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七夕（二）

「不不不，飽了，咱們走吧。」凌暮歌被羞紅了臉，快步走在男子前面下樓，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輕笑，窘迫之餘更加快了腳步。

似乎不僅沒報到仇，還落了下乘。

凌暮歌懊悔的同時，還有些不解。一個人的神色能夠喬裝，身體排斥怎麼能控制？

難道是習武之人本就能夠延緩癥狀爆發嗎？

但這人的模樣，並沒有半分心虛。

「我想請姑娘一同游湖，不知姑娘可願？」就在凌暮歌以為這人會如前世一般，與自己暢談人生理想時，男子開口了。

游湖？前世時並未有這一出，沐靖政想做什麼？凌暮歌眸中劃過一抹狐疑，轉而微微勾唇，沐靖政還需通過自己獲取助力，必然不會對自己有所冒犯，索性應下，看看這人葫蘆里賣得什麼葯。

船身很寬大，但除了船頭擺渡的船夫，沒有其他人，幾乎可以當作只他們二人在場。

「方才我坐在樓上，瞧見姑娘好似有心事，不知能否告訴在下，即便不能幫忙，說出來也能舒暢許多。」

樓上？

所以，凌雲歆那時也在樓上嗎？

凌暮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知曉，原來從這一刻起，自己就是兩人眼中的跳樑小丑。

正當凌暮歌準備不經意提及凌雲歆時，湖邊赫然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了視線。

居然是凌雲歆！

那熟悉的背影，即便是化成灰她也能認識。她身邊還站著一個人，雖然兩人站在大樹的陰影下，卻依舊可以辨認，那是個高大的男子，而不是她的貼身丫鬟。

見凌暮歌的瞳孔從最初的不經意到定住心神，最後慢慢擴大。男子心下有幾分笑意，故作好奇，順著目光朝凌雲歆的方向看去，「姑娘在瞧什麼？」

擔心被岸上兩人發現，凌暮歌忙拉著男子回船棚里，只露出半顆腦袋，悄悄打量。

很快，兩人從陰影下走出來，男子俊美的臉龐也露了出來——沐靖政！

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腦海里轟然炸開。

前世今生的記憶霎時湧上心頭，引得凌暮歌不由自主看向了身邊這人。

他居然不是沐靖政！

若他不是沐靖政，那麼自己前世遇見這男子，並非有人故意設計，她所念著的那情分，並未作假！

真正入局，是在凌雲歆知道自己紅鸞心動，和沐靖政合謀設計，讓自己以為沐靖政就是這日與自己相談甚歡的男子之時！

可嘆她一直對著錯誤的人緬懷，重生才知，她最開始動心的男子，不是沐靖政，而是這個人。

看著眼前帶著鳳凰面具的男子，想起兩人的這段相交被凌雲歆和沐靖政利用，凌暮歌清麗的眸中升起薄霧，心中對沐靖政和凌雲歆的恨意更上了一層，卻又無比怨恨自己，為何那麼信任凌雲歆，什麼事情都要告訴凌雲歆。

「姑娘這是怎麼了？可是在下有哪裡冒犯到姑娘？」男子有些看不懂，他特意給凌暮歌看這一幕，是為了讓她在對付凌雲歆的時候遊刃有餘，多些謀划，少些後顧之憂，但這人卻突然安靜下來，甚至……紅了眼眶？

難不成她喜歡沐靖政？男子猜測著，頗有些心煩意亂。難道凌暮歌同那些庸人一般，喜歡花哨的外表還有那些虛無縹緲的花言巧語？

原來，他以為不俗之人，也不過如此。

男子的眸中劃過一絲輕蔑，又有三分譏笑。

似是嘲笑眼前之人敷衍，又似嘲笑自己看錯了人。

「沒、沒有……」意識到自己失態，凌暮歌慌忙別過頭佯裝看湖水，「只是眼睛進了東西。」

她真是蠢，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凌暮歌還未從深刻的悔恨中跳出來，絲毫沒有發覺身邊男子的異色。

男子冷冷勾唇，道：「在下替姑娘吹一吹。」

說著，也沒等凌暮歌說話，人已經湊了上來。

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溫熱的呼吸噴洒在乾澀的眼眸里，凌暮歌不知眼神如何安放，只能盯著男子深邃的眸子目不轉睛，她好似能感覺到男子的心跳，同她一般，有片刻的凝滯。

男子本是心中厭煩才想要調戲凌暮歌，卻在凌暮歌直直的眸光里忘記了自己本來的目的。昏黃的燈火下，在凌暮歌的眼裡，男子看見自己的影子。

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兩人的目光連接在一起，捨不得移開視線。

船身搖曳四周水聲潺潺，紛紛揚揚，如落花般泄流，肆無忌憚，點點滴滴，也落在了兩人的心間

突然船身大幅晃動，男子的唇險些碰到凌暮歌的眸子，嚇得她閉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溫熱沒有出現，但一個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

「抱歉，在下嚇到姑娘了。」船身重新恢復平穩后，男子才鬆開凌暮歌，溫聲道了歉。

為了緩解氣氛，男子從船的夾層拿出一壺茶以及一壺酒。

「不知姑娘……」

「若是公子不介意，便喝酒吧。」凌暮歌笑著指了指酒壺。

男子挑眉，又拿出兩個酒杯。

「姑娘放心，在下酒品很好，絕不會對姑娘失禮，方才……」他自是不介意，但凌暮歌為何選擇喝酒，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驚鴻傳來的消息寫著，這太師府嫡女，不會醫術，亦滴酒不沾，如今看來，還真是傳言不可盡信。

「知道。」凌暮歌溫順地點了點頭。沒了清高沒了算計，一雙大眼睛里似乎單純得什麼也不剩。

男子心道今日的凌暮歌怪異，旋即又想起，似乎每見凌暮歌，她都是不同的模樣。

這般想著，他心中的陰霾被衝散了些。

凌暮歌看著眼前的男子，她很好奇，這人到底是誰，但眼下兩人半點信任都無，他肯定不會同意讓自己揭下面具，還需徐徐圖之。

「方才岸邊那兩人，姑娘可是認識？」

凌暮歌閃了閃眸子，長長的睫毛遮住眸中恨意，「那女子識得，男子……不認識。」

男子能感覺到自己提及兩人時，凌暮歌渾身有一瞬的犀利，但沒有半點痛心疾首被背叛的模樣，難道是他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