隔幾十年就會打仗，他們的傳承斷得就和他們生孩子一樣快。幾千年前，山海境裏還有不少成仙后不願去天庭的修士，後來隨着凡間靈氣潰散，這樣的人就越來越少了。不過，每隔幾百年，凡人中還是會出現那麼一兩個驚才艷艷的人，我記得最近一個似乎叫周顛。「

這會兒連川已經沒心力說什麼了。一旦動起來，那流光溢彩的屏障再次出來，彷彿置身科幻電影中的時空通道一樣，周圍的一切飛快動了起來。

等連川回過神來，他已經被帶着離開了陰陽道，站在了一座古樸安靜地小鎮子裏。青磚黛瓦，長著油綠苔蘚的磚牆高高聳起，狹窄的青石板路蜿蜒而出，靠牆一邊的石板下面，還有潺潺的水聲傳來。

一座典型的江南小鎮。

「這是哪裏？」連川問明樓。

明樓：「淞鎮。」

連川：「……」

淞鎮，是距離平陽100多公里以外的一座古鎮。連川體質還沒變化的時候，和室友們一起過來玩過，印象中是一座遊人不多的江南古鎮。那時候，他們自己開車過來，路上足足花了兩個小時，而剛剛，有三分鐘么？

這裏環境卻是不錯，房租也很便宜，只是連川不解的是，「你想讓我在這裏租房？為什麼？」

明樓摸出一個雞腿，當場就啃了起來。

連川：「……」

明樓：「你不是不想被打擾么，這裏的湖裏住着一條脾氣不太好的龍，一般沒有小妖怪敢來這裏。」

前幾天，祝青士還說凡間千年不見龍，沒想到這裏就有一條。

不過，如果這附近沒妖怪的話，那麼對連川來說，這裏確實是最好的地方了。

小鎮雖然也開發旅遊業，但是很明顯並不算成功。相比附近的其他幾個遊人如織熱鬧非凡的古鎮，淞鎮顯得有些冷情了。不過，連川對此很滿意，當然，讓他更滿意的是這裏的房價。

考慮到以後出行都要通過陰陽道，連川就選中了巷尾的一處民宅。

房子前只有一條筆直的巷子通往外面，巷子兩邊都是民居的邊牆，沒有窗戶，更沒有邊門。而房子的後面，就是一條河，原本這條河畔應該是鎮子最熱鬧的地方，不過現在家家都有洗衣機和抽水馬桶，人們沒事也不會來河邊。

而河的另一邊，是一片人造林，平日裏更沒什麼人會過去。連川住在這裏，只要進出陰陽道的時候小心一點，基本不會被人發現什麼異常。

宅子雖然有點舊了，但是水電熱水器熱水器都是齊全的，滿足了連川對住宅的基本要求，至於其他的，以後再改造就是。連川甚至都打算好了，要是住着舒服的話，他就攢兩年錢把這房子買下來。

租房的時候，連川打聽過，這樣一套宅子花不了多少錢。

用了半個小時定下房子，連川當天就回平陽打包行禮，準備把家搬過去。

……

連川剛出電梯，就看到伯奇和祝青士兩隻妖怪一起等在他家門口。一見到他出現，伯奇就邁開小短腿，顛顛地迎了上來。

「大人，大人，我找到房子了，您一定滿意。」小妖怪高興地說道，「就在城南的清江山水，那裏的房子都是小戶型的公寓，裏面有一套房子剛死了人，正在鬧鬼。您現在去租，肯定便宜。「

連川默了默，無情地說道：「你們來晚了，我已經租好房子了。」

伯奇：「……」

祝青士「……」

伯奇突然往地上一趴，傷心的哭了起來：「嗚嗚嗚，大人，我是不是不能住到你家了？」

連川：「……」他什麼時候答應過這事了。

這還不算，祝青士也嗚嗚哭了起來，「大人，您真的不要我了嗎？我不佔地方的，您把我種到門口，我就是您的門神，您把我房窗枱，我給您當窗帘。等到了春天，我還能給您生竹筍吃，我長得竹筍，又嫩又脆，不管是涼拌、炒肉片，還是油燜燒湯都好吃。」

連川：「……」

伯奇是只肉嘟嘟的小妖怪，哭起來還算可愛。但祝青士用那張能嚇死鬼的醜臉含着兩泡熱淚地看着他的時候，連川只覺眼睛要被丑瞎了。

還有，竹筍按理說是竹子的孩子吧。

沒想到古有易牙烹子，現在還有竹妖賣子。

「還沒好嗎？」剛剛在樓下被一鍋關東煮勾了魂的明樓突然出現在連川身後，他居高臨下地看了眼兩隻小妖怪，然後扭頭對連川說，「你的錢給少了，我就吃了一鍋。」

一看到明樓，伯奇和祝青士就閉了嘴，慫巴巴地退到牆角，不敢說話了。

連川一邊開門，一邊無語道，「你也給其他人留點吧，這裏很多人都把那家的關東煮當晚餐吃的。」

他把明樓留在店裏的時候，給老闆刷卡付了100塊錢，沒想到這人這麼快就把錢吃完了。

明樓撇了撇嘴，催促道，「那你快點，等搬好了再給我煮十碗那個什麼速食麵。」

連川：「……」

你到底是個什麼妖，饞蟲成精嗎？

「大，大人，您現在是要搬家嗎？」盯着明樓的壓力，伯奇勇敢地說道，「我們也來幫忙吧！」

看小妖怪都嚇得渾身發抖了還要來討好自己，連川也硬不起心腸，於是點點頭，說道，「那你們來吧！」

「好的！」聞言，兩隻妖怪高興地歡呼了一聲。

所謂一步退，步步退，等到出發的時候，看着兩隻眼巴巴地小妖怪，連川只能讓他們也跟着。

不過，出發前，連川還是和他們說清楚了，「我租的房子在淞鎮，明樓說那裏有條脾氣不好的龍。」

兩隻小妖怪渾身一僵，顯然被嚇住了。

半晌，祝青士戰戰兢兢地說道，「為為了大人，就算是龍龍君的地盤，我，我也可以的。」

伯奇蹲在祝青士的肩膀上，用力點頭。

沒錯，只要能傍上山海境主，這些都不過是他們成功路上磨腳的石子兒而已。

連川：「你們不怕就行。」

都這樣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

新家的第一餐是連川做的，吃的是祝青士現長的竹筍，還有伯奇不知道從那裏叼來的肥母雞。

連川：「哪裏來的？「

伯奇：「山上抓的。」

連川：「……」

除了別人特地養的跑山雞，這年頭哪座山上還有這種被人類馴化的雞種。這隻小妖怪的眼光倒是高，養雞場里那麼多籠養雞都看不中，專挑這種不吃飼料動得還多的名貴雞。

為此，連川還特地出門取了錢，讓伯奇給雞主人送過去。要不是雞已經被斷氣了，連川更想把雞送回去。

買一隻雞的錢，都夠他吃兩天外賣了。

晚餐的時候，祝青士又提起了他們之前看中的房子。

「大人，我打聽過了，聽說死的是個什麼加班的程序員。他死了以後，那房子裏有個叫計算機的東西，每天晚上10點都會自動開機。」說着，祝青士撓撓頭，有些不解地問道，「大人，計算機是什麼雞？」

「為什麼要在星期天晚上提這件事。」連川痛苦的咽下一口飯，不知道明天他又要去上班了么！

不過，他還是解釋了一句，「計算機是凡人發明的一種工具，現在大部分人日常生活都離不開它。「

祝青士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攛掇起連川：「大人，我們去抓鬼吧，那個房子的主人最近在找人抓鬼，您不是缺錢么，正好呀！」

連川想都不想就拒絕了，「沒空。」

明樓突然若有所思道，「說起來，我過來找你的路上聽說了一個傳言。」

連川有不好的預感。

明樓：「那些小妖怪都在找人類幣，你說這是為什麼？」

連川：「……」

別問我，我不知道的。

……

第二天，連川終於實現了全國絕大部分打工人的夢想，上班通勤只用了10分鐘。

上午9點20分，連川準時出現在int商場二樓的一間廁所內，然後又花了五分鐘走到公司，打卡上班。

他甚至連初夏早晨的太陽都沒見到。

對此，連川的想法只有一個，為什麼商場1樓沒有廁所！

今日上班，公司里終於不再只有連川和周姐兩個人了。

連川到的時候，辦公區的長桌邊已經坐了三四個人，老黑也在其中，看到連川過來，他睏倦地招了招手，「早，吃過早飯了嗎？沒吃自己去拿。」

連川這才注意到，長桌的中間放着不少吃的，中式西式都有，「謝謝，不過我吃過了。」

「那咖啡要嗎？你□□不過敏吧？」老黑說着，給連川拿了一杯咖啡。

連川：「……不過敏，謝謝！」但是，他也不怎麼喝咖啡啊。

他認出，這是最近挺火的一家咖啡品牌，不過，他手上的杯子看起來像是聯名款，除了那家咖啡品牌的LOGO外，杯身上還畫着一個有點詭異的眼睛的圖騰。

盯着那隻眼睛，連川心裏有了點猜測。

果然，下一秒，就聽老黑說道，「我們要和這家咖啡品牌做聯名活動，這是剛打版好的物料，正好拿來試試。那邊還有些T恤什麼的，你要喜歡的話就拿一套回家吧。」

連川：「……」

他覺得他不太喜歡。

老黑：「等會會和那邊開個視頻會議，討論這次的宣發方案。「

這是正事，連川連忙點頭應下。他心理有些緊張，畢竟是工作以來第一個項目，有些不知從那裏開始。

「主要執行都是他們那邊來，我們這邊只需要配合就行了。」老黑寬慰他，「放寬心，咱們周總是這家公司的投資人之一，咱們是爸爸。」

連川艱難地說道：「……抱歉，給我點時間適應，我還沒當過爸爸。」

「哈哈哈哈！」老黑被連川逗笑了，不只是他，就連另外三個連川沒見過的同事也都笑了起來了。

老黑順勢給連川介紹。

因為老迷路所以叫路姐的攝影師；因為太瘦想要長壯，負責供應鏈的強哥；還有雖然沒細說，但是聽着就很坑的製版師老坑。

三人都友好地和連川打了聲招呼，「你好呀~」

連川盡量不尷尬地回禮，「你們好。」

老黑：「對了，你有什麼花名嗎？直接叫大名顯得太生疏了，沒有的話，我們給你取一個？」

聽聽這些名字，連川哪裏敢讓他發揮，連忙說，「小連就好。「

雖然叫小連有點土，但是連川寧願土，也不想被叫……

「小連有點土啊！」果然，路姐似笑非笑地看着連川，「連弟怎麼樣？」

連川臉都綠了，求饒道，「路姐，求放過！」

「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通大笑，幾人之間的氛圍倒是輕鬆了不少。

……

說笑完，幾人也正式開始工作了。

連川跟着老黑和咖啡品牌那邊開了一個視頻會議后，帶着電腦剛回工位上，老黑就又找上了他。

「這是你自己畫的？」

連川看老黑手裏他上周畫的竹方相素描，「嗯，你之前說需要我找一些妖怪素材，這是我根據典籍琢磨著畫的。」

老黑一臉讚賞地看着連川，「你果然適合我們公司啊！」

連川：「……」

適合什麼，一公司的鬼怪狂熱分子嗎？

老黑很快就說起了正事，「畫得很傳神啊，我給老闆他們看過了。老闆的意思是，你的話給了他很大的靈感，他想問你，有沒有興趣往創意支持的方向發展？當然，我們現在公司人少，賬號運營這一塊你還得繼續做着。」

連川愣了一下，然後爽快點頭。他當初會畫這幅畫，就是想着不能讓這麼「清靜」的公司倒閉。既然還能有這樣的好事，他也沒道理拒絕。

老黑：「那麼，每周三幅這樣的妖怪圖，可以嗎？」

連川確認了一下：「素描就可以了嗎？」

如果是的話，別說一周三幅，他一周就能畫30張。要知道，現在可能正有10萬妖怪在來見他的路上呢。

老黑：「按照你擅長的風格來就行，你畫的已經很傳神了，比我們之前查到的那些資料好太多了。」他想了想，又說道，「要是全彩的話，就不用一周三張了，照你自己的進度來，不用把自己逼太緊。」

這是什麼神仙公司啊！

連川在學校的時候，只聽說過公司壓榨員工的事情，難道這就是老闆是豪二代的福利嗎？

這時，老黑嘆了口氣，「哎，你不知道，樓上公司前段時間有個程序員在家加班猝死，結果變成鬼了，現在天天在公司鬧鬼呢。」

連川眨眨眼：「啊？」

又是程序員猝死？他好奇多問了一句，「怎麼鬧鬼？」

老黑：「每天上班時間，他用的那台電腦就會自動開機，然後自動開始寫代碼。他們老闆現在在猶豫要不要請道士，畢竟免費的員工這麼趕走了，有點可惜。」

連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