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意料之外的會面

艾米雅坐在牆腳下仰頭注視着天花板。

她不敢張望四周。

因為憤怒被那隨之而來的恐懼所取代。

「文學敘述者，真的是你嗎？」

艾米雅底下頭，用手捂住隱隱作痛的心臟。

眼不見為凈，耳不聽為清，心不想則靜。

憤怒會和恐懼一同煙消雲散。

「你沒事吧？」

突然消失的白衣少女突然再次出現，並且坐在她的身旁。

「沒事。」

「可是我覺得你現在很痛苦啊。」

白衣少女脫下結他抱在懷裏。

「要不然我唱首歌給你聽吧。」

艾米雅微笑着問道。

「需要什麼報酬嗎？」

「我剛好缺一個名字。」

白衣少女以微笑回敬，手指撥動琴弦。

「如果你不介意。」

「當然不會。」

婉轉的歌聲在走廊里回蕩……

地平線將最後一點夕陽吞噬，黑暗籠罩大地，身着野戰服手持槓桿步槍的武裝教徒將古堡團團圍住，隨時準備發起猛烈進攻。

古堡內，劫掠團的傭兵們在格布瑞什的指揮下構建了一道又一道牢固的防線，身居中古時代堅不可摧的堡壘里，他們倍感安心。

——硝煙不斷瀰漫——

隨着信號彈被打到空中，武裝教徒發起進攻。

——子彈如同雨滴——

狙擊手將傭兵壓制在古堡里，而武裝教徒乘機控制古堡的大廳，與傭兵在走廊里展開激戰。

——戰士義無反顧——

「退到二樓，卡住樓梯！」

格布瑞什拖着傷員，邊退邊喊道。

——血腥充斥雙眼——

手榴彈的衝擊波震得「所有」身處古堡的人耳膜發痛，槍聲也是如此。

——有人不停逃竄——

「組長，有人跑到古堡地下室那邊去了。」

「我們無能為力，堅守崗位。」

——有人不停戰鬥——

武裝教徒一次次衝上樓梯間，但只能收穫陣亡者的遺體。

——生命不息——

平靜的腳步聲，慌張的腳步聲，夾雜在歌聲中。

——爭鬥不止——

「呼，呼，啊——！」

慘叫聲將腳步聲取而代之。

——故事的前奏即將結束——

——主角即將來到舞台中央——

——漫漫長路始於足下——

她抱着結他站了起來。

「抱歉，時間不多了。」

直到這時，艾米雅才發現少女的身軀和結他似乎比剛才更灰暗了。

「歌已經唱完了，至於名字，你下次再告訴我吧。」

「等……」

還未來得及挽留，少女便向前走去，歌聲與旋律縈繞在她的身邊，就像逐步走進陰影一樣，消失在艾米雅的眼前。

踏踏——

一陣腳步聲被突然放大。

皮膚感到瘙癢和刺痛，那是源自內心的戒備。

雙腿感到發軟和顫抖，那是發自內心的畏懼。

大腦感到痛苦和混亂。

「艾米雅。」

「文學敘述者。」

艾米雅扶著牆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腳步聲的主人站在走廊拐角處，側着臉注視着她。

「被拋棄的替代品原來還有一絲價值嗎？」

「那個唱歌的歌珂克集體意識。」

話音剛落，艾米雅底下頭，捂住左眼，嘴角微微上揚。

「我想我知道了。」

艾米雅鬆開捂住左眼的手。

眼眶內，眼白變成了血紅色，瞳孔變成深黑色。

「現在這些可愛的小東西長大了，每當看到它們，我就在想，或許它們組成的意識才是你想要的，無論我是生是死，只要它們的意識還沒有消失，你也能再找到類似我的替代品。」

左眼的眼角溢出鮮紅的「血液」。

「只可惜我不能讓你功虧一簣。」

艾米雅抬起左手，手心朝上。

在她的操控下，血紅的液體通過血管滲到手掌心。

液體逐漸凝聚在一起，化作如同鑽石般晶瑩剔透的晶體。

然後對着晶體輕輕吹了一口氣。

晶體碎成細砂飄向空中。

「血液」沿着「淚痕」從下巴上滴落。

「我本以為你會縮在圖書館的角落裏。」

艾米雅抬起手擦掉「鮮血」。

「我本以為你會浪跡天涯，讓我待在這裏直到永遠。」

文學敘述者舉起食指放在嘴邊。

「噓——」

「那邊那個傢伙，舉起手來！」

舉起手后，文學敘述者轉身離開艾米雅的視線。

「你在跟誰說話？」

沒有回應。

「算了，那幾個人是你殺的嗎？」

還是沒有回應。

「我問你……」

安靜了一小會兒。

「告訴你們的主教，立刻馬上滾出古堡，要不然我親自帶着你們的遺骸去見他。」

慌亂的腳步聲消失時。

「你現在自由了。」

話音剛落，艾米雅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身體就像觸電了一樣無法動彈。

「是真的嗎？」

「如果你可以接受我的邀請。」

艾米雅開始奔跑。

「我會在古堡的花園裏等你。」

當她停下腳步時，文學敘述者早已消失。

武裝教徒橫七豎八的躺在走廊里。

鮮血附着、流淌、滴落。

曾經，文學敘述者在這座古堡的花園用長劍刺穿她的心臟，將她釘在地上。

冷酷無情的眼神令她感到絕望。

「下次，你見到我時，就是你的死期。」

艾米雅跪在地上捂住腦袋。

無數記憶碎片要麼破碎，要麼拼接。

「這可是你說的啊。」

鮮血，在古堡里緩緩流淌。

跪倒在「屍山血海」中的少女，獃滯的望着她完成的傑作。

烏鴉飛來，嘴裏叼著一封信。

冥冥中的聲音被無限放大。

這不會是你邁出的第一步，理所應當也不會是最後一步……

破碎。

「戈科克的存在只是為了延續你的生命，它們徹底成熟後會是……」

「就像我一樣的工具，對嗎？」

文學敘述者再次陷入沉默。

過了許久。

「我從未把你當作培養皿或者工具，我只是不希望我所擁有的一切再一次消失在我的面前。」

「你擁有過什麼？你失去過什麼？難道一直以來不是你身邊的人在為你所作所為買單嗎？」

視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

破碎。

鏡子升起。

鏡面里的虛像換了一張面孔。

一張戴着面具的面孔。

「好久不見，艾米雅。」

熟悉的聲音縈繞在她的耳邊。

她滿臉疲憊地走到鏡子前，把手放上去。

虛像也把手放上去，與艾米雅的手十指相合。

纖細的手傷痕纍纍，清秀的臉龐滿是血漬和灰塵，身體比以往任何時候還要消瘦。

「好久不見，文學敘述者。」聲音夾雜着過去不曾出現的冷酷，「我是不是自由了。」

虛像默不作聲，只是搖了搖頭……

破碎。

一雙潔白的手將她擁入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