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他哭了1

風靈修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沈淮月。

他竟然……哭了？

百年來。

生平第一次，看到這個人哭。

本以為他心如磐石一般，堅不可摧，但此刻卻像平常人一樣，因為失去而流淚。

風靈修這才想起，他這個師弟啊，其實也是個人，也會傷心難過，也會痛苦。

更何況還是一下子折了兩個徒弟，有一個在死前留下了那番滿是恨意的話，永遠忘不掉？的確，是永遠忘不掉了。

這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生離死別，逝者已逝，生者何堪，痛苦的地方，還在後面呢。

「還站得起來嗎？」風靈修問道。

沈淮月推開他的手：「無礙。」

聲音帶著些哽咽。

他損了幾近全部的靈力，他早已身心俱憊，卻還是固執的拿手撐著地面，從地上站起。

風靈修擔憂的看著他，伸手想去扶，手卻頓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待沈淮月轉過身的時候，眼淚已經不見了，除了風靈修靠得近些，並無人看到他哭。

但那一雙眼睛此刻有些發紅，裡面平靜得就像一潭湖水，眼尾氤氳著薄紅。

孱弱，凄美，惹人心疼。

在那一瞬間，心臟不覺跳動了兩下，風靈修失神片刻，等再回神的時候，人已經走到了前方。

沈淮月抬手俯禮：「魔尊已伏誅，多謝諸位相助，只是他尚且生死不明，還需諸位協助查探。」

各仙門的仙師長老紛紛附和。

「仙尊放心，我等一定全力相助。」

不知道誰問了一句：「方才那魔尊的魂魄已經消散，他會不會真的被除掉了？」

沈淮月轉過身，看向那幽黑的九重深淵，結界被毀了之後，裡面的魔氣有些快要溢出來了。

「先師對抗九幽達百年載，最後還是身隕，我不過大乘，跟先師一樣，魔尊恐怕沒這麼容易被除掉的，保險起見，還是查探一番，之後再封了這九重淵。」

在沈淮月的一番話下，眾人紛紛應和

沒人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多說話。

九玄仙尊說是要封了九重淵，不帶一點私情，其實還是另一層意思。

他承認自己的徒兒是真的死了。

既然死了，就不用抱有希望的留著後路了。

沈淮月早已靈力耗盡，身後的事，就交由了仙門的長老們，伏魔陣外加對抗源源不斷的妖獸，眾人所剩的靈力已經沒有多少了。

待結界重設，眾人幾乎都耗盡了靈力。

洛青鋒帶著弟子們隨後趕來，殺光了魔物，之後長劍出鞘，破開了天空中瀰漫的魔氣。

魔氣散開之後，眾人才發現現在已經是白天了，旭日東升，青鳥啼鳴，陽光之下，是一片祥和。

誰也不知道那天夜晚發生了什麼，犧牲了些什麼人，才阻止了一場浩劫。

——

與魔族一役，各仙門都損失了幾名弟子，但其中昆吾的傷亡最重，足足損失了四十二名，峰上的多處大殿也皆被破壞。

除此之外，維持伏魔陣的幾位仙師長老也都負傷，身在九重淵的弟子傷亡是最慘烈的。

如果來到這裡，定會看到妖獸的屍體堆積於此，伴著風，還有陣陣的血腥味。

令仙門眾人惋惜的是，九玄仙尊的兩個徒弟都死在了這一役中，一個被魔族殘害，一個自裁而亡，歸根結底，此番戰役受到最大傷亡的還是縹緲峰，兩個擁有變異靈根的天才皆是隕落。

但沒有人知道九幽到底死沒死，他雖然消散了，但並不代表著死亡。

九幽並不依賴肉身，他是靈魂體，之前他的靈魂體也消散過很多次，但都沒有徹底死去，如果是平時的話，仙門眾人肯定會認為這個魔頭只是逃竄隱遁了，待他調養生息，便會重新歸來。

但是這一次，九幽生生被抽離，是這幾百年來最為衰弱的一次，而且一些人也親眼看見九玄仙尊親自斬殺了那條幽龍的頭顱。

不管如何，九幽就算沒有死，也身負重傷，近幾十年都不可能再出來興風作浪了，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值得慶賀。

就在其它仙門忙著慶賀的時候，昆吾山卻是一片沉寂哀痛。

縹緲峰又變得跟以前一樣了。

縹緲峰長德偏殿的生祠中多了兩個牌位。

沈淮月從不敢靠近那裡。

仙門眾人也從不敢提及此事，生怕觸了他的哪根弦。

九重淵一役，在昆吾山，成了不可提及的禁忌。

不知道是第幾個白天，沈淮月被噩夢驚醒，從床上坐起時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但奇怪的是，他怎麼也想不起噩夢中的場景。

只覺得恍恍惚惚。

心裡空蕩蕩的。

有些冷。

出去晒晒太陽吧。

他從房間里起身，連頭髮都忘了束，披著件衣服就出去了。

反正縹緲峰沒人了，也沒人黏著他了。

本來是出去曬太陽的，但是他忽然忘了，又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就在走廊上慢慢悠悠的走了起來。

亭台樓閣，池館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藤蘿翠竹，點綴其間。

他往東走去，向南大廳之後，在儀門內的院落中停了下來。

院落里種著許多花草靈藥，幾乎都是風靈修差邀月送來的。

花盆裡幾株粉白色的月季還沒有綻開，花莖上帶著些花苞，此外還有一些君子蘭，四季海棠……

以前他也心血來潮的種過一株芍藥。

後來死了。

他一向對侍弄花花草草沒什麼耐心，說是種，其實也就是把它栽在那，心裡想著順其自然，實則不管不顧。

再後來白錦城從山下回來的時候，給他帶了一盆芍藥，放在花堆里，被侍弄得極好，每個季節都會開花。

看了幾眼之後，沈淮月繼續向前走。